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全是木結構的小船,因為本身船體較輕,風浪大的時候,在小順河河麵上前行自有一種搖擺感。


    最晃蕩的地方就是船頭和船尾,而計緣在船頭卻很享受這種感覺,偶爾會放下書往往河麵和河岸兩邊的風景,看看過往的其他船隻。


    在出了碼頭行船一段時間後,船中已經揚帆,順風之下老船夫也就不再搖櫓,隻需掌舵控製船向就好,漁歌停了下來。


    船上老青兩個船夫確實是一對父子,而且家就在老樺山邊上的那個村子中,這個村子大多數人以這個渡船碼頭為生,生意不好的時候也打打魚,所以船上並不缺漁具,計緣還想著有機會的話借來釣個魚。


    開船後大約兩刻鍾左右,計緣才打算離開船頭往裏頭去坐坐。


    船身的圓拱烏篷罩下就是還算寬敞,後端還另有一個木框船艙,放的是船家雜物,兩排釘在船身上的長凳其實足夠能坐下十幾人,隻是考慮到晚間躺一躺的空間,才說十人客滿。


    其他六名船客各自坐在那顯得有些涇渭分明,兩個結伴的書生偶爾相互小聲攀談幾句,那個小孩子靠著爺爺昏昏欲睡。


    計緣其實剛剛在外頭就覺得這氣氛有點問題,走近罩棚的時候這感覺就更明顯了,究其原因,應該全出在那名絡腮胡子大漢身上。


    雖然計緣視力總是如同隔了厚重磨砂,但基本輪廓和一些不是很細節的體貌還是能瞧見的,之前那漢子上船的時候就發現其身材著實魁梧,簡直不輸魏無畏。


    但魏無畏給人的第一感覺是胖,而這個漢子就隻有壯,偏偏人身上還帶著一絲酒氣,臉凶不凶計緣看不出來,但旁人說話聲音都盡量壓低了。


    若非這漢子是最後一個上船的,計緣真懷疑有沒有其他人敢登船。


    好歹也要共度三天,這氣氛可要不得。


    在計緣進來的時候,幾人都下意識的望向他,還有人以為這個一直在船頭看書的人是船家的親戚。


    看著壯漢兩邊都空出一大截的凳麵,計緣很隨意的就坐到近處。


    “這位兄台可是剛剛飲酒?”


    壯漢有些詫異的看看計緣,似乎是想確認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見計緣麵部確實朝向自己,才開口發出粗獷的聲音。


    “臨行前長輩在碼頭酒肆宴請,帶了家釀美酒,稍許喝了幾碗。”


    “哦,兄台是九道口縣之人?見你頗為健碩魁梧,可曾習武?”


    計緣問到這,似乎是激起了漢子的興致,說話語氣明顯帶了一絲興奮。


    “我李大牛是東崴村人,自幼體格健壯,村裏人都說我幹起農活來賽的過一頭耕牛,我從小就渴望有飛簷走壁的大俠收我做弟子,教我武功除暴安良,可惜沒遇上過……然後…”


    說到這漢子情緒低落下去。


    “前些年進縣城,縣裏武團老教頭看到我,說我可惜了,過了練武打基礎的年紀,這輩子都難有武功建樹了……”


    夢想破滅了啊。


    “奧嗬嗬,兄台不必喪氣,天無絕人之路,據計某所知,江湖上還是有些功夫對年齡要求不大的,以兄台的先天條件不愁將來無作為。”


    “嘿嘿,大先生不用安慰我了,早就不想了,這次去春惠府也是奔親去的,舅舅在那有個小場麵,缺個力氣大的自己人,等攢了錢討老婆安生過日子!”


    這漢子外表滿凶悍的一個人,說起話來嗓門雖大卻透著一股憨厚和拘謹,絕非一個惡人,是個實實在在的淳樸鄉人,懷揣著一種對大府城的憧憬和不安。


    “好,知足常樂!”


    計緣笑了笑,略微拱手朝向罩棚下的諸位轉了一圈。


    “鄙人計緣,前往春惠府遊玩,這三天要與列位同舟共濟了!”


    看計緣樸素間氣度自成,加上剛剛對壯漢的那點懼怕感也消除了,其餘人也紛紛自我介紹,船內氣氛也熱絡了許多,開始相互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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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書生算是遊學,一老一少則是有親人在春惠府過世前去奔喪,還有那名消瘦中年人隻言去春惠府有事。


    老船夫的兒子有時候也會過來聊幾句,聽聽新鮮事。


    行船至臨近傍晚,入江口已近在咫尺,遠遠就能望到更廣闊的春沐江。


    “壯子,準備下網!”


    “好嘞~~!”


    坐在艙內的眾人能聽到船夫之間的吆喝聲,好幾人十分感興趣的出來看看,正好看到年輕的船夫已經取了一張拋網到了近船頭的一側。


    “這入江口最易捕得大魚,諸位且等著,今晚讓你們吃個鮮!”


