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彬的單刀直入讓對話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嚴君黎看了李鴻一眼,也決定不再多說廢話。


    “這也是當然。你見過有哪個凶手自己承認自己是凶手的嗎?”


    嚴君黎這句話的語氣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威脅了,但看上去懦弱的楊文彬反倒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c市的警署無能我早有耳聞,可是也沒想到居然有這麽無能。”


    說實在話,楊文彬的語氣不溫不火,笑容也恰到好處,可這句話就是讓人覺得十分惱怒。


    “你——你說什麽呢!”李鴻被這句話氣的站起來,又被嚴君黎使勁按了下來。


    “聽他說完。”嚴君黎抬了抬下巴,示意楊文彬繼續。


    “你們身為刑警,真的仔細注意過罪案現場嗎?”楊文彬挑起一筷子麵送進嘴裏,輕描淡寫的說道,“應該說全醫院裏最不可能犯案的一個人就是我。”


    “這話怎麽說?”


    “因為我是個瘸子,我根本不可能抱得動王醫師的屍體。”


    嚴君黎和李鴻交換了一個眼色,前者繼續問道:“為什麽你要抱王醫師的屍體?”


    “因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來,王醫師根本就不是死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的。”楊文彬的眼睛裏多了一絲神采,嘴角微微上揚,又帶著一絲蔑視的意味,“王醫師是癱坐在椅子上死去的,又不是趴在桌子上死的,為什麽他桌子上的東西都被碰的亂七八糟的?”


    “那當然是因為他和凶手搏鬥的時候碰翻的。”李鴻道。


    “當然不是。你們有仔細看過屍體的衣服嗎?不光外麵的白大褂平整,連裏麵的襯衫也沒有一絲褶皺。這說明他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殺的,根本就沒有掙紮,更談不上搏鬥。”楊文彬淡淡道,“可是雖然屍體的上身衣物平整,襯衫的下擺卻有一部分本來應該塞在褲子裏的,扯了出來,並且褲子周圍有皺褶。這就是屍體被人移動過的證據。凶手抱住屍體的腰部將他整個抗在肩上,正要放在椅子上時,屍體的手臂卻將桌上的雜物打翻了。如果這些還不足以證明的話,你們注意到桌上那隻翻倒的咖啡杯了嗎?”


    “咖啡杯?”


    “咖啡杯的杯口朝裏,咖啡也灑在屍體麵前,說明咖啡是從外向裏被碰倒的。如果是掙紮或搏鬥,死者坐在椅子上,手臂一定是向外推,那麽咖啡杯怎麽可能倒得那麽奇怪?”


    嚴君黎稍稍一想,立刻明白過來,麵也不吃了,立刻站起身:“小鴻!走走走,回醫院去!”


    李鴻還杵在那裏沒想明白,就被嚴君黎直接從座位上拽了起來。


    “哎哎哎,嚴隊!麵還沒吃呢!”


    而被獨自留在座位上的楊文彬隻是笑了笑,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把第二口麵挑起來,送進嘴裏。


    回到罪案現場的嚴君黎一行人經過仔細檢查,發現就如同楊文彬推理的那樣,從細節上發現了許多破綻。咖啡杯的傾倒方向很奇怪,不像是受害者碰翻的。而死者的衣服皺褶也果然像楊文彬說的那樣另有古怪。那麽第一案發現場的問題就要重新討論了。這樣一來,之前的假設被全部否決,嫌疑人也要重新確定才行。並且,如果辦公室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這個案子就更加的撲朔迷離了。因為明明王建樹黑屏之前就坐在辦公室裏,黑屏之後就隻剩下了一具屍體……


