○1 森林公路。霧氣彌漫。


    龍飄站在希禾身邊,希禾迷迷糊糊地說,“帶我去找涼城……”


    就在這時,羅森的聲音響起,“吾兒處於危難之中,吾獻出吾之身,結守護之契。”


    一聲野獸的咆哮,震耳欲聾,大地為之一震,空氣中充斥著細小尖銳的蜂鳴聲,打得不可開交的景顏和螢都被迫停下來,螢的身上多處受傷,而景顏僅僅是手臂上劃出了一個口子。


    景顏來到了龍飄身邊,剛想問發生什麽事了,卻被龍飄拉著向後急速退去,四周的白霧竟向著森林深處退去,頓時視野變得清晰。


    一隻形似麒麟的獸慢步走到希禾身邊,獸毛幽青,它的前肢套有兩個金環,環上刻有繁雜的咒文,獸的左眼燃起一朵深藍色的火焰,輕輕地舞動,猶如柔軟的綢緞。它高傲地昂著頭,鬃毛柔順飄揚,頭上是獨角,尾巴狀似龍尾,輕輕地搖動。


    此獸龍飄他們二人都識得,死亡森林的綠歌,下鬼神級別的級別。他們認得它,卻不知為何它會在人間界出現。


    景顏握緊了黑鏡,神色警備地看著綠歌,“你為何在這裏?”


    綠歌輕哼一聲,竟說出了話來,聲音是富有磁性的男聲,“我為何在這裏,你們無需知道,隻不過,你們不能碰林希禾,所以,你們還是就此打道回府吧。”


    “你是來多管閑事的嗎?你好歹也是一個下鬼神,為什麽要插手我們死神的事?”


    “下鬼神?此言差矣,這幾千年來,白駒過隙,一成不變的僅是流逝的時間,世間萬物,都在變化,現在我已是鬼神級別了。”綠歌嘴角微翹。


    鬼神……


    景顏他們未能反應過來,在綠歌身上散發出耀眼的綠光,綠光淡去,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赫然出現在方才綠歌所在的位置。幽青的短發,漆黑的瞳仁,左眼藍火灼燒,雙臂扣有兩個金環,身上穿著黑色的鎧甲,腳著一雙黑靴,他身後的龍尾,慢慢收回進尾椎骨。


    確實,鬼神級別的陰靈已然能夠自由變換獸形和人形。


    這下子麻煩了,沒想到會有一隻鬼神插手他們的事。


    它不待在死亡森林,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龍飄恍然想起了方才聽到的一句話。


    ――……結守護之契。


    羅森……看來他不是普通的人類。龍飄緊緊地盯著綠歌,和景顏說道,“他是契約靈……我看和他結成契約的是希禾的生父羅森……”


    景顏難以置信地微瞪大眼睛,“怎麽可能,不過是一個人類,鬼神怎麽可能會和他結成契約……”


    “肯定其中有一些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


    綠歌看著他們二人,一臉肅殺說道,“你們商量得如何,是要離開,還是說要打一架?”


    景顏咬牙,“打!”憑他的力量,和綠歌打一場,他未必會輸。


    “好!”綠歌的右手向身旁一握,召出了一把長戟,渾體漆黑,刃麵鋒利。他細細地打量著景顏手上精致的黑色短柄鐮刀,嘴角冷冷地翹起,“你們死神的武器大多喜歡玩些花樣,你的黑鏡不過是利用光線扭曲,竟而達到*控對方武器的效果,若要破解,也非難事,在絕對黑暗的結界裏,你的武器便無用武之地。”


    景顏恨恨地咬牙,隨後冷笑道,“死神的武器要玩的花樣,豈是能讓你們這些低等的陰靈知曉得清清楚楚?”


