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穿過高低不平的草坡和泠泠作響的溪澗,又來到了黑色石窄橋對麵。嚴君黎先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今天現在這附近安頓下來,住一晚上吧。”


    “導航說前麵不遠的路口有家旅館。”李鴻一邊看著手機導航一邊說道,“就是稍微小了點。”


    “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你還指望著有多奢華的地方住嗎?”嚴君黎聳聳肩,“走吧。”


    這家坐落在路口的小旅館隻有兩層高,旁邊是一家加油站。楊文彬四下打量著,旅館雖然小了點,但是走進去以後卻發現還是相當幹淨的。櫃台後麵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櫃台前則站著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人。


    那女人的背影,好像有點眼熟,一瞬間楊文彬這麽覺得。


    “您好,我們訂房。”嚴君黎走上前去,對老太太說道。


    老太太抬起頭來,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你們要訂什麽房間呐?現在房間不夠了,就隻有一間標間了,這位小姐剛剛定下了一間標準間。”


    楊文彬和嚴君黎下意識的轉頭往身邊看去,而那個女人也正好轉過了頭看向他們。這一下子,兩方都愣住了。他們對麵的女人沒有化妝,一對柳葉眉恰到好處的彎著,一對丹鳳眼炯炯有神,長發披肩,穿著淺色連衣裙,有一種自然的韻味美。


    這和他們上一次見麵時簡直千差萬別,但楊文彬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誰。


    “罌粟!”


    “楊醫師?”


    兩人都吃驚不小,李鴻更是看愣住了,“你、你是罌粟?天哪,跟之前見麵差距好大啊。”


    “你們三個怎麽會在這裏?”罌粟驚訝道。


    “查案子。你呢?”楊文彬問道。


    “工作。”罌粟模棱兩可的回答道,“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上你們,這真是……”


    “真是緣分啊,是不是?”嚴君黎挑起眉毛撞了一下楊文彬的肩膀,得到了後者一個不客氣的白眼。


    “那,幾位,你們的房間要怎麽定啊?”櫃台後麵的老板娘大概是聽得有些不耐煩了,開口問道。


    楊文彬剛要說話,卻被嚴君黎的大嗓門生生給搶先了,“我們要一間標間就好了!”


    楊文彬瞪著他,“一間標間?”


    嚴君黎一臉正直,“我和小鴻睡啊。”


    李鴻顯然還沒反應過來,“啊?那楊醫師怎麽辦啊?”


    嚴君黎嘿嘿笑起來,從老板娘那裏拿過房卡,拉起李鴻就跑,“那我就不管了!麻煩楊醫師自己想辦法吧!”


    “哎,你!”楊文彬站在原地尷尬極了,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在他轉過身,想著要不然幹脆換一家旅館的時候,罌粟忽然在後麵開口道,


    “楊醫師,你打算上哪去?走吧,上樓。”


    “啊?”楊文彬幹咳了一聲,試圖掩蓋自己的窘迫,“可是……”


    “有什麽可是的。”罌粟微微一笑,少了上一次見麵時的妖冶,多了一分自然而然的韻味。她伸手往楊文彬肩膀上一拍,“標準間,兩張床。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罌粟說完便頭也不回的上了樓,好像確定楊文彬一定會跟上來似的。楊文彬看看她的背影,也無奈的跟了上去。


    “骷髏的事情結束以後,你去哪裏了?”罌粟剛打開房門,楊文彬就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


    “你這個人,還真的是一點情趣都沒有啊。老樣子,跟之前一模一樣。”罌粟搖了搖頭,走到桌前倒了兩杯白開水,一杯遞給了楊文彬,“怎麽了,我走之後你想我了嗎?”


    楊文彬皺了皺眉頭,他沒打算和眼前的女人,“沒有。隻是出於當事人的立場,覺得自己需要問問。”


    “工作。”罌粟聳了聳肩,並沒有要交代的意思,“你們有你們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嘛。”


    “那你這次來這裏,也是為了工作,什麽樣的工作需要上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來?”楊文彬問道。


    “那什麽樣的案子需要你們來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查?”罌粟挑著眉毛反問道。


    楊文彬在心裏歎了口氣,深知如果自己不先講清楚緣由,對方是不會交底的。


    “從這個路口往東的方向,有一座很有年代感的莊園。那家莊園的夫妻倆上個星期失蹤了,一開始是b市警察接手的,但是人始終沒有找到。然後就在昨天,我和嚴君黎同時接到了一個小男孩的電話求助,加上嚴君黎的局長懷疑這是一起謀殺案,我們就過來調查了。剛才我們就是從那家莊園回來的,也確實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明天再去拜訪一次,應該會有更大的收獲。”


    “但是那個小男孩是怎麽知道你和嚴君黎的電話的呢?”罌粟問道。


    楊文彬從眼角打量著罌粟,猶豫著要不要將真相告訴這個女人。罌粟的表情很自然,與其說她是在刻意套話,不如說她是像一條胸有成竹的巨蟒,安靜而耐心的等待著楊文彬把真相送進她的嘴裏。


    “男孩後來告訴我們了。”楊文彬說道,“給他我們電話的是一個年輕男人,叫夏白彥。”


    罌粟的眼睛明顯一亮,她立刻轉過頭看向楊文彬,“夏白彥?你確定?你們知道這是個什麽人嗎?”


