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藤還記得上一世自己的名字為梅青兒,那是盛世之後整個王朝即將走向衰敗的‘混’‘亂’年代。-自己本是戰爭中的孤兒,卻有幸被收養,長於將軍府中,自幼和那些將士一起讀書習武,授予忠君愛國之道。最大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和師兄師傅們一起皮甲上陣,長槍立馬守住著大好河山。而命運的轉折始於梅青兒十六歲那年的夏天。


    梅青兒和白墨相識的時候,正是揚州的雨季。那是梅青兒第一次隨師傅來到南方,便遇到了連下幾月的雨季。梅青兒自幼在北方的將軍府中長大,從未見過如此綿長的雨。最開始還有些欣喜,三天後便徹底的厭煩了。這一次同行的除了師傅,還有大師兄,兩個人一到揚州就去會見各種將軍官員,隻留下梅青兒一個人在客棧無聊。好不容易從將軍府出來一次,本還想好好玩玩,結果卻被綿綿不斷的雨困在客棧中呆了三天。


    第三日,梅青兒便再也耐不住,天一亮就穿了一套白‘色’的素衣,撐著傘就走了出去。對於將軍府中的兒‘女’,最重要的東西有兩樣,一是手中的長槍,二就是胯下的馬,如今脫了盔甲,放下長槍和馬的梅青兒隻著一身單衣,兩手空空走在人群中實在有些不習慣。手裏還是要握著點什麽,於是出‘門’的一個時辰後,梅青兒兩隻手就拿滿了糖葫蘆,紙鳶,麵具,和一隻不知形狀的黑白絨線玩具。


    聽買玩具的大叔說,到揚州,一定要去的就是舞坊,揚州舞坊名動天下,梅青兒早就聽說。這舞坊的‘女’子個個風華絕代,樂舞雙絕。


    當梅青兒走進舞坊時,裏麵的青年貴胄們正興奮的圍著中央的一池清水。


    池塘的正中,是一朵石質的蓮‘花’,‘花’瓣微微綻開,每一條紋理都是‘精’心刻製,栩栩如生。梅青兒拿著滿手的東西好不容易才擠到人群的前麵。就看到了一個高挑的身影立在那石刻的蓮‘花’之中。一身耀眼的紅‘色’廣袖長衣。金線繡著蓮‘花’的衣帶垂在水麵之上,頭發隻用一根綢帶隨意的束在身後。梅青兒第一個印象便是,這舞坊‘女’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妖‘豔’。隻可惜那美人戴了麵紗,不知其真麵貌,但光從那白皙的膚質和細長漆黑的眼瞳來看,便知一定是個絕世的‘女’子。


    隻見他緩緩從身後拔出雙劍。忽“咚”的一聲,音樂響起。‘騷’動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接著他舞起雙劍,瞬間銀光閃耀,劍影飛馳。在幾寸見方的石蓮上點步翻身,像後羿‘射’落了九個太陽,再提‘腿’向上似乘風‘欲’上九天。


    身影一起。輕點水麵,‘蕩’起層層漣漪。倏然間飛龍騰空翱翔,梅青兒頓時平氣凝神緊張萬分,而這個時候他已收住了雙劍,靈巧的身軀像飛鳥重落在蓮瓣間,怡然自得,停下的雙劍,猶如無‘波’的江麵,凝聚著一道清光,徐徐繚繞。


    頓時,池邊一陣寂靜後立馬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梅青兒因為自幼在將軍府長大,從小除了練武,學習兵法,洗馬騎馬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舞蹈,這個時候已經驚訝的連手中的糖葫蘆都沒有再咬下一口。腦中都是在思考這‘女’子到底是如何在這樣狹小的蓮‘花’台上把這劍舞的如此‘精’妙絕倫。


    蓮‘花’台上的‘女’子似乎已經舞完,向著人群微微抬手示意,就要離開,忽然這個時候,人群中卻嘈雜起來。四個彪形大漢在人群中推開一條路來到水池邊,一個滿身綢緞的公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身上還帶著濃濃的酒味,笑眯眯的指著前麵水池之上的紅衣‘女’子道,“小娘子,跳的不錯,走,跟我回去。”


    “公子請自重。”‘女’子抬頭看了那男子一眼,冷冷丟下一句就要離開。


    “媽的,你這臭‘女’人不要給臉不要臉,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叔叔可是陳王!”男子立馬叉腰怒道。


    ‘女’子沒有理會。


    頓時四個大漢跳下水池,就要上去搶人,周圍的人群看形勢不對有些已經離開了大半,沒有離開的也是想看熱鬧,沒有一人想要出手相助,特別是在聽到“陳王”這個名字後。陳王現在如日中天,在朝廷和江湖中的地位都已經不可小覷,師傅和師兄這一次開揚州就是商討陳王之事,梅青兒年紀還小,聽不懂師傅口中說的那些定國安邦,鏟‘奸’除惡的大道理,隻知道陳王不是個好人,仗著聖上的寵愛,一直在做禍國殃民之事,是個‘奸’逆之徒。而且他‘私’底下聯合著其他軍隊,和將軍府明爭暗鬥。這個人既然是陳王的侄子,那麽也一定不是好人。