    綠歌輕笑,舞起長戟,“是嗎?”就在他剛想要結起結界時,一陣鐵鏈碰撞的哐當聲響起。


    綠歌放下長戟,看向了那邊被鐵鏈纏腳的螢,她身上的黑霧變得愈來愈濃,一雙赤紅的雙眼儼然失去了理智,她口中發出低低的嘶吼聲,緊緊地盯著他們這邊。綠歌驚詫地發現她腳上的鐵鏈赫然斷了一根。


    景顏他們自然也注意到了螢身上忽然狂躁暴亂的力量,那股力量猶如洶湧的海水一般從她身上噴湧出來,強大的壓迫力令人不由得手心冒出了冷汗。


    “看來我們的對手應該是那個人鬼化的存在感……”綠歌話剛說完,螢腳上的另一隻鐵鏈也被她掙斷了,那可怕的力量瞬間達到了難以想象的極限,從她身上不斷地溢出,頓時狂風呼嘯,天地變色。公路兩邊的樹被吹得東倒西歪,無數的樹葉紛紛揚揚,沙沙聲此起彼伏,猶如排山倒海的浪潮之聲。


    螢身上的黑發全部在被風揚起,一雙血色的瞳仁猶如修羅地獄之火在她瞳孔中瘋狂地揚起。螢現在已經不受控製,開始暴走了,達到極限的力量令她變成了一隻危險的野獸。


    她渾身的骨頭發出哢擦哢擦的聲音,指甲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尖利,右手一握,提出了一把黑色長刀,刀身狹長,刀刃發著金屬透亮的寒光,刀尖抵著地麵拖著,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螢提著黑刀衝著景顏走來,龍飄深知其中的危險,伸手在臉上麵具一劃,麵具上的水晶魚消失了,變成了空白,龍飄手上一握,憑空出現了一把水晶短刀,握緊捅進了景顏的心髒,與此同時螢眨眼間揮刀將景顏劈成了兩半。


    螢的速度極快,好在龍飄能夠及時反應,她的武器,幻師,隻要水晶魚趵趵暫時離開她,凡是被幻師殺死的人都會呈現假死的狀態,上次在西州酒店的住客全部死而複生,都是因為幻師的作用。若是水晶魚趵趵化作的短刀,就能真正把人殺死。


    景顏很快就在龍飄身邊重生了,螢揮著黑刀隨之而至,景顏握著黑鏡去擋,光線再次被扭曲,但螢的黑刀卻直直劈開了扭曲的光,黑刀直接撞上了他的鐮刀,擦出刺眼的火花。


    遠遠旁觀的綠歌輕輕笑了一下,收起了長戟,“看來他們有麻煩了,那……”他蹲下抱起了希禾,“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嗖―― 原本和景顏對峙的螢忽然躍起,在半空中一蹬,高高舉起黑刀,向著綠歌的頭砍下,綠歌反應迅速,向著一旁急速跳開,螢的黑刀重重地砍在了地上,地麵出現了一道長長深深的裂痕。


    綠歌在螢跳起來再砍向他時,立馬變回了獸形,把希禾駝在背上,用尾巴護住,防止他掉下來,轉瞬,綠歌由守轉攻,一隻前爪抽向了她的肩膀,在螢倒地時,向前用腳踩著她,利齒咬著她的肩膀,他要將她撕碎,這時,希禾忽然緊緊抓住了他的鬃毛,他才停住,隻是口上並沒有鬆開。


    景顏見狀,扔出了黑鏡,轉瞬向著綠歌的背上飛去,綠歌心知他要搶奪希禾,剛要做出攻擊,這頭,龍飄持刀*麵而來。


    綠歌抬頭咬住了飛射而來的黑鏡,低頭的刹那,用黑鏡擋住了龍飄的短刀攻擊。幻師雖然殺人不死,但隻要它變成一把毒刀,卻能致人死命。幻師表麵綠霧繚繞,毒氣已經滲進刀身,隻要劃到,就算是鬼神,也會暫時沒了力氣。


    這邊雖擋住了龍飄的攻擊,那邊景顏手中打出一道黑光,綠歌的尾巴被蕩了開去,希禾瞬間就被景顏抓了去,景顏召回了黑鏡,身後憑空撕開了一個黑幽幽的口子,他走進去,消失了。龍飄也向後退去,同樣退進了一個口子消失了。


    綠歌懊惱不已,沒想到這樣就被他們二人將希禾帶了去。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螢,鬆開了腳,她並沒有像剛才一般瘋狂地攻擊,而是平靜地站起來,抬起頭,瞳孔裏發著紅亮的血光,盯著遠遠的某處,她懸浮至半空,半空中竟也撕開了黑幽幽的裂縫,向著裂縫輕飄飄地飛了進去,綠歌雖然心裏有些懷疑,但還是緊緊跟了上去,待它進入時,裂縫猛然合上了。


    此時,穿梭在黑暗空間裏的景顏和龍飄,向著某個方向而去。


    龍飄看了一眼在景顏懷中的希禾,又看了看前方幽深的盡頭,心裏有股不安,“我們現在是去哪?”


