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來了一趟城裏,廖大丘等人合計了一下,覺得得找郎中買點藥材回去,這疫症要是起來了,到時候未必買得到藥。


    於是一行人便又去了縣中一間比較熟悉的藥鋪,以前村子裏有人要抓藥,大多就來這間濟命堂,這會過來,藥鋪掌櫃的也是這家鋪子的大夫,正和鋪子裏的學徒忙著抓藥包起來。


    見店裏抓藥的人不多,廖大丘和老張等人對視一眼,就趕緊上前詢問。


    “趙大夫,我們想抓點藥。”


    掌櫃的聽到聲音轉身看向一邊,見到了已經走入藥鋪的廖大丘一行人。


    老廖帶動茅灘村人建立義塚的事情,其實也有很多人知道,濟命堂掌櫃都認識這些人,自然也清楚。


    雖然很多人會說老廖和茅灘村人蠢,但作為一個大夫,不論是道德層麵還是醫道之理層麵都覺得茅灘村人做得好,所以平常對這個村的人來看病也比較照顧。


    “哦,是老廖老張啊,你們進城了?這段時間還是待在自己村裏好,外縣開始鬧瘟疫了,少走動為好。”


    聽到大夫也提起這事,老廖趕緊說道。


    “是啊是啊,這不我們打算抓點藥備著,趙大夫,這預防瘟疫或者治療瘟疫的藥,您看著給我們抓點吧。”


    趙大夫看看藥櫃這邊。


    “巧了,我也正準備著呢,你們要多少?這樣吧,就備個二十人三天的量,若真染了疫,光用藥還是不夠,還得來找我。”


    “是是是,您是大夫,您做主就成!”


    廖大丘和村人趕緊點頭稱是。


    不多時,提著藥的幾人就離開了藥鋪,隨後也直徑離開了城。


    等廖大丘和老張等人回到茅灘村,已經能看到家家戶戶炊煙起,經過大半天的忙活,一頓犒勞義塚中鬼魂的羹飯,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老廖一行人回來的正好,天色還早,茅灘村曆史上規模最大的一場羹飯祭祀活動就此展開。


    婦女男子們或用籃子提著,或用板車推著,共同將一盆盆菜送往義塚方向,當然還帶上了帶著大桌和一應祭祀用具。


    菜都是用盆裝的,有的是湯盆有的幹脆就是洗幹淨的麵盆,主要是菜太多,用盤子的話就不知道要多少了,用盆方便些,也不容易灑。


    很快一共四十多人就到了義塚外,老村長和廖大丘挑了幾盤特別準備的菜肴,擺放到了土地廟前,放好筷子後又倒上了兩杯酒。


    點燃燭台上的蠟燭和小香爐裏的香後,就帶領著一眾人朝著土地公拜。


    “土地爺保佑,土地爺保佑!”


    做完這些,老村長才直起身來。


    “好了,大家把板車上的桌子都搬下來,放到那邊空地上去,菜都放到桌上。”


    “對對對,趕緊準備準備,一會天都要黑了。”


    有些村人不常來義塚這邊,看著這麽多墳包還有些怕,聽到一會可能天黑,哪怕現在時候其實還早,也不由手腳更加麻利。


    很快一盆盆依然冒著熱氣的菜被擺放在了十幾張八人大桌上,還有一些則擺在周圍相對幹淨的地上,更有酒盞酒壺擺放,也有蠟燭和香貢點燃。


    在村長的帶領下,過來的四十多人對著擺滿的菜肴不停叩拜,老廖更是開口略顯大聲的喊了幾句。


    “諸位壯士,旗幟和兵刃正在做呢,今日先供你們吃羹飯,我們茅灘村不是什麽富裕的地方,能力有限,這些個菜是我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吃食了,各位壯士不要嫌棄,慢用,慢用!”


    義塚這邊的溫度顯得比其他地方還要低一些,一陣陣涼風吹過,令村中的人忍不住打哆嗦。


    點燃的燭火跳動得厲害,大家都緩緩退出義塚內部範圍,來到了土地廟外的地方,等候著羹飯結束,通常羹飯在供桌點燃燭火拜過之後,不用等太久,但今天他們打算等上兩刻鍾。


    當晚,整個茅灘村家家戶戶的夥食就和過年一樣豐盛,做了這麽多菜,不可能浪費掉,自然就是各家各戶都拿回去一些吃了。


    隻不過在吃飯的時候,很多村裏人都覺著這飯菜,味道淡了很多,遠比尋常家裏祭祀祖先剩下的飯菜要誇張,但越是如此,越是讓村民們都莫名相信這件事的意義。


    夜間,義塚區域逐漸變得鬼火森森,土地公現身在廟前,就坐在自己那小廟之上看著義塚中發生的事情。


    鬼和人不一樣,人需要天天吃飯,而羹飯這種事情,一年都不需要幾次,今天眾鬼的精神麵貌都和之前大不相同。


    “時間緊迫,我不可能將各位都訓練成能征善戰的兵卒,但我等是鬼身,同人也大不相同,所以我們著重身法步伐!歸結起來一個字需要‘穩’!”


    “各位!我等已在恩公麵前立下誓言,決不能令恩公和茅灘村人失望!”