    楊文彬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嗯,我們和他打過交道,被耍的很慘。”


    “所以,你們也知道他是小醜的人了?”罌粟問道。


    楊文彬緩緩的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為什麽它會找上我們,但是從我和嚴君黎一起探查的第一個案子以來,這個名字就如影隨形的跟著我們。”楊文彬深吸了一口氣,“那種感覺很不好,就像——”


    “就像永遠都有人在監視著你。”罌粟接口道。


    楊文彬驚訝的看向她,有點沉重的點了點頭,“就像是……我們對它一無所知,而它卻早已對我們了如指掌。”


    罌粟露出了一個笑容,打開了話匣子,


    “小醜,在西方文化中是十分奇異的存在。小醜表演早在公元前2500年的埃及就已經出現了,它的目的是娛樂大眾,所以表演憨厚滑稽。但是奇怪的是,80%的人們對小醜的第一印象不是好笑滑稽,而是詭異。你見過小醜的臉吧?白色的臉,紅嘴唇,誇張的眼妝和巨大的鼻子,就像來自於另一個世界一樣。有人說,這是因為小醜表演從最初就是一種陰暗的、對社會現實的映射。人類自身的病態,包括暴飲暴食、淫念、憤怒……所以,這就是‘小醜’一直在做的事,它收集人類的陰暗,利用這些陰暗,變成一種笑料。”


    楊文彬聽得有些毛骨悚然,“……笑料?”


    “人類的死亡,鮮血,屍體,內心的仇恨……對他們來說,都隻不過是一種笑料。”罌粟在陳述時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他們是愉快犯,殺人或者挑唆他人殺人隻是因為他們覺得愉快,沒有什麽別的理由。”


    楊文彬忍不住說道,“怎麽可能——”


    罌粟卻點了點頭,徹底泯滅了楊文彬內心僅剩的一點希望,“世界上的確是有這種人的,而且恕我直言,也許比你現在想象的要多多了。小醜是個在國際上都有活躍的秘密組織,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建立的,都有些什麽人。我知道的部分也非常有限,僅限於他們喜歡活躍在一些凶殺案的幕後,通過,也就是‘暗網’相互聯係。”


    “暗網?”楊文彬顯然沒有聽說過這個名詞。


    罌粟似乎有些無奈的看了醫生一眼,“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也該對現代的東西有點了解了吧。”


    這一句話把楊文彬說得有點臉紅,但還沒等他開口反駁,罌粟就繼續講述起來。


    “,我們又叫暗網或者深網,泛指互聯網上不能被標準搜索引擎搜索到的深層網絡。”罌粟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比劃著,“讓我這麽跟你說吧,如果說現在全世界所有的網絡是一個巨大的海洋,百度、穀歌、搜狗這些搜索引擎就是海麵上的郵輪。郵輪可以幫你抓取到海麵上的任何一個網絡頁麵,但卻無法下潛到海水裏。如果說現在我們可以隨意瀏覽的網頁是海麵,暗網就是海麵下深不見底的深海。”


    楊文彬皺起眉頭,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要想進入這些隱藏的深層網絡,往往都需要特定的‘鑰匙’。小醜的網絡也一樣,拿不到‘鑰匙’就沒辦法進得去。”罌粟歎了口氣,“而這就是我這次的工作了。”


    “拿到暗網的鑰匙?”楊文彬問道。


    罌粟點點頭,說道,“事情要從十幾年前說起。我們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追查小醜這個組織了,但是一直未果。小醜非常謹慎小心,絕不會輕易暴露任何信息,但很幸運,當時有一個知道‘鑰匙’的女人被我們抓住了。但無論怎樣嚴刑拷打,她就是不吐露半點信息。半個月後她逃走了,不知所蹤。然後就在幾天前,我的老板忽然得知她最後消失的地方就是這附近,就派我來調查。那個女人很可能已經死了,不然以她的謹慎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蹤。但如果能找到她的蹤跡,就有希望找回那個‘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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