    景顏勾著嘴角笑著,“這條通道是暗君開的,盡頭暗君會在等我們。”


    暗君麽……他到底想做什麽……


    禁地。


    方才一直不見的白狐從黑塔裏麵出來,尾巴卷著一根魔杖。大約有30厘米長,漆黑的木質,頂端有一個空缺的凹槽。


    白狐剛現出身影,另一人悄然出現在它的身前。


    那人一頭長長的銀發,蔚藍的眼瞳,穿著黑色的鬥篷,鬥篷上有一輪彎月的花案,他持著一根黑色紳士拐杖,杖頭雕刻著一朵薔薇花,栩栩如生。


    白狐緊緊地盯著他,尾巴更加用力地卷住那根魔杖,“季司……”


    暗君,季司。


    季司冷冷地看著他,麵無表情地說道,“把它留下。”


    “你知道我是不會給你的。”


    “你不過是一個被天界逐出的神,我要殺你輕而易舉,你還是快點把他給我,洛泉。”


    白狐退後幾步,身上白色的光化泛起,它幻化成了人形。是一個曼妙身姿的女子,她留有金色的長發,瞳色是大海的顏色,深邃幽藍,卻又似星辰一般璀璨耀眼,精致的五官,身著淺藍色的長裙,腰間係有一條綢帶,她將魔杖置於身後,警惕地看著季司,“我有它,你要殺我非易事,就算沒有它,你也未必有勝算。”


    季司看著洛泉姣好的麵容,臉上依舊沒有半點表情,他揮起拐杖,抵住抬起她的下巴,“如果我沒記錯,當你們神處於劫期時,身上的力量會弱得可憐,所以,你當真要和我打一架?”


    洛泉瞪向他,一言不語。


    季司收回拐杖,壓身向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若是不反抗,興許我還會留你一命。”


    洛泉冷哼一聲,忽然一陣白光泛起,她又變回了狐狸的形態,掙開了他的束縛,向著遠方快速地逃去。


    季司扭過頭,目光森然地盯著逃往遠處的白狐,“還真是一隻該死的狐狸。”


    妮羅薇突然出現在這裏,是鏡萱萬萬沒想到的。見她似乎是為了什麽而來,明顯不是為了涼城,但涼城恐怕是沒有命活著離開這裏了。


    鏡萱藏在袖裏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奧修給她的發光的珠子被她緊握在手裏,珠子涼得刺骨。


    難道真的要按奧修的話這麽做嗎……如果他是騙她的,那涼城就真的完了……


    鏡萱咬牙,緊張地看著那邊的狀況,伺機行動。其實她還在想另一件事情,就是奧修讓她做的事情,現在她一點頭緒都沒有,他隻給她留了一句話。


    “……”


    既然他這麽說了,也隻能照辦了。


    妮羅薇冷聲問伊冥,“跟你們在一起的那隻狐狸呢?”


    伊冥怔一下,眼睛盯著懸在半空的亡靈玉,心不在焉地回道,“我不知道。”


    妮羅薇目光森然地掃了他們一眼,手指攥了攥,“好吧,我自己會尋得那隻狐狸,你們就死吧。”她的聲音平靜得仿佛在說“你們去玩吧”。


    她剛伸出手,白狐忽然跳了出來,爪子在她手上抓了一下,白尾擦過涼城二人,伊冥解除束縛後,急忙帶著涼城遠離這裏,卻被緊隨而至的季司一個白光攻擊,他們摔了出去,伊冥緊緊地護住涼城。


    妮羅薇見是狐狸,再見到它尾上卷著的漆黑魔杖,眼裏露出貪婪的光,“季司,你怎麽沒把它抓住呢?”


