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計緣陪在王立身邊,使得張蕊對王立的安危十分放心,現在王立已經出獄,心態就更輕鬆了。


    “怎麽樣,他們除了下藥,還怎麽害過你嗎?”


    三人邊走邊說,張蕊語氣也有些跳脫,最近一段時間她沒去大牢看王立,也不清楚後麵的事。


    王立想到這事就露出後怕的神色。


    “當然有啊!你是不知道啊,他們居然想要偽造一出我越獄失敗被殺的事故啊!”


    “啊?”


    張蕊上下看看王立。


    “嗤……就你?越獄?他們這麽看得起你啊,這麽做也得上麵的人信啊!”


    “哎呀,我周圍牢房的幾個凶惡的犯人也一起被放了,他們是想偽造眾人越獄的事故,然後連我一起殺了,得虧了計先生在啊,否則我怎麽都走不出這長陽府大牢了的!”


    張蕊下意識看向另一邊的計緣,後者一臉風輕雲淡,隻是搖頭笑笑。


    “哎哎哎,我們不是去酒樓吃飯麽?還是說去別家?”


    王立忽然發現三人腳步並未在路過的兩家酒樓前停下,被香味勾起饞蟲的他頻頻回頭,若不是計緣和張蕊都沒停步,早該走不動道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也不想想你身上什麽樣子?”


    王立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大牢裏待這麽久,一下子出來了都未曾修正洗漱,當然沒什麽體麵的樣子,也才發現周圍人看他的眼神很古怪,頓時有些羞愧地想要掩麵。


    ……


    兩天後的清晨,一艘小舟自長陽府水港出發,順著通天江悠悠駛向京畿府方向。


    如今正是天寒地凍的時節,貨船也比較少見,江麵上的船隻寥寥無幾,駛出長陽府城後不久,就能看到江岸上的皚皚白雪。


    如今還是正月,但元宵已經過去,計緣這回是真的在牢裏過了個年,他當然能感覺到新舊年交替的變化,但王立和其他囚犯就沒什麽感覺了,大牢裏甚至連飯菜裏都沒多加塊肉。


    張蕊披著一件帶兜帽的白色絨皮披風,獨自站在船頭,看著江麵的景色和兩岸的白雪,小舟的船艙裏,長桌上計緣在這頭對著那篇《遊夢》隨筆修改,而王立則在另一頭苦思冥想,寫一個書生坐牢的故事。


    本來計緣是不打算帶上王立的,但王立很想看到《白鹿緣》這個故事的真正結局,以便真正完成這個故事,算是以此說服了計緣。


    船尾處有兩個船夫,是兩兄弟,一個正在搖櫓,一個正用爐子煮著開水,以便用來泡茶。


    計緣改完書麵上少許不通之處,感覺到《遊夢》一篇較之前更加順暢,心情更好了幾分,收筆抬頭,眼前的王立還在寫著,甚至在草稿上塗改自己的之前的文字,看看紙麵,隻給計緣一種“慘不忍睹”的感覺。再看向船頭,張蕊站在那裏跟個雕塑一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很顯然張蕊雖然修神道,道行也比曾經提升了一些,但對自身修為卻並不怎麽看重,頻頻出自己的管轄的地界也毫無心理負擔,感覺就算神靈道行沒了,做鬼也沒什麽。張蕊這種看似很沒上進心的心態,計緣倒是有幾分欣賞,敢愛敢恨,也不會為自己的選擇後悔,比他計某人還灑脫。


    “計先生,江底下好像有東西。”


    張蕊的聲音傳入計緣的耳中,周圍人卻毫無所覺,而張蕊也並未轉身。


    計緣拿起桌麵上的一張宣紙,上麵寫滿了細密的蠅頭小字,隨著他拿起這一頁紙,視線中隱有煙霧被拖出。


    “不必在意,是通天江中的巡江夜叉,察覺到你這似神似鬼之人站在船頭,所以留了幾分心而已。”


    張蕊被水下夜叉發現一點都不奇怪,論道行,通天江任何一個夜叉的道行都勝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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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水麵之下,正有兩個手持綠鋼槍麵目略猙獰的夜叉跟隨著小舟一動,長長的頭發散開在江水中感受著江流的變化。


    小舟的搖櫓攪動後方水波,從江底下看上去就像是光被攪動了。爐子上的鍋內,水已經沸騰,那船夫趕緊將開水舀入放了茶葉的茶壺,他們沒什麽講究,不會搞什麽洗茶,倒了開水就整理好茶具往前頭送。


    夜叉聽覺靈敏,船上倒水入壺的聲音都被水下的他們聽得一清二楚。


    “嗬嗬,計先生,王先生,茶水好了,請慢用,開水滾燙,須放涼一些!”


    “好的,多謝船家,你忙去吧。”


    “哎,那先生有事叫我啊!”


    “嗯。”


    兩個水下的夜叉精神一振,相互對視一眼。


    “是計先生?”


