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洛巴等人望空叩拜了好幾個響頭,這才站起身來,引著我們翻過一道山梁,到了昨日我跟高淩凱停留過的那三座草棚前。


    此刻時間仍早,幸好畢洛巴大概也知道,要到晚上“先祖神靈”才能出現,所以並沒有過來催促我們,而是領著那五個族民壘起一方土台,大概是祭奠先祖所用。


    我跟劉滿奇高淩凱趁機去到昨日那個公野人撕碎何輝的地方,將何輝的屍體收集起來。


    畢洛巴沒有阻攔,隻是安排兩個人遠遠監視著我們。


    何輝的屍體本來被撕得七零八落,況且從昨晚到今日,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個小時,已經有一些猛禽野獸,將何輝的屍身叼走了部分。


    我們隻能滿懷悲思盡可能收集多少是多少,之後堆起火堆焚化了,將骨灰用何輝自個兒染滿鮮血的警服碎片包裹起來,淺淺的挖個土坑埋入。並且用刀子削了一塊木牌,既作墓碑,也是一個記號。


    我跟劉滿奇心裏都有一個念頭,如果某一天能夠安然返家,定要先來此地,將骨灰挖出來帶回去給何輝的家人。


    等我們忙完,畢洛巴等人已經壘起了一座高約兩尺的土台,土台上插了一根一米多高的去皮樹枝,樹枝頂端橫架一根木條。


    畢洛巴解下了他自個兒頭上的黑色頭巾,搭在橫木之上,那模樣就跟古時候的招魂幡差不多。


    眼瞅著太陽西落,畢洛巴等人也不先弄東西吃,便空著肚子跪伏在土台下方,嘴裏念念叨叨就跟之前那神婆一樣。


    “他們是在念叨什麽?”高淩凱問劉滿奇。


    “我也聽不太明白,好像是召喚他們的先祖神靈出現,幫他們指引方向。”劉滿奇說,回頭望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心中對“祖先神靈”依舊將信將疑,但高淩凱聽他一說,卻不由得兩眼看著那方土台,神情也顯得有些緊張起來。


    “高力你說……那個仙女什麽時候會出現?我隻希望那個仙女出現,可不願意再看見那個陰森森的老鬼魂!”


    他壓低了聲音跟我說話,我卻不知如何對答。


    劉滿奇瞅瞅高淩凱,再瞅一瞅我,大概是見高淩凱臉上既有興奮,更有緊張,他也跟著緊張起來,兩眼盯著畢洛巴等人,屏氣凝息不敢出聲。


    我本就料定隻要這些族民虔誠禱告,他們那個先祖魂靈定會出現。


    果然天剛黑定,隨著畢洛巴等人念叨之聲回蕩在山間樹林,我隻感覺一陣陰風拂麵,緊接著高淩凱一把揪住了我的衣袖,顫著聲音說道:“來了!”


    其實在高淩凱揪住我衣袖的同一時間,我已經看見在畢洛巴等人堆起的那方土台上麵,飄飄忽忽出現了一個身影。


    依舊是白須白發,依舊是麵色陰沉。清亮的月光揮灑在他身上,也依舊透射而過,不留下任何陰影。


    山風吹動畢洛巴掛在橫木上的黑色頭巾,那身影也跟著晃晃悠悠,若有若無。


    “當真……有有……有鬼!”


    劉滿奇在我身邊發出一聲極低極低的驚呼聲,因為牙齒打戰,這一聲結結巴巴斷斷續續。


    我隻怕他一個“鬼”字,惹了那鬼魂不高興,忙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別說話!”一邊安撫地往他跟前靠近一點。


    劉滿奇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緊緊不丟。


    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但畢洛巴等人一看見白發鬼魂,不僅未覺驚嚇,反而一個個歡喜激奮,更是高聲頌揚,叩頭不止。


    那晚白發鬼魂麵對我跟高淩凱,可以說是陰森冷沉滿臉凶惡,但今日看著他本族後人,卻麵帶溫和,頗顯關愛。


    畢洛巴連連叩了十幾個響頭,這才抬起臉來,嘰裏咕嚕開始跟白發鬼魂說話。


    我聽不懂畢洛巴說的是什麽,也聽不見白發鬼魂如何回應,隻看見白發鬼魂好像皺起了眉頭,忽然抬臉看向了我。


    而隨著他陰鬱的眼神,跟我的眼光一碰,他陰沉的聲音,立刻進入我的腦海。


    “就憑你這小子,就敢去找卡拉夫奪回我族聖物?”


    “我知道我本事不夠大,但總是要盡力一試!”我麵帶恭敬,張口回答。


    “盡力一試?”白發鬼魂發出一陣陰森冷笑,“你死不死的我不關心,可別連累我的後代兒孫跟著你一同送命!”


    在白發鬼魂跟我說話的時候,畢洛巴忍不住扭臉看我一眼,其他族民則無限敬畏依舊拜伏地上。


    而像這種情形高淩凱之前已經有經曆,所以這一次他沒再張嘴插口,轉頭看見劉滿奇麵色蒼白,栗栗抖顫,他伸出手來,安撫地搭住了劉滿奇的肩膀。


    “既然老人家對您的後輩如此關愛,何不跟我們一同前往?憑老人家的本事,應該不至於會怕那個卡拉夫吧?”


    我始終滿臉恭肅,但這句話卻有激將之意。


    張小雲曾經告訴我說,這個白發鬼魂已經存在了一百多歲,本來是有很大本事的,隻是因為二十年來受那塊背麵浮雕的影響,這才走到了消亡的邊緣。


    但那塊正麵浮雕,能夠使信號放大,隻要這個“先祖神靈”肯帶我們一同去找那塊浮雕,他的能力自然也會相應增強,到時候真要麵對“卡拉夫”的時候,他必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他的兒孫遭受傷害。


    可惜我的如意算盤,很快被白發鬼魂那張陰沉老臉上劃過的一絲恐懼之意打破。


    “我自然不怕卡拉夫,但卡拉夫手上……有那個東西,而我不能靠近那個東西!”白發鬼魂臉色木然,應該不是假話。


    那就令我想起,張小雲每次提到“那個東西”,同樣會麵帶恐懼。


    但,張小雲對“那個東西”、亦即是那塊正麵浮雕的感覺,是“不敢”,而不是“不能”。


    隻有在提到“另外那樣東西”、亦即是背麵浮雕的時候,張小雲才用到了“不能”二字。


    所以我忍不住追問:“為什麽張小雲能夠接近那個東西?而且越接近那個東西,張小雲的本事會越大?”


    白發鬼魂默然一陣,才緩緩回答。


    “那小姑娘本來就是因為那個東西才能留存世上,自然越接近那個東西,她的本事會越大!可我跟她不一樣,一旦接近那個東西,我就會被拉進地獄,再難逃脫!”


    他提到“地獄”二字,不由得令我心上一緊。


    (請看第108章《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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