    老船夫在船尾穩住船,笑著朝船客吆喝一聲,而船帆已經收了起來。


    年輕船夫抓好一張大網在手,身子扭轉一個角度,然後猛然發力,朝前一個巧勁拋出大網,飛出直接化為一個大圓朝著河麵罩下去。


    “嘩啦……”


    網麵入水的聲音十分悅耳,在待網沉下去後片刻,船夫開始奮力順著網繩往上拉往。


    “啪啦啦…啪啦啪啦……”


    網還拽到一半,網裏的魚已經拍打出諸多水花。


    “~~今天運氣真不錯,好幾尾大魚!誰來搭把手!”


    年輕船夫高興的衝著船客叫喚一聲,本就很感興趣的計緣直接走了上去,壯漢李大牛也連忙一起上前幫忙。


    “嘩啦啦……”“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收網之後,前頭的船麵上魚兒跳動得熱鬧。


    “哈哈哈哈,收獲不錯!”“各位等著吃我爹拿手的魚頭湯和幹菜蒸魚吧!”


    “哦哦哦,太好了太好了,有魚吃咯,有大魚吃咯!”


    驚呼聲和孩子的歡呼聲交織在一起。


    一條足有二十多斤的大青魚,一條十來斤的草魚,還有兩尾胖頭魚和一些跳來跳去的河蝦,讓整船人都興奮,若是坐大船怕是不會有這般光景了。


    船尾升陶土爐,蒸飯蒸魚又煮湯,在駛入春沐江後不久的夜色中,趁著江麵平靜,這艘小客船上拋錨開飯了。


    而此時的江麵邊緣,同樣也有另一艘大樓船停泊著,比起小船來算的上燈火通明,嬉鬧和歡笑聲不斷,期間琴瑟聲幽幽,似乎正載歌載舞開船宴。


    計緣所在的小船雖然簡陋,可有後艙在,並非前後通透的烏篷不放前簾也遮風,小船艙的燈籠光也搖曳在江麵上,白天還涇渭分明的一群人,現在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卻極其融洽。


    老船夫的手藝將河鮮的美味完美呈現出來,又有自釀米酒相伴,尤其是一道烏幹菜蒸魚,無需老薑生蔥,撒上一點鹽,好吃又不腥,一群人吃得好不熱烈。


    “噗通~”


    一聲不算明顯的水聲傳來,其他人還在吃著,計緣卻已經側臉向外。


    “有人落水~~~有人落水啦~~~~!”


    外頭有尖叫聲響起,這下烏篷下的其他人也聽到了,紛紛一起出艙一看究竟。


    “好像是那艘樓船那邊有人落水?”


    “嗯,像是。”“哎呀,那人救上來沒啊?”


    樓船距離這邊大約有近百丈,遠遠的看不太真切,隻知道那邊亂糟糟的一片,而計緣更不用說了,這麽遠他那視力就真的抓瞎了,隻能聽見一片喊聲和驚叫聲。


    不過也因為聽力出眾,所以清楚那落水之人還沒救上來,似乎是某家喝醉的公子,而且還不會水。


    “噗通~”“噗通~”“噗通~”……


    遠處樓船邊有人脫了衣服跳下江麵,要在水中救人,不過離船稍遠的江麵就烏漆嘛黑的根本看不清了,上頭的人提著燈籠的照明範圍實在有限。


    “哎呀,又跳下去幾個人呐,看來還沒救上來啊!”


    “是說啊……”


    醉酒落水外加旱鴨子,計緣搖了搖頭,運氣差點怕是難救了,可惜他也不是法力通玄的大羅神仙,就算施展小避水術跳下水去找,也不會比幾個水性好的船夫更有用的。


    “嗯!?”


    忽然間計緣眼睛微睜,死死盯住遠處江麵之下。


    “公子在那!公子在那!在那飄著呢,你們快去救他!蠢貨看不到嗎,就在那啊!”


    樓船上有人激動的尖叫,在水裏的那幾名船夫隻好往剛才經過一圈的方向回身遊去,居然真的看到那個白衣公子哥正麵朝上浮在水麵,遂趕忙一起踢水遊去,將之帶往樓船邊。


    聽著大船那邊隱約傳來一陣歡呼,小船這邊一群人也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人救回來了!”“這麽片刻應當淹不死。”


    “那就好那就好!”“嗯,我們接著吃吧。”


    “對對,接著吃!”


    計緣也一起返回船艙,不過借口想出艙解手,又走了出來。


    艙內,老船夫剛提起小巧的米酒瓶子要給自己加酒,卻發現倒了兩下沒酒水出來。


    “奇怪,喝光了?”“啊?這就沒了,才喝多少啊!”


    “不急不急,我還有,去壇子裏打一點便是!”


    ……


    晚風徐徐,計緣獨自一人來到船頭,一團米酒水液藏在袖中,右手往前一揮,酒水好似一道蜿蜒扭轉的細小水龍,無聲無息落入江心。


    “漁家米酒半壺,敬請笑納!”


    說完,計緣便直接返回了艙內,若無其事的拿起酒壺倒起了老船夫才打來的米酒,而江麵下一條大青魚在落酒位置遊竄得歡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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