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皇帝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已經失了分寸,在龍椅上頹坐了好一會,才最終下達了旨意。


    大致上還是讓京城衙門和治安相關的人前去前去尋找那個老乞丐,並且要求發現對方後,盡量以禮相待,至於原本的太史司天監監正言常,老皇帝最終也還是沒再提到他。


    之後元德帝覺得身心疲憊,沒有興致再留於殿中,神色有些萎靡的朝著身旁老太監道了句“退朝”,就率先站了起來。


    “退朝~~~~”


    老太監高聲宣旨之後,趕緊快步跟上皇帝,以老皇帝這狀態,真的有些怕他會摔倒。


    下方朝臣在皇帝走後全都議論紛紛,那些法師也麵麵相覷,本該今天冊封的“天師”之位也沒落到實處,也不知道後麵會如何。


    反正也沒人觸這個眉頭提意見,禮部的官員和那些指望著“天師”之位的末流之士不敢提。


    法師中幾個有點真本事的則是無所謂,或者說他們也驚異於老乞丐的斷頭複生,畢竟之前這老乞丐根本與凡人無意,他們也幾乎都以為這是個騙子,如此看來絕對是一個道行深不可測的高人。


    “陸大人,您說那老乞丐真是神仙麽?”


    “這就不清楚了。”“哼,妖言惑眾。”


    “蕭大人,這情況您怎麽看?”


    “看什麽?”


    “皇上為何沒有放了言常大人?”


    “哎……”


    一些個朝臣或搖頭或歎息,陸續離開了大殿。


    而四個殿前衛士如同被所有人遺忘了一樣,依舊跪在殿中。


    晉王慢走幾步,看看他們四人,見殿中人都在散去,自己大哥也早已經離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朝著那四位開口道。


    “你們也都下去吧,父皇不會怪你們的。”


    “多謝晉王殿下!”“多謝晉王殿下!”


    幾名殿前衛士起身感激的朝著晉王楊浩行禮,心中到這時候才真正鬆了口氣,自覺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了。


    這伴君如伴虎,今天他們是深刻感受到了。


    。。。


    刑部大牢中,言常倒也沒遭受太多虐待,被關押在一個還算幹淨的牢房中,裏頭有一張磚砌的床榻,上麵鋪了一些草杆子,還有席子和一張矮桌。


    言常此刻已經被拔去官府換上囚服,背靠著牆坐在床榻上,同樣也是一副沒落的表情。


    “哎……是非曲直在人心,隻惜帝王無人情……嗬嗬,說不準我言常在很多人心中已是個佞臣……”


    算算時間,老乞丐應該已經被斬首了。


    說埋怨吧,言常確實有些埋怨老乞丐的,可真要恨起來吧,細一想,似乎是自己舉薦的老乞丐,然後給對方招來了殺生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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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


    在牢中被關了一上午,言常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歎氣了。


    床榻上的矮桌燈盞中,那蠟燭已經燒得隻融剩一點點,這天還沒黑呢,大牢裏就陰暗陰暗的,也不知道晚上會是什麽樣。


    再一次抬頭看看牢房的布局,除了前麵的鐵木欄杆,後方和左右連個窗戶的都沒,晚上想要看看星辰是不可能了的。


    兩名佩刀獄卒從大牢深處巡視過後途徑言常所在的牢房。


    獄卒對言常的印象還是有些深刻的,畢竟被殿前衛士親自押送天牢,那便隻有一種可能,是在上朝的時候直接被皇上給落了罪,近些年,這種往往是某個諫官。


    看到言常還在那發呆,獄卒也停下來問了一句。


    “這位大人,之前可是在門下省任職?”


    言常看看他們兩,俗話說寧惹宰相不招獄卒,現在自己算是需得看著這天牢守衛的臉色的,所以也勉強提起精神苦笑著回答。


    “我可不是門下省的官員,本是太史司天監的監正。”


    “司天監?哦哦,就是定曆法的欽天監大人?”


    其中一個獄卒想了下恍然道。


    言常也沒心情附和,隻是點了點頭。


    另一個獄卒也是十分好奇。


    “這倒是新鮮,咱們刑部大牢關押過許許多多的曾經的大官,但司天監的人進來,尤其是把欽天監大人關進來,還真是頭一遭!”


    “嗯,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


    兩個獄卒倍感新鮮,正常來說,欽天監基本上不到朝中的渾水,心中也就起了一點八卦的念頭。


    “那欽天監大人,您是犯了什麽事,被皇上定了什麽罪啊?”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有多久可以活,言常經過一上午的頹廢,這會和人一說話,傾訴心也起來了,就坐正了一些。


    “知道京城辦的水陸法會吧?”


