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望向窗外,灰色的天空中飄舞著細細的雪花,灑在黑黝黝的群山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列車速度不快,是因為出了榕城之後,就一頭紮進了大山裏,蜿蜒爬坡在群山中。火車進山洞時會從前方傳來刺鼻的煤氣味,旅客們不得不把窗戶關上,這樣卻又讓人感到憋悶,有點透不過氣來。可是如果出山洞就打開車窗,沒幾分鍾又會鑽進另一個山洞,而火車上的窗戶需要一把子力氣才能完全打開,來來回回幾下,也就沒人願意開窗戶了。


    不過馬路對此沒有什麽怨言,馬路上學時坐火車從來沒有坐過臥鋪,總是和一群回鄉或者離鄉的人在硬座裏打擠。托身為學生的福,每次還能買到坐票,可是列車上的人太多,就連座位底下也會躺上幾位,座位周圍幾乎沒處下腳,幾天坐下來,小腿都會腫上一圈。


    這次出差幾乎可以算得上豪華之旅,因為有介紹信張主任坐上了軟臥,其他6人包括馬路也都托關係買到了硬臥票,睡覺時能平躺,又可以在車上到處走動,和以前擠硬座相比,馬路實在是感覺到了天堂。


    這次省電視台除張主任外來了5個人,3男2女。


    頭發稀少,一雙眼睛賊亮的瘦子老白是電視台來人裏年紀最大的,他性格樂天,屬於自來熟的那種人,一上車放下包就邀人打撲克牌。


    戴著眼鏡,滿臉青春痘的是小吳,也就是上次馬路值班時突然生病住院的那位技術員,他是電視台裏的小字輩,是電視台裏這次培訓的最年輕的一位。


    還有一位是身材高大濃眉大眼的張涯,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四五歲,長著一幅老實人的臉,但眼神中有一種隱隱的的精明和傲然。


    三十歲風韻猶存的伍姐是調節氣氛,察言觀色的高手,幾句話就讓兩位年輕人趨之若鶩。


    還有就是下午替馬路保管車票的章涵,當時雪中隻見到依稀背影,轉過身來看是一位年輕麗人,瓊鼻櫻唇,目若繁星,豔如桃李。但上車後馬路發現,章涵好像不愛主動說話,與同事們交談也不多,讓人感覺有些矜持,似乎與眾人有些疏離感。


    在老白的感召下,眾人紛紛卷起袖子,和老白一起打雙扣,馬路也占據了一個位置和老白打對家,對戰伍姐和張涯。雖然有小半年沒有打升級了,但畢竟這是大學裏最流行的學生娛樂,馬路很快就進入角色,酣戰起來。


    漸漸地雙方牌力的差距就顯現出來,馬路練過橋牌,對牌的感覺很好,老白是老牌友。兩人基本上能做到出牌心領神會,一直壓著對手打,很快就打贏了這一圈。


    伍姐不幹了嚷嚷著換一換,不然不公平,於是她和老白一夥,對戰馬路和張涯,這次倒是互有攻守,比分交替上升,顯得很激烈。


    打牌打到嘴饞,大家紛紛拿出零食來共享,有眉記的綠豆糕,山城牛肉幹,魚皮花生,火車上的零食總是最豐富的,平時不嘴饞的馬路也忍不住挨個嚐了嚐。


    小吳也拿出一樣東西,“你們要不要吃點這個?”


    當馬路看到小吳遞過來的滿滿一飯盒老榕城出品的“麻辣兔腰”時,心裏想這娃絕對是正宗吃貨,怪不得小吳一臉痘痘,不是吃貨絕對不會在車上吃這麽上火的東西。


    大家紛紛婉拒,伍姐還說回去給小吳介紹一個女朋友,一定讓兔腰有用武之地,一群人笑得前仰後合。


    章涵坐在一旁的座位上,沒有參與眾人的牌局,不過也忍不住偷笑。


    終於打完這一圈,輸掉的馬路把位置讓給一直躍躍欲試的小吳,自己坐在邊凳上看一本叔本華寫的《人生的智慧》。這是一本難讀的哲學書籍,大學裏馬路附風隨雅地讀過,基本上是沒讀懂,這段時間感情受到挫折,又把這本書撿起來重讀。


    這次讀書逐漸讀出味道來,叔本華在書中對人生幸福的闡述讓馬路感觸頗深,叔本華談到幸福,首先是是人的自身,包括豐富的精神活動、良好的智力、愉快的性情和健康良好的體魄。


    其次一定要擁有一定限度的財產作為人生幸福的基本條件,他說:“如果一個人從一開始就擁有足夠的財產,能夠享有真正的獨立自足……那就是一種彌足珍貴的優越條件…每天早晨他可以說上一句:’今天是屬於我的。’……”


    這也是馬路感觸最深的一點,他覺得自己一直是在為此而奮鬥。


    第三點是不要在意虛榮和名聲,很多人是為了我們在他人眼中的樣子而非自己而活的,而叔本華認為應當“盡量降低我們對待別人意見的敏感程度……”,否則“隻能成為他人看法和意見的奴隸”。


    讀到這裏時,他就想到在交易大廳裏被眾星捧月的老蔣和被打翻在地受人唾罵的老蔣其實是同一個人,老蔣無非就是極端在乎在他人眼中的自己,追求虛榮和名聲惹來無妄之災。想到和老蔣臨別時他的洋洋得意,也許下一個跟鬥離他已經不遠。


    正讀得上癮,馬路已忘了時間。一句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吃飯了,大家都在餐車等你!”


    馬路抬頭一看,原來是章涵在叫他,這才想起似乎牌局暫停了,他們是叫過自己吃飯。自己出神竟然忘記了。聚在餐車的眾人特意派章涵回來叫自己吃飯,馬路覺得很慚愧。


    “不好意思,讀得太投入忘了時間,謝謝你!這就去。”


    馬路跟著章涵走到餐車,看見張文華也到了,連忙上前道歉。


    大家說沒事,不過要罰酒。馬路說應該的,於是先喝了三杯啤酒。大家看馬路挺爽快的也就釋然了。於是觥籌交錯,直到酒足飯飽才散席。


    回到臥鋪,剛才沒打完的牌局又在繼續。


    馬路坐在邊凳上,望著窗外半輪冷月清照著大地,想起孤身遠去的陸安安,不由得黯然神傷。


    這時一旁的章涵卻開口問道:“你看的什麽書?連飯也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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