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爺生了六個兒子三個女兒,活下來的有四子兩女。


    大房、二房、四房是嫡出,三房是庶出。


    兩個女兒,一個是老夫人生的,另外一個和顧三老爺是親兄妹,都是祝太姨娘生的。


    祝太姨娘是所有姨娘中活的最久的,去年年初的時候溘然長逝,死的很安詳。


    老太爺一把年紀了,子孫綿延,都快要添重孫兒了,祝太姨娘死後,身邊就沒再添人了。


    老太爺看起來神情肅穆,很難取悅,對顧涉尤其的嚴厲,遠比其他人要嚴苛的多,有時候甚至是挑剔,雞蛋裏頭挑骨頭。


    以前,明瀾總認為老太爺偏心大房,有什麽好東西都緊著大伯父,沒有父親的份。


    就拿著端硯來說,顧涉也很喜歡,如果顧大老爺和顧涉一起去要,絕對沒有顧涉的份的。


    明瀾總覺得父親比大伯父強十倍百倍,老太爺不疼父親,偏疼大伯父太眼瞎了。


    明瀾和沐氏抱怨,沐氏說顧涉是老二,在尋常人家裏,老大是長子,肩負重任,老小是麽兒,母親捧在手心裏疼的,中間的原就不受寵些,加之老夫人生顧涉的時候有些難產,一般二胎難產的少,一般都是頭胎難生。


    不說有話說,孩子生的多了,那就跟母雞下蛋似的。


    顧涉出生後,老夫人養身子,沒有精力照顧,多是奶娘照看,後來身子好了,又懷了四老爺,就更沒精力照看他了。


    比起顧大老爺和顧四老爺,顧涉明顯缺愛,又渴望老太爺和老夫人的疼愛,所以做什麽都格外的用功。


    隻是用功過頭,把顧大老爺的光芒給搶了。


    老太爺很為難,半明確半委婉的告訴顧涉,他生不逢時,是嫡次子,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他不能破。


    顧涉知道爵位無望,他其實壓根就沒想過爭爵位,他隻是希望父親能多教導他些,僅此而已,可他沒想到,他的勤奮刻苦沒有換來讚賞和欣慰,換回來兄長的猜忌,父親的為難。


    一時沒想開,走了死胡同,顧涉就偷偷的背著包袱從軍去了。


    當時他才十五歲,正是年少輕狂,意氣用事的時候


    他一走,沒多久,伯府爵位就沒了。


    他在軍中待了小三年,建功立業,才幫伯府恢復了爵位。


    明瀾覺得,如果這爵位最後還讓大伯父繼承,就太沒天理了,然而老太爺一直不定繼承人,顯然就還向著大房。


    但是她沒有想到,老太爺出京辦差途中出了意外,他沒有立下遺囑,順理成章的是大老爺繼承爵位。


    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就在老太爺的靈堂前,大老爺要接管伯府時,老太爺的至交好友帶了封信前來祭拜,是老太爺生前立的遺囑。


    他把伯府爵位傳給顧涉,但公中的財產就沒有顧涉的份了。


    那份遺囑兩年前就寫好了,老太爺上了年紀了,總擔心哪一天眼睛一閉就睜不開了,早早的把遺囑立好,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當時顧大老爺就指責顧涉作假,根本沒有什麽遺囑的事。


    老太爺屍骨未寒,兩兄弟險些反目成仇,兄弟鬩牆。


    然而,那份遺囑是老太爺親筆,還加蓋了靖寧伯大印和私印,沒有作假的可能。


    如果真作假,還會把大部分家產都給他,自己一點份都沒有?


    到這時候,明瀾才知道,老太爺對大老爺好,是因為愧疚,對顧涉嚴格是因為要委以重任。


    但是,她知道的太遲了,那時候老太爺都閉眼了。


    算起來,這也就是幾個月後的事了。


    看著那些綢緞,明瀾想老夫人陪了老太爺一輩子,幾十年的枕邊人,多少了解老太爺的想法,所以才對父親子嗣一事格外的上心。


    如果父親繼承了伯爵之位,但是膝下無子,將來還得過繼。


    端硯讀書人都喜歡,她用有些暴殄天物了,老太爺給她,十有八九是晾準了她會給父親。


    偏偏,明瀾沒有這想法。


    父親為人寬厚,他一邊想繼承伯府,光耀門楣,一邊又不想對不起自家大哥,處於矛盾之中。


    老太爺把公中所有家產大半給了長房,長房還嫌不夠,要爭爵位。


    但是顧涉就沒吭一句要分一點點的家產,當時大太太知道老太爺有兩個鋪子交給顧涉管的,其實也就是給他了,大太太要他交出來,他就給了,幾乎可以說除了祭田和伯府大宅,顧涉真的一點家產都沒有。


    回頭顧大老爺要端硯謀差事,顧涉絕對會把端硯給他的。


    給了顧涉,幾乎就等於是送給了大老爺。


    明瀾才不會這麽傻呢。


    舅舅幫了她這麽大的忙,她要把這方端硯送給表哥。


    看過了沐氏和顧涉,明瀾現在最想見的人就是舅舅沐陽侯和表哥沐禮了。


    跪了兩天,明瀾真的是太疲憊了,她扛不住了,眼皮子打架就跟粘在了一起似的。


    碧珠打了熱水來,伺候明瀾輿洗,按理她是要好好的泡澡的,隻是膝蓋破了,不宜浸水,隻能將就了。


    擦了身子,換了衣裳,之後再洗臉。


    她把臉從溫水裏出來,用紗巾擦過後,碧珠欣喜若狂,指著明瀾的額頭道,「胎記!姑娘,胎記啊!」


    明瀾還沒反應過來,碧珠就使喚雪梨道,「快拿銅鏡來!」


    雪梨忙從梳妝檯拿了銅鏡遞給明瀾。


    銅鏡裏,一張清秀的臉,顏若朝華,明眸皓齒,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高挺的鼻樑上,眉心處一抹火焰,光彩奪目。


    那不是她畫的火焰額妝,是胎記!


    她胳膊上的胎記跑到額心去了!


    明瀾高興的抱著銅鏡不撒手,她雖然也有胎記,但總羨慕曾外祖母長在額心,畫的總沒有天生的好看,要是出汗了,還會弄花了額妝,別說美了,還會惹人笑話,天冷還好,夏天尤甚。


    明瀾高興,碧珠看了又看道,「是姑娘手腕上的胎記沒錯了,怎麽跑到額心去了,倒省了紅纓再給你畫額妝了。」


    紅纓和碧珠一樣都是明瀾的大丫鬟。


    之前她在湖畔和顧玉瀾拉扯,導致方姨娘落水動胎氣時,就是紅纓跟在她身邊伺候的。


    她這個主子都罰跪佛堂三天了,何況她這個丫鬟了,沒能攔住她,就沒盡到丫鬟的職責。


    老夫人打了她三十大板,如今還在屋子裏養傷呢。


    明瀾心裏頭亂糟糟的,壓根就沒想起來她,但對紅纓,她也沒什麽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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