    “那哪能不知道啊,整個京城都傳得沸沸揚揚的。”


    言常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水陸法會主要有我司天監和禮部一些官員負責,需替皇上監察和篩選出一些法師,得封天師之位,我的禍事也是自此而來……”


    言常徐徐道來,將自己因何獲罪的情形敘述了一番,這些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天牢簿冊上其實也有記錄,隻是比較簡略。


    聽言常講完,兩個獄卒也是麵麵相覷。


    “這老乞丐膽子也太大了,感當麵對皇上說這種話,還自己求死……”


    “有人來了。”


    一個獄卒話還沒說完,另一人就看向外頭,兩人朝著言常拱了拱手,就快步向外走去。


    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左右,一個不認識的獄卒就領著一位老太監到了言常的牢房處。


    言常一看來人,立刻精神一振,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獄卒解下腰間的鑰匙圈,挑出一個將這個牢房的鎖給打開,然後推開牢門伸手作引。


    “公公請!”


    等老太監走進牢房,獄卒又將門給重新鎖上。


    言常這時候才回了神,也發現老太監的手上還提著一個食盒模樣的東西,趕忙從床榻上下來躬身行禮。


    “李公公,您怎麽來了?”


    老太監將食盒放在床榻上,也恭敬的朝著言常回了一禮。


    “言大人還沒有用午膳吧,這是皇上禦賜的餐點菜肴,都是出自禦膳房大廚的手藝,大人快趁熱嚐嚐吧。”


    說話間,老太監打開了食盒,在一股飯菜香味飄散中,將裏頭一碟碟菜肴拿了出來。


    言常愣愣的看著這些菜,菜品精致,有魚有肉,看著一盤盤菜被端出來,言常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越來越蒼白,等老太監將酒水也取出,言常早已經麵無人色。


    ‘皇上這是要殺我了呀……’


    言常雖然少和刑部的人打交道,但也聽過一種傳言,觸怒身上但還未定罪的官員,突然吃到大魚大肉等極其豐盛的菜肴,多半就是斷頭飯。


    “言大人,言大人?您臉色不太好,要不要傳禦醫啊?”


    “李公公……皇上這是要殺了我言常了?”


    老太監看看這菜,頓時恍然,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言大人誤會了,這是皇上怕大人在天牢內吃得差,專門禦賜的午膳,並無其他意思,退朝後司天監的諸位官員和禮部的諸位大人,都聯名到禦書房為言大人你求情……”


    言常聽到這段感覺有些不真實。


    ‘他們這麽好?不對,他們敢這麽做?’


    老太監說到這,也是歎了口氣,才繼續開口。


    “其實在言大人被壓入天牢之後還發生了一些事情……”


    。。。


    京畿府城的茶館青葉樓,二樓的雅間裏坐著計緣和老乞丐,以及之後自己跑來的小乞丐,室內桌上熱茶一壺,糕點果脯總計六盤。


    “哦,這麽說魯老先生這徒是不收了?”


    計緣也是才聽完九天十會中的一些事,以及今早朝堂上的因果。


    “我都死了一次了,誰收誰傻子!”


    老乞丐嘴裏塞了兩塊糕點,哼哼唧唧的說了一句,一邊小乞丐自己含了一塊點心後給老乞丐倒著水。


    “魯爺爺,那言大人怎麽呐?”


    “他?放心吧,隻要自己不犯蠢,他就不會有事的,現在你該擔心擔心你魯爺爺我。”


    本來嘴裏塞了糕點的小乞丐聞言頓時大驚失色,緊張的跑到老乞丐身邊摸摸看看。


    “啊?魯爺爺您是不是傷到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不是指這個,我是指咱麵前的計大先生……”


    老乞丐笑了笑,看看始終麵色如常自飲茶水傾聽的計緣。


    “老乞丐我這次試探了一下大貞皇帝,說不得也算是犯了計先生的忌諱,這可比在皇宮的刀斧手麵前危險多了!若是有的選,這茶老叫花子也不太想來喝啊……”


    “啊?”


    小乞丐看看始終溫和的計緣,再看看老乞丐,卻見魯爺爺麵色難得的比較嚴肅。


    “魯老先生此舉必然是會對大貞朝野產生一定的動蕩……”


    計緣放下茶盞,牽引一絲茶水到桌麵,隨後食指沾水書寫一個“緣”字。


    “不過魯老先生卻是誤會了,大貞自有氣數所在,邪魔戾惡之輩行禍亂之事自是要管一管的,而老先生所行之事,一不違心二不違道,更算是皇帝的一份機緣,計某也不好說什麽,隻要您自己覺得值就行了。”


    “嘿……確實有點不太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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