    一定要好好教訓他!頓時梅青兒的一股正義感油然而生,頓時將手中的東西扔下,隻緊緊握住了油傘,一個疾步便衝了上去,因為怕使用槍法暴‘露’了身份,給將軍府帶來不利,梅青兒並沒有使用將軍府特有的槍法,但自幼練武,將軍府的武功講究快狠準,皆是大開大合的馬上長槍功夫,而且再加上是突然襲擊,雖然使用的隻是尋常套路,但是內力十足,隻是用傘但瞬間便將四個大漢擊倒在地,同時一腳把那個號稱是陳王侄子的男人踹下了水池。


    爽!梅青兒心中隻有這麽一個感覺,但也知道要是自己被抓住,就一定會給師傅惹麻煩,甚至還會危害到將軍府。便立馬收手,趁那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一溜煙的跑出了舞坊。


    因為怕被跟蹤,梅青兒一直在到處晃‘蕩’到天黑才回到客棧,回去時已經是滿身泥濘,但心中卻是及其爽快,仿佛自己今天教訓的就是陳王一般。


    “青兒姑娘回來了?”店小二看到梅青兒回來,立馬笑臉迎了上去,“今天有位姑娘給你送了一封信。”說完從懷中掏出一份粉紅‘色’的信遞了過來。


    “信?姑娘?”梅青兒疑‘惑’的接過信,若是將軍府,一定把信給師傅或者師兄,其他的話,梅青兒也不認識,怎麽會有姑娘送過來的信。


    “說不定是情書哦!”小二意味深長的留下一句,才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不會吧,我這才來揚州三天,揚善除惡什麽的也才一次,難道就吸引到了什麽翩翩俊公子?雖然說將軍府的軍娘軍爺都很帥,但是情緣不要來得那麽快啊!


    等一下,他怎麽知道自己是誰,住在這裏?難道是……梅青兒頓時有不好的預感,這封信隻怕和今天舞坊之鬧有關。梅青兒緊張的打開信,頓時一陣幽香撲鼻,似乎是‘女’子之物。


    “明日午時瘦西湖東畔。”字體雋秀,似乎也是‘女’子的筆跡。


    這是要殺人沉屍,所以才約在湖邊嗎?不要啊,我今年才十六歲歲,青‘春’大好年華,我還不想死啊!要不明天急調五千‘精’兵來踏平對方……可是,這完全是不可能的吧,梅青兒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師傅雖然是將軍府的將軍,自己卻哪裏有權調動兵馬。而且,今天的事情要是告訴師傅,隻怕要被打斷‘腿’吧,師傅一直教導自己的就是,遇事要沉著冷靜顧大局。但是今天也是打完人就跑,不應該會被對方得知身份啊。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麽會找到自己?


    算了,我將軍府的兒‘女’難道還能怕了對方不成!梅青兒一歎氣,隨手把信放進包中,就招呼小二上飯,要是明天是場鴻‘門’宴的話,今天就一定要吃個夠。


    梅青兒沒有見過西湖,隻覺得這雨中的瘦西湖已經是美到極致。所謂煙‘波’浩渺,說的應該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垂柳輕‘蕩’,細雨輕輕落入湖麵迅速沒有了蹤影,像是青銅器物上侵起的層層水汽氤氳開來。在這樣極美的景致中大概卻有一場惡鬥,讓梅青兒看風景的心頓時又涼了下去。師傅說,將軍府兒‘女’,寧可戰死,也絕不做逃兵。


    想到這裏,梅青兒不由‘摸’了‘摸’後背上的長槍,這是將軍府兒‘女’安身立命的東西,隻要有它在手,即使前方是修羅戰場,也會感到安心。


    就在梅青兒緊張萬分的注視著浩淼水麵中有無伏擊之事,卻傳來了隱隱的笛聲,那笛聲猶如劃開濃霧的利箭,尖銳卻不刺耳。又如滴入水中的墨汁,如水即刻與周圍便融為一體。真好聽,梅青兒這樣想著。不能說是世間第一,也能說是第二了吧,這笛聲仿佛是能穿透一切,直達靈魂的深處,讓人不由的回想其許多過去的事情。就如包容一切的虛,但又是那樣的真實可觸,讓人感到絲絲悲哀之情。


    將軍府少有絲竹管弦之樂,梅青兒甚少了解什麽音韻,隻在幼時常聽師姐吹奏一曲《長相思》,後來那個師姐去征戰邊關,從此再無音信。將軍府的子弟早已習慣這樣的離別,百年征戰不斷,甚少有人還。但那首《長相思》梅青兒卻一直忘不了,師姐說這是她與西湖劍莊中的二少爺的定情之曲,她答應了二少爺等打完最後一戰,就與他成親,二少至今還在劍莊中等候著師姐,而師姐大概早已命喪沙場。將軍府是忠義之師,聽從號令,殺敵禦前。家與國,在將軍府兒‘女’心中,永遠是國為第一位。隻是每每想到還在等著師姐的二少,和那首師姐吹奏了一遍又一遍的《長相思》,梅青兒就會感到很難過。q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妖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盛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盛藤並收藏異妖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