    想不明白,還是想不明白。


    嚴君黎走出王建樹的辦公室,站在走廊上環顧四周。從王醫師的辦公室出去,隔著一條過道就是外科手術室。明海醫院不是什麽三甲大醫院,手術室和外麵的走廊也就隻有一門之隔。再向裏走,除了各個看診室以外,最盡頭就是顧衍證詞中的資料室,據說他在案發時正一個人在裏麵整理資料。從外科室出來,穿過一樓大廳,對麵就是內科室。但是如果要從內科室到外科室來行凶,要經過前台的服務窗口,也就是說一定會被前台的張護士看到。


    如果說楊文彬不是凶手,在內科室值班的王建設也難以行凶,那麽難道說凶手是顧衍嗎?可是顧衍有什麽動機呢?何況他還是三人中唯一一個擁有不在場證明的人。而且,楊文彬真的不是凶手?他為人古怪,行事詭異,剛才麵館裏的一番話就像他刻意證實自己的清白一樣。就算他不是凶手,他是不是知道什麽隱情呢?


    “所謂嫌疑人,也不僅隻有我們三個人而已。”


    正在嚴君黎發愣的時候,一杯熱茶忽然遞到了他的麵前。他抬起頭,發現麵前的人正是楊文彬。


    楊文彬還是一如既往的一臉平淡的神色,看不出情緒上的波動。雖然因為殺人事件的發生,外科室暫停運行一天,但楊文彬仍然穿著白大褂,儼然醫者的模樣。


    “謝謝。”嚴君黎接過茶,道了謝,心裏琢磨著這個奇怪的人,並且提高了警惕。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楊文彬微微一笑,指向對麵內科室的方向:“你剛才往那邊看,想必是在思考王建設殺人的可能性。但是隨後你又想到,如果王建設從內科室走到外科室來,一定會被前台的張護士看到。但是如果張護士願意為王建設做偽證呢?”


    嚴君黎皺起眉頭:“你怎麽知道?”


    “我是他們的同事,雖然我比較獨來獨往,但日久天長也會聽到一些緋聞。當然,緋聞不足以作證據,嚴隊長,您有進過王醫生的辦公室嗎?”


    嚴君黎搖搖頭,身為隊長他往往隻是派部下查看這些地方,自己並不怎麽勘察。


    “王建設的辦公室裏有一麵小鏡子,我看見它在那裏有一陣子了。王醫生又不是gay,鏡子肯定是給女人準備的。王醫生結了婚,可是他老婆從來沒有來過醫院。今天早些時候,王醫生的白大褂上沾了一些口紅,和張瑩護士用的顏色一模一樣。”


    “這麽說,張瑩護士和王建設醫生有奸情?”嚴君黎挑起眉來,“可就算是這樣,隻能說明張護士也許會給王建設做偽證,嫌疑人又是怎麽回事呢?”


    “別看王建樹那個樣子,他也是不容許自己的弟弟和別人偷情的。之前因為這件事情對張護士大發脾氣,甚至威脅她自己要動用關係把她炒掉。所以如果說動機,張瑩護士也是有的。”


    嚴君黎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微笑又變成了出聲的笑,手裏端著的茶杯都開始抖起來。


    “你笑什麽啊。”這回到楊文彬皺起眉頭,有點不安的問,“難道我的推論有錯嗎?”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嚴君黎眼含笑意,“隻是你太厲害了,儼然比我還更像個警察啊。說真的,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不過是個普通的醫生罷了。”楊文彬微笑道,“而且還是案件的嫌疑人。信不信我的分析也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看起來是挺普通的,我甚至都看不出來你有多大。”嚴君黎饒有興趣的看向對方,“可是你——”


    “頭腦聰明,對吧?”楊文彬不以為意,“我無意逞英雄,不過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罷了。”


    “不,我是想說,比起你繃著個臉的樣子,笑起來要好看多了。你要是個姑娘,我肯定就看上你了。”嚴君黎彎著嘴角道。


    楊文彬一怔,瞪著嚴隊長,臉紅一陣白一陣,最後一甩袖子憤然離開了,留下嚴君黎得逞似的笑聲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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