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


    萬山之祖,諸神王庭。


    人間界的昆侖,雖然超凡脫俗,卻也自然匹配不上這樣的稱號。


    但是泰器山神散發出的威壓卻悠遠古老,令人心驚,泰山山神斟酌了下,還是顯出身來,是一位身材高大,氣質寬厚的老人,玨很驚愕地發現,這位泰山山神的外貌和氣質,都非常接近於那位夫子。


    嗯,身高也一樣。


    簡直就像是下意識地在模仿一樣。


    算算時間,夫子活躍的時代,泰山山神應該才剛剛凝聚出意識,還沒有閑心思化作人形,見到那位老夫子,以夫子為模板化形捏臉,好像也很正常……


    天女忍不住心中好奇。


    不過。


    難道說齊魯的山神也會傾向於比其他地方的山神化形更高大嗎?


    就像是這裏的蔥一樣。。


    據說齊地有蔥化形成妖過,選擇幻化的外貌。


    是一名足足兩米三的彪形大漢。


    一點看不出來這是一棵蔥。


    靠著一手大蔥糊臉辣眼睛橫行一方。


    最後?


    最後遇到了東北和齊魯接壤地方出生的黃大仙,被做成了大蔥蘸醬。


    少女記得博物館主在翻閱神州奇妖錄的時候唉聲歎氣了好一會兒,好幾天沒緩過勁來,一直說太浪費了,太浪費了,完全可以和那大蔥妖怪打個招呼,就半個月給那家夥理個頭,把蔥青給剃一部分。


    可持續發展。


    居然大蔥蘸醬造完了?


    傻啊你。


    你還是不是神州本土化妖怪?


    丟人!


    想到青年懊惱地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黃大仙揍一頓的表情。


    少女忍不住抿唇微笑。


    而泰山山神視線先是在高大巍峨,淵渟嶽峙的泰器山神身上頓了頓,而後看向祂身前的少女,拱手道:“神州泰山,此番有禮了。”


    “您客氣了。”


    少女下意識要還禮。


    泰器山神輕咳嗽了聲。


    玨驚醒,而後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以昆侖名義行動。


    作為玨本身,和作為昆侖,所采取的行為必不可能一樣。


    天女隻好噙著微笑點頭,溫和道:“當年我們也曾見過的。”


    “嗯?”


    泰山山神驚訝,而後仔仔細細端詳了玨, 突然驚愕道:“您是……”


    “當年夫子登泰山之時, 我也在的。”


    泰山山神道:“西王母娘娘?!”


    玨:“…………”


    少女腦海中第一反應。


    我已經這麽老了嗎?


    第二反應。


    對不起對不起娘娘, 我沒有說你老的意思。


    沒有沒有。


    西王母娘娘是永遠的十八歲。


    少女虔誠祈禱中。


    心底補充道:


    十八歲零八萬四千個月的妙齡少女。


    泰器山神咳嗽了一聲,道:“非也,這位是天女玨。”


    聲音頓了頓, 為少女造勢道:“亦是下一代的西王母娘娘。”


    玨維持住麵容的莊嚴。


    泰山山神回憶起當年,忍不住道:“原來是您啊, 哈哈, 當年我還記得, 你上山時候麵無表情,下山的時候, 還是被那禦者背下泰山的,難為那少年了啊,搖搖晃晃背了你一路。”


    “當年的泰山可沒有現在台階, 險峻無比, 更有猛獸群妖。”


    被稱為下一任西王母的玨都有些麵容泛紅。


    泰器山神緩聲道:“當年之事, 畢竟是兩千多年前了。”


    “今日前來, 乃是有事想商。”


    泰山山神道:“是我疏忽冒昧,寒舍雖小, 也請前來一敘。”


    祂帶著幾人前往山神秘境。


    少女阿照沉默不言,站在後麵噙著微笑注視著這一幕。


    還是稚嫩啊。


    不擅長做這樣的事情,太過勉強了?


    她看著前麵的天女玨, 若有所思,雖然有盡力想要去做好, 但是卻容易被打斷思路,剛剛被泰山山神把握住了主動權和節奏, 幸虧是泰器山神打斷了,否則的話, 這位未來的西王母娘娘就會被動起來。


    她饒有興趣地跟在後麵。


    ……………………


    博物館裏,在得知連鎖召喚計劃屬於是白日做夢的衛淵很遺憾。


    給白澤在博物館裏劃了一個區域讓他去琢磨陣法,夜裏修行,項鴻羽也暫居在了老街,當然,還有張遼,衛淵覺得這多少得去找找老天師, 老街這地方都快不夠住了,得多修點房子。


    不過,老天師對於這樣的狀況,應該也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有一顆大心髒。


    衛淵點了個讚。


    醫保部門的工作人員點了個踩。


    衛淵早上出發的時候, 玨還沒有回來,而白澤就像是發現遊戲出現新的裝備和副本的玩家一樣,居然肝了一個通宵,不過畢竟屬於是神獸,肝一肝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代表人物,無支祁。


