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急吼吼衝進鎖妖塔的第一批武者們趕著投胎去了,低估妖魔的代價就是一頭撞上鐵板,中了擠在第一層的強大妖魔的埋伏,瞬間被撕成了碎片。


    武林人士們的思維出現了誤區,以為鎖妖塔的難度是呈階梯式上升的,第一層的妖魔最弱,一層一層打上去妖魔的實力會越來越強。


    血淋淋事實證明,這個想法完全錯了,五靈法陣解除的同時,最狂暴凶殘的妖魔敏感地察覺到變化,紛紛湧向第一層,在這裏布下了重重殺陣。


    隻是一瞬間,就有數百武者死傷,鎖妖塔大門口一片猩紅,血水堆積得足夠淹沒腳麵,順著台階緩緩向下流淌。


    血腥氣和妖魔散發出的臭氣濃鬱逼人,被淋了一身血的武林名宿們臉色都不太好,最不堪的便是商人出身的景小樓,他倒是穿著金甲打扮成了神將,卻很是跌份地幹嘔著,差一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林天南、沈青鋒這兩位前武林盟主,倒是沒像景小樓一樣惡心得幹嘔,卻也臉色鐵青,強忍著不適。


    江湖武者們也算經常廝殺,但麵對的場麵沒這麽殘酷,武者死鬥,就算出現死傷,無非是刀劍刺中要害,被掌力震斷心脈,至少能留個全屍,不至於一大群人突然間粉身碎骨。


    武林人士們這幾年也算經曆過鍛煉,斬妖除魔過程中增長了不少見識,對血腥場麵的抵抗力明顯增強,血肉噴濺的場麵雖震撼,卻也沒引起恐慌,但士氣卻是大挫,再也沒人蜂擁著衝向鎖妖塔大門,而是停住了腳步,圍住大門不敢冒進了。


    兩位前武林盟主表現得還不如普通武者,這幾年他們倆忙於練功,應對每年一次的南林北沈比武大會,比鬥也是點到即止,很有高人風範,爭那天下第一凡武劍客的虛名,妖魔殺得很少,對巨量人血沒太大免疫力。


    其實有蜀山派和其他修仙門派存在,他們倆的爭奪毫無意義,誰輸誰贏都無所謂,反正統統打不過蜀山派的仙劍高手。


    和武林中人相比,獨孤宇雲淡然得多了,他一生無數次深入妖魔巢穴與妖魔廝殺,比這慘的情景都見識過,甚至還曾親手製造過,當然,被撕碎成肉渣的是妖魔而已。


    兩位佛門大佬,千葉禪師無悲無喜低頭念佛,反倒給人一種處在血海之中甘之若飴的古怪和諧感,這是因為禪師前世是魔頭,這一世輪回成人,還保留著前世的些許記憶碎片,對這種場麵不但不討厭,還有幾分喜歡,他念佛不是超度亡魂,而是壓製心中湧起的對暴力的渴望。


    好色禪師羅鋒則麵無表情地翻了翻死魚眼,就好像根本不在乎,畢竟是腦漿子都吃過的男人,別說鮮血淋頭,他都在腐屍堆裏睡過覺,不過是澆了點人血,對他來說還真是毛毛雨,見怪不怪了。


    羅禪師貼心地幫景盟主摘下了掛在頭盔上的腸子,拍了拍景盟主的後背來安撫他。


    掃視了一圈,察覺到列陣的武者們膽氣弱了幾分,再也沒起初那股狂熱勁頭,羅鋒緩緩邁步上前,在眾人注視下走向了如巨妖張開的血盆大口似的黑洞洞的猩紅大門。


    “看來諸位英雄還未做好步入地獄的心理準備啊!”


    邊走,羅鋒邊朗聲道:“之前獨孤掌門早已向諸位介紹過鎖妖塔的凶險,你們也都拿到了《鎖妖塔入塔指南》,上麵第一頁就寫著‘升棺發財往他處,貪生怕死莫進門’,現在你們信了吧?”


    在場的武者們聞言不禁羞慚,對於鎖妖塔的危險性,羅鋒並沒有任何隱瞞,蜀山派也多次警告過武者們,隻不過在介紹危險性的同時,景小樓也公布了令人心癢的獎勵標準,殺死鎖妖塔中的妖魔,賞金獎勵和積分獎勵是殺死普通妖魔的十倍,不幸遇難者家人可得到高額保險金獲得妥善贍養。


    羅禪師也宣揚了那番“當三分鍾英雄”投胎轉世就能超拔得享福報的說辭,把醜話好話都說在了前頭,透明度很高,沒做任何欺瞞。


    人考慮問題,往往傾向對自己有利的結果,哪怕蜀山派連番警告,也被當成危言聳聽。


    武者們又對妖魔的強大沒有直觀的認識,誰都覺得自己不會是進門就投胎的倒黴蛋,於是在明知鎖妖塔是龍潭虎穴的情況下還紛紛踴躍報名,簽下了入塔合同,主動申請第一批入塔資格,生怕去得晚了妖魔都被別人殺盡,搶不到人頭。


    當頭挨了一棒子,鎖妖塔前的注冊英雄們看到第一批衝進去的武者們死得不能再慘,陷入了尷尬的境地,既沒有欣然赴死的大勇氣,又覺得認慫轉頭逃走的話,身上被打上個臨陣脫逃懦夫標簽,將來永遠都無法在武林同道麵前抬起頭了,子孫後代都會以他們為恥。


    更何況,他們簽了合同,如果不肯進塔,可是要賠違約金的,雖說違約金不至於讓他們傾家蕩產,卻也一朝回到當英雄之前,將這幾年賺的傭金統統還回去。


    請將不如激將,羅鋒語氣平緩道:“奉勸沒有必死覺悟的英雄們,若是實在舍不得那副皮囊,就退一步海闊天空吧,當不了英雄也沒什麽大不了,庸碌的普通人才是絕大多數。就此退走,無非是失去財貨、名利這些身外之物,好死不如賴活,老死病榻、無疾而終也是一種福分。”


    不勸還好,一勸之下,武者們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削弱的士氣竟緩緩提升,俠客們紛紛叫嚷起來。


    “禪師休要汙蔑我等!在下練武二十年,可不是指望有個善終,混過這一世!”


    “怕死不是真英雄,人界大義當前,我倒要看看誰當了逃兵!”


    “看你剛才腿都在抖,是不是怕了?想回家了?禪師已經說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勸你還是聽話地走吧。”


    “胡說八道,誰怕了?來來來,咱倆一起進塔,倒要看看死前誰皺一下眉頭!”


    ……


    激將法提振了士氣,羅鋒轉過頭對幾位英雄們高層道:“將為兵膽,還需一位法力高深之人充當前驅,既然攻打鎖妖塔的方略是貧僧想出來的,那‘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僧便隨群雄一同入塔死戰!還請諸位守好外圍,防備塔中妖魔逃出包圍圈!”


    景小樓不由感動,也深深為自己剛才不堪的表現羞慚無比,獨孤宇雲鄭重地點了點頭,對羅鋒決絕赴難升起了幾分敬意。


    鎖妖塔凶險,哪怕是飛劍術冠絕天下的獨孤宇雲,也不敢說殺入塔中就能全身而退,塔中有發狂的瘋劍仙薑清、鬼界惡鬼首領天鬼皇、魔界掌旗使孔璘,皆非易與之輩。


    比他還略遜幾籌的好色禪師充當先鋒,隻怕凶多吉少,九死一生都是奢望,很大的可能會十死無生!


    這和尚貌似奸猾,但到了緊要關頭,卻真有高僧風範,視死如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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