    “不會有錯的,確實是計先生的聲音,你跟隨船隻,我去稟報一聲!”


    一名夜叉隨即離去,好似融入水中卻遠比水流速度要快,很快消失在計緣的感知之中。


    船上的張蕊回頭看看計緣,後者正在倒茶,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但她不相信計先生沒察覺。


    大約傍晚的時候,有一艘比計緣等人所在的小舟大個一倍的船迎麵駛來,張蕊遠遠就能瞧見船上飄著炊煙,而計緣則已經順風聞到了香味。


    對麵那船的行駛速度似乎挺快的,從遠遠可見到挨近這邊不過片刻,有身穿錦袍的一男一女並排站在船頭,船還有十幾丈遠呢,就已經朝著這邊行禮。


    “小侄應豐!”“小侄應若璃!”


    “拜見計叔叔!”


    這一幕似曾相識,王立想不起來,張蕊倒是思索片刻後記起來了,而計緣則幾步走到船艙外,對著兩人點了點頭。


    “不必多禮。”


    說著,計緣張望一下他們的船艙。


    “什麽好吃的?”


    應豐笑著讓開一個身位,露出後方船艙中的情景,兩名幻化人形的水中精怪正在張羅著桌麵的東西,有鍋有盤,到處熱氣騰騰。


    “計叔叔,還有幾位,天寒地凍,沒有什麽比暖暖和和吃上一頓更舒服的了,有通天江魚鮮,也有暖鍋。”


    “可以!有長進!”


    計緣誇了應豐一句,這種點子肯定是這龍子想出來的。


    於是乎,計緣單獨上了對麵的船,而張蕊與王立則和兩個船家留在自家船上吃飯,但也被送了豐盛的菜肴,同樣有暖鍋,甚至同樣有計緣留的一包辛辣粉。


    “嘿嘿,托了計先生的福,今晚上吃得真豐盛啊!”


    “是說啊,還有這麽好的酒,嘖嘖!”


    兩個船夫和張蕊兩人的桌子是隔開的,除了開始來和王立碰了一下杯之後就再沒過來了,至於冷冰冰的張蕊則不敢與之多說話。


    王立咀嚼口中的菜,望望一邊同樣拋錨的船,低聲對著張蕊道。


    “哎,我突然想起來這兩人以前我們見過啊,我就說怎麽有些熟悉,好些年了吧,這兩看著這麽俊還這麽年輕,是不是也很不得了啊?”


    王立看看張蕊,就像眼前的張姑娘,這麽些年過去了,他王某人已經兩鬢起霜而張蕊則毫無改變。


    張蕊象征性地用筷子夾了一根菜放到嘴裏咀嚼,然後又吐入掌中,點點頭對著王立低聲道。


    “我知道,那女的,是通天江的應娘娘!”


    “應娘娘?”


    王立愣了下沒反應過來,隨後忽然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氣。


    “這……”


    話沒說出來,被張蕊瞪了一眼的王立又憋了回去,然後再小心問一句。


    “那男的呢?他也姓應哎!”


    “你問我問誰?反正也很厲害就是了!”


    另一邊船上,應若璃和應豐的神色則稍顯嚴肅一些,基本都是應若璃在說,計緣在聽,講的不是什麽瑣事,而是老龍前陣子命人帶回消息。


    “幾位龍君都查不到那龍屍蟲的確切來源?”


    “嗯,但是他們在荒海中掃除最後可見的一批龍屍蟲時,其中一條龍屍蟲有了些道行但依然沒什麽神誌,被我爹施法掐出一縷思念神光,試圖借此繼續追查源頭,但這神光卻毫無牽連感,且並非蟲形,而是一種未曾見過的詭異怪物之形,雖然立刻崩潰散去,但卻帶給幾位龍君一股短暫的壓抑感。”


    說著,應若璃施法匯聚一團水,以之變化出老龍傳神之物中體現的那種形狀。


    計緣看著這水形變化,覺得有些古怪,帶絨帶翅,後肢也長,有大口也有獠牙,但具體身形模糊不清。


    “計叔叔,幾位龍君都有些在意此事,我爹認為您或許會知道這是什麽。”


    計緣皺眉看著龍女化出的水形之物,這他是真的看不出是什麽。


    “這計某還真看不出來,若是當時我在場,或許能憑借那股感覺猜一猜,此刻水紋徒有其形,且如此模糊,就說不上來了。”


    聽到這,龍女也無法可想,正準備撤去法術,計緣卻忽然有了一絲猜測。


    “或許計某還可以試試別的法子。”


    計緣忽然想起來,自己手中還有一個東西,雖然未必能有什麽準確結果,但卻能讓他明白一個方向,隻是新方法不適合在船上用。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計緣隨著龍子龍女移步水府,又過去一會,正殿中傳出一陣陣威嚴的聲音


    “吼……吾乃獬豸,何人膽敢在此打擾?吾乃獬豸,何人膽敢在此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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