    兩個甲士之鬼相互對立,雙臂互爪在一起好似角力,相互間摔跤要將對方甩出去,但卻都沒被撼動,其中一個正嘴上不停。


    “任何時刻不能倒!身邊都是袍澤,要相信手中兵刃,相信身邊袍澤!喝……”


    正說著,這甲士大喝一聲將身邊的另一個鬼兵甩飛,後者也不放鬆手臂,居然帶著他一起離地飄出三丈,隨後又落到一處墳頭上。


    “兄弟們!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們這些鬼,生前孤苦薄命,死後陰壽也不長,我們死過一次了……上一次我們死得窩囊,這一次縱然要死,也要死得壯烈!”


    土地公翹著個二郎腿,遠遠看著,覺得這甲士是個鬼才,生前怕是也不簡單,可惜英年早逝了。


    ……


    三日後,廖大丘和一些村人再次進了縣城,付了剩下的銅錢,將那一批紙匠師父做的旗幟和兵刃都拿到了手。


    回來之後也不停歇,直接就帶著東西到了義塚處,堆放在墳區外燒了,隻不過廖大丘等茅灘村人不知道的是,在燒這些紙兵刃的時候,土地公早就站在火堆旁念念有詞,將自身法力隨著茅灘村人願力一起化入火中。


    又過去好一陣子,有越來越多關於瘟疫的消息傳到縣中也傳到茅灘村人的耳中,但隻是聽說鬧疫了,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


    這一天廖大丘和老村長一起在村尾的一處旱廁上蹲坑,兩人的話題自然也是關於疫鬼的。


    “這怎麽還不來啊?”


    “什麽混賬話,你還盼著來啊?”


    “呃,不來當然最好,當然最好……”


    廖大丘說著,忽然感覺頭有點暈,下意識的望向西北方的天空,越看頭越是昏沉,老村長的聲音這會也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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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廖,我怎麽覺著……西北邊的天像是要塌下來了呢?”


    “我,我也有這種感覺,頭還暈……”


    老廖揉了揉眼睛再看,又感覺那邊的天還是正常的,但仔細盯著看久一點就又開始犯暈,於是趕緊專心大解。


    “嗚……嗚……”


    一陣陣風吹過,旱廁不遠處的樹木枝葉都搖搖擺擺,風聲中帶著一種淒厲感。


    老村長和廖大丘不知道的是,此刻土地公正一臉震驚的望向西北遠方,盡管路途極其遙遠,盡管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卻是如此強烈。


    ‘有高人施法!’


    這一天入夜尤其快,茅灘村人也同往常一樣早早的回了家關好了門窗,而在村外,隨著太陽徹底落山,同之前多日一樣,一位位手持兵刃的義塚之鬼已經出現在村外,一個個一邊作訓一邊嚴陣以待。


    “嗚……嗚……嗚……”


    風聲很大,像是有人在哭泣,土地公忽然浮現在村口,看向遠方,而周圍的義塚之鬼也停下了動作。


    “來了!”


    土地公麵色嚴肅的說了一句,而眾鬼也是精神一振。


    “各位兄弟姐妹們,抓緊手中的兵刃,我等生前悲苦,死後則能榮光一回,布陣旗——”


    “得令!”“得令!”“得令!”


    扛旗的鬼哪怕生前隻是普通人,此刻也大聲回應著命令,隨後各自歸位。


    遠方已經有綠光蔓延過來,甚至還能聽到一種痛苦的哀嚎和充滿戾氣的嘶吼,綠光和聲音目標很明確,就是朝著有活人的地方來的。


    “嗬……嗬呃……”“呃啊嗬……”


    “嗚嗚……嗚……”


    茅灘村外,一眾義塚鬼卒列好隊陣,領頭甲士大吼。


    “放箭!”


    彎弓鬼卒手中的箭矢閃過微光,下一刻。


    嗖嗖嗖嗖嗖……


    幾十支箭矢飛射,迎向遠方,鬼卒不用刻意瞄準,這箭自己就照著疫鬼射去。


    大約幾十個呼吸的時間後,更大的吼聲在村外響起。


    “殺呀!”“殺!”


    “衝啊!”


    ……


    茅灘村中,不論是廖大丘還是老村長,亦或是許許多多普通村民,都在睡夢中聽到了慘烈的廝殺聲,聲音響徹村裏村外,猶如全村人就躺在沙場上睡覺一樣。


    有的人被這噩夢驚醒,但醒來之後,居然不如夢中那麽誇張,可居然還能隱隱約約聽到那種廝殺聲……


    西北方天空中,一道雲霞帶著在夜色中帶著顯眼的法光飛行,光暈照耀四野絢麗奪目。


    計緣和常易刻意將法光顯露,就是要告訴可能遇上的妖魔,我們在這,算是一種打草驚蛇的做法,趕出來也好,趕走也罷,總之不希望妖魔駐留人世。


    “嗯?”


    計緣法眼一掃,好似看到了遠方死氣升騰盤踞壓抑,所謂死氣沉沉就是如此,常易顯然也看出了什麽。


    “計先生,看來情況確實有異。”


    “走!”


    身下雲霞光彩一閃,飛舉速度立刻提升,朝著遠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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