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貞皇宮,門下省弘文館內,幾名年齡十歲到十幾歲不等的皇子公主正在這裏上學,而尹兆先的二子尹重一樣也在這裏讀書,算是皇子公主們的陪讀。


    嚴格來說,這群皇子中最後學的好的,將來可能會成為尹兆先的徒弟,不過那也是真正的人中之龍了,因為當今大貞皇帝早說過,將來要尹兆先兼任太子太傅。


    相當於將來誰認了尹兆先做師父,就是太子或者太子候選,雖然也會有皇帝偏愛等傾向,但這一點如今的皇帝和元德帝不同,等於是最開始就挑選出優秀的繼承人來全力培養,而不是誰都打壓。


    做皇子和高官子弟其實也不容易,若是當個紈絝無誌之輩也就罷了,想要更進一步的,受到的要求也就更嚴格,都已經快年三十了,反而天天有課,


    此刻弘文館大書房上麵,拿著書的一名少師官職的老儒生正念念有詞。


    “學六藝以禦身,學高德以禦心,學長技以禦天下也……”


    老先生邊讀,邊瞥眼望向下方坐在桌案前的學生們,一個個正襟危坐,但眼裏頭大多漫不經心,甚至還有人交頭接耳,於是話音一止。


    聽到聲音靜下來,下麵的這些孩子也全都坐正身體,少師老生掃了一眼,看向坐在前頭的一個皇子。


    “大殿下,這《修君子》今天第一次學,老夫問你,可否舉例書中所言禦天下的長技?”


    被叫到的皇子小小緊張了一下,下意識低聲求助一句。


    “呃,虎兒……”


    虎兒是尹重的小名,不光是家裏,和尹重關係好的朋友也都這麽叫,而尹重也確實長得極為結實,塊頭都比同齡的其他孩子要大一些。


    “不準求助他人!”


    老先生嚴肅的說了一句。


    “請大殿下自己回答。”


    “呃……禦天下……需明經意悉是非,學貫古今……”


    大皇子講了一段,就講不下去了。


    “嗬嗬……”


    老夫子笑了,看向尹重。


    “尹重,既然大殿下求助於你,那你來回答如何?”


    尹重皺了皺眉頭,想了下道。


    “夫子,您也說了這《修君子》今天第一次學,您也是第一次念,剛剛分明隻念到了學長技以禦天下也,您如果問的是書中所言的禦天下的長技,那我們還沒學。”


    老夫子笑了,撫著須點頭,到底不愧是尹公的二公子,於是道。


    “老夫此言,也可理解為,問的是書中所言禦天下之長技,可能有哪些,真正禦天下,可不是都有書中之言可依的。”


    “嗯,夫子說得有理,學生以為,真正禦天下的長技,不外乎兩種!”


    “哦?哪兩種?”


    尹重認真道。


    “我兄長和我說過,禦天下之技,其一為‘兵’,其二為‘治’,又可細分為‘伐兵’與‘守成’,‘法’與‘建製’……”


    上頭的少師老生聽得不時皺眉又有些恍然,尹重簡單說得這些可不是泛泛之談,似乎比《修君子》上頭的內容還要深奧透徹。


    “夫子,我說得可對?”


    尹重講了一通之後,詢問上頭的少師,後者緩緩點頭。


    “確實言之有理,不過這些對於你們來說還太早,也太過功利,《修君子》當中所言更合適一些……”


    “夫子,我還有一事求教。”


    老生看向尹重,沒有責備他打斷自己。


    “說。”


    “三禦有分先後,禦天下自然是在最後的,那禦身和禦心哪個為先?”


    有尹兆先的兒子當學生,同學壓力會大一些,當老師的又何嚐不是,老生皺眉沉思一會,才鄭重回答。


    “正所謂心猿意馬難以收束,相較而言,自然是禦身為先禦心為後。”


    尹重點點頭。


    “嗯,我爹也是這麽說的。”


    聽到這話,少師莫名鬆了口氣。


    “可是我爹還說,所謂君子禦身之藝,在我大貞很多時候都是名存實亡,雖並非一定要精通六藝,可隻會抱著書讀的讀書人,很難說有多少能禦身,夫子以為呢?”


    這問題有些不太好回答啊,少師正思索著呢,突然有一位帶刀護衛匆匆走來,到了弘文館。


    老生看向來者。


    “可有什麽事?”


    護衛躬身拱手。


    “少師大人,尹相府上派人急傳尹二公子回去,說是老家有多年未見的客人來訪。”


    老生點點頭,看向尹重。


    “既如此,尹重你就先回去吧。”


    “是!”


    尹重站起來,朝著夫子行禮,再朝著其他皇子公主行禮,之後出門隨著護衛一起離去,剩下的學生們都對尹重投以羨慕的眼光。


    一到了外頭,走了一陣之後,尹重就憋不住了,鬆了一口氣後心情都好了起來,讀書實在是太沒勁了。


    也不知道老家來的親戚是誰,難道是舅舅?