    季司手撐著拐杖,半垂著眼瞼,麵無表情地看了那邊涼城一眼,“哦。”隨後他抬頭看向半空。


    景顏等人從半空中的光門中走出來,落在了季司身邊,景顏低頭道,“暗君,林希禾我給你帶來了。”


    林希禾。


    見到林希禾,最為震驚的是洛泉,她轉瞬化為人形,她瞳孔中竟充斥著昏天暗地的恐懼,她的聲音變得很低,即便如此,還是聽到她的聲音在顫抖,“你……你們這幫瘋子!為什麽一定要把他帶到死神界!”


    季司慵懶地瞥了洛泉,冷著一張臉,“你好像很了解他。”


    洛泉的雙手顫抖著,隨後她緊緊攥著拳頭,忽然瞪大了眼睛,“難道……”難道今日便是劫期來臨之日……不,大劫危害的不僅僅是她……


    妮羅薇對魔杖的興趣顯然高過林希禾,她向著洛泉走進,“把魔杖給我。”


    洛泉向後退去,難以置信地一直搖著頭,“我們……我們都會死的……”


    妮羅薇厭惡地皺緊眉頭,“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歡你們天界的人,神神叨叨的煩得很。”


    這時,又有人從光門裏頭出來,一團黑霧凶猛地從天而降,黑霧散去,螢攥緊拳頭站在他們之中,綠歌化作人形落在她的身邊,好奇地四處張望著,看了四周的環境,又看了周圍的人,他感受到了這些人身上的力量,知道他們不一般,而且都不是什麽善類,見到祭司院的誅夜,心裏有種隱隱的不安。


    景顏見是他們二人,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麽來這裏的,不過他們的出現著實令他頭疼了。


    季司打量那個幽青短發的男人,心裏有了了解,臉上依舊半點表情都沒有,“你是綠歌?”


    綠歌聞聲望去,內裏也在細細打量,這人在這裏是最強的,怕是和他過幾招就會被他打倒,意識到這點,他不由得警惕力量起來,他點點頭後沒有說話。


    “你來這兒是做什麽?”


    綠歌本想著你問我來這兒做什麽我就一定要和你說嗎時,沒有了鐵鏈束縛的螢顯然不顧現在狀況如何,提著黑刀就向著景顏砍去,但在螢*近景顏時,他身旁的季司抬起拐杖,閃電般將拐杖頂住了螢的眉心,手上輕輕一推,她整個人重重地摔了出去。


    “人鬼化的存在感麽?”季司看到洛泉緊張地看著螢,也不再說什麽,“妮羅薇,把魔杖奪來,把她殺了。”說著,季司轉身去看希禾,把手放在了他的額上。


    希禾一直處於朦朧的狀態,但進入這裏後,他感覺力氣一點點地恢複,體內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過來,從深處湧來,來勢凶猛,一股強勁的力量噴薄欲出,卻被一張無形的網硬生生地攔住,但那股力量還是不懈地撞擊著那個封印。他的體內一時處於紛亂暴走的狀態,額上沁出了冷汗,呼吸也變得難受艱難。


    當季司伸手碰到希禾的額頭時,他的意識刹那深入到希禾的體內,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猶若宇宙,死寂空無。直到三個靈魂出現在他的麵前,他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細心打量著眼前的靈魂。


    其中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季司稍稍使用心術,就了解到這其中一個和希禾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叫做郭誠,是暫時寄居在希禾體內的存在感。


    則這另外一個……


    一半漆黑如夜,一半潔白如雪,沒有臉,周身被金色的枝條纏繞,一股力量自那個詭異邪惡的靈魂裏爆發出來,因為金枝的緣故,那股力量始終被死死地克製住。


    “奧修已經接觸過這個孩子了嗎……”季司的目光變得陰鬱,瞳孔裏彌漫著一層黑霧,心裏多少有了些許了解,他難得微微地一笑,笑容陰森冰冷,他閉上眼時,已走出了希禾的意識。


    季司側過頭,對滿臉恐慌的洛泉說道,“你阻止林希禾走進死神界,到底是為了什麽?”


    洛泉握緊了魔杖,她的瞳孔睜得大大的,“我算不到我此次遭遇的劫是什麽,隻是明白,此次劫期,必有姚螢的相助,而她和林希禾關係密切,進而知道,此事也關聯到林希禾,到了後來,我才更加深入地了解到,林希禾他……”


    季司瞳孔裏的冷光劇烈地顫抖了起來,進而迸發出一股強烈的殺意,“林希禾是命運的輪回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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