    等出了門下省,見到了門外等候在外頭的家仆和馬車,尹重立刻小跑這過去,興高采烈的問道。


    “阿遠,家裏誰來了,我爹居然會讓你把我叫回去?”


    這位家仆看起來並不年輕,至少也是五十上下,算是尹兆先身邊的老人了,做事思路清晰,更是一個武林高手。


    “二公子,來的人是計先生,當年我也就在婉州見過一次,您回去就知道了。”


    “計先生!?”


    尹重驚愕,這計先生他不知道聽自己父親、兄長乃至母親說過多少次了,自然對這稱呼並不陌生,但卻從沒見過,雖然家裏人說他是嬰兒的時候見過計先生,但那會他怎麽可能有記憶。


    所以這個神秘的計先生可沒少令尹重好奇,偶爾他問得急了,自己家裏人才會透露一些,說一說計先生的奇異不凡,有些內容聽得都讓尹重懷疑家裏人說得是一個神仙,而不是鄰居了。


    “不錯,正是計先生,其人和老奴當年所見幾乎並無二致。”


    尹重腳下一點,身輕如燕得趕緊竄上了馬車。


    “走走走,快回家快回家,我要看看這計先生到底長什麽樣,是不是真的那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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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在尹重的催促下開動起來,因為家離皇宮不遠的關係,不多時就已經到達尹府門前,尹重直接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快步奔向府內。


    主客廳內,這會尹母已經回到了家中,在見過計緣問過好之後,就不下廚的尹母硬是要到廚房去露一手,怕家中下人烹飪不好老家的年貨,更難以做出寧安縣的味道。


    而計緣和尹家父子正聊著家鄉的變化,以及這些年來他們在官場上的一些事。


    這會尹重的腳步聲已經從外頭傳來,急匆匆的到了客廳門前,強行收束自己的動作,整理衣冠之後迫不及待的敲門。


    “咚咚咚……”“爹爹,我回來了!”


    “虎兒回來了,快進來!”


    聽到父親的聲音,尹重立刻推門進去,一股炭火帶起的熱力迎麵撲來,他趕忙關上門,防止暖氣跑了。


    視線則掃視一圈之後,本想立刻鎖定計緣,但無奈還有一隻赤狐實在是太惹眼,看到自己兄長的腿上蹲著一隻火紅的狐狸,尹重的注意力直接就被吸引了。


    “愣著幹什麽,還不拜見計先生!”


    尹兆先說了一句,尹重這才趕緊朝著計緣行禮。


    “尹重拜見計先生!”


    “免禮,我與你父親乃是至交好友,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必太拘泥於繁文縟節。”


    計緣剩下大量這個孩子,十二三歲的樣子,渾身筋骨結實,目光也是炯炯有神,呼吸綿長,身上火氣也極為旺盛,倒是和他的父親和兄長都有些不同。


    而尹重雖然一開始被狐狸吸引了視線,但現在也不由細細看著計緣。


    乍一看以為挺年輕的,但細看後,卻感覺年紀比自己父親也不會小,而且看過去有種奇特的潔淨感,然後再著重瞧對方的眼睛,細細分辨之下果然能看到內顯蒼色。


    ‘這就是那個計先生?好像也沒什麽……’


    “你就是尹青的弟弟?”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尹重愣了一下,視線看過計緣、尹兆先和尹青,最後落到了那隻狐狸身上,眼睛不由自主的越瞪越大。


    “嗬嗬……爹,爹,兄長,計先生,這狐狸,它說話了!”


    尹重指著狐狸,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


    “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你可是尹夫子的兒子,尹青的弟弟。”


    赤狐跳下尹青的膝蓋,一步步走到尹重麵前,而後者則下意識一步步後退,後背直接貼頂到了門上。


    “嗯,我叫胡雲,是尹青的好朋友,跟計先生一起來的。”


    尹兆先和尹青以及計緣都是臉上帶著笑容,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故意看著尹重出醜。


    尹重到底還是個孩子,直接跳開門邊,逃到了尹兆先身邊,一臉驚愕的看著那邊的赤狐。


    “爹……這不會是……”


    “沒錯啊,就是妖怪,我是牛奎山修行的靈狐,你兄長小時候就和我是朋友。”


    胡雲眯起眼,狐狸臉上露出一個極其人性化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嗬嗬嗬嗬……”


    “果然果然,嗬嗬嗬……”


    另外三人終於憋不住了,客廳內哄笑聲一片,就連尹重回過味來之後,也尷尬的笑了起來,同時看向胡雲和計緣的眼神變得更為好奇。


    心想著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妖怪,那豈不是計先生真的是神仙之流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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