    想到水猴子,衛淵心底情緒又有些低沉,看了看早間新聞。


    神州沿海城市已經開始考慮內遷了。


    海平麵正在以非常堅挺的速度開始上升,目前已相較之前上升一米。


    照著這麽來,一個月內,神州沿海岸城市將會全部被淹沒吞噬,將會有大量人口不得不內遷,隨著水位的上漲,水電站,水壩之類短時間還扛得住,時間長了,也會超過極限。


    衛淵再度認識到水神的恐怖。


    祂甚至於沒有出手的意思。


    隻是複蘇就讓水位上漲,讓許多城市,無數人的生活直接破碎,到時候神州最大最繁華的沿海港口類城市,將會全部癱瘓,人口逆流衝入內地,隨之而來的交通,民生,經濟問題直接就是一記重拳。


    上升一米,魔都和江南就會受到威脅,四米的話魔都直接沉沒。


    水神隻要願意,水位上升五十米。


    神州的華北平原和長江中下遊平原直接淹沒。


    祂都不需要打,可以一邊喝茶一邊看著神州陸沉。


    而後祂再創造自己期許的未來。


    那未來或許美好,或許盛大,但是已經和陸地神州無關。


    或許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共工性格至少光明磊落,若是祂直接一氣將水位拉升,而非是提前給出預征,宣告戰爭開始,那麽無數人連撤離的機會都不會有,一瞬即可讓神州一半區域進入海域,直接化作災劫。


    而祂將會以水域作戰的姿態威淩於此。


    也因此。


    衛淵低語。


    絕對要阻止祂。


    以及,先把兵馬整出來……


    衛淵懷揣著這樣的念頭,抵達了籠罩在煙雨之中的龍虎山,老道士看到他之後就打算溜,被衛淵按住肩膀,衛館主擠出笑臉來:“老天師,勿要如此見外嘛。”


    “你居然叫我天師?!”


    老道士倒抽一口冷氣,蹬蹬蹬後退,打了個寒顫:


    “這次是什麽麻煩?!”


    “世界要毀滅了嗎?!”


    衛淵嘴角抽了抽:“這,哪兒那麽誇張?”


    “你到底是怎麽看我的?!”


    老道士沉思,道:“有事張道友。”


    “無事……”


    衛淵跟著道:“無事……”


    老道士沉思,嘴角抽了抽,沒好氣道:“你有沒事兒找過我嗎?!”


    “啊這……”


    博物館主尷尬道:“這,還是有,有那麽一兩次吧?”


    老天師無可奈何,反正衛淵來了,也趕不走他,隻好把他迎入了屋子裏,一盤花生米,一壺茶,一盤水果,天師道:“說吧,這次又是什麽?直接說,不要再一驚一乍了,一口氣說完。”


    “我挺得住。”


    他右手裏麵握著一瓶急速救心丸,滿臉舍身就義的慘烈。


    衛淵搖頭苦笑,袖袍一拂。


    雌雄龍虎劍浮現,連帶著劍匣一柄落下。


    衛淵推了推劍匣。


    老道人怔住,而後猛地彈起,哢嚓一下打開劍匣,雌雄龍虎斬邪劍安靜躺在其中,森寒之氣淩冽,哪怕是放在神代,為曆代天師所持有的這斬邪劍吞噬無數的妖邪惡神,具備有神兵之資。


    “這是……”


    “正品的雌雄龍虎劍,之前答應過的。”


    老道士狐疑道:“你居然會真的給我,不過,真的沒有什麽事兒?”


    老道士還是不相信。


    衛淵捧著茶喝了口,尷尬道:“其實是有的。”


    老道臉上的欣喜凝固。


    看了看雌雄龍虎劍,又看了看衛淵,又看了看龍虎劍。


    而後臉色一點一點地變得慘白起來,顫顫巍巍地打開旁邊銀白色的保險箱,裏麵整整齊齊碼好了速效救心丸。


    “你,你說。”


    “我挺得住。”


    衛淵無可奈何,沉默了下,把事情說了一遍。


    關於諸多名將真靈複蘇,以及以真靈投放入大荒牽製住大荒後背力量的計劃說出,最後歎息道:“這些名將需要兵馬,沒有哪個兵家的將領不需要兵馬的。”


    “而道門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家家都有養陰兵的法門。”


    說到這裏已經足夠了。


    老道士也不說話了。


    毫無疑問,衛淵是打算從各家各派處得來陰兵作為名將麾下兵馬。


    張若素道:“你為什麽不直接當著他們的麵取出雌雄龍虎劍。”


    “以此神兵送還道門,懇求他們交出兵馬符?”


    衛淵沉默了下,搖頭自嘲道:“我做不出來。”


    “征伐大荒怎麽可能不死人?張道友你我都是道門的,也都知道,各家各派的陰兵兵馬裏,一大部分來源於前輩的真修殘留,天地人三魂,天魂入符籙升入天上,化作了符籙大陣一部分。”


    “人魂是真靈,消散於天地烘爐。”


    “地魂則是陰魂,陰魂不散,化作兵馬,庇護後輩子嗣。”


    “也算是給自己,給後人們留下個念想,別的不說,現在有些道門的弟子就是由這些陰兵,所謂的護法神將指點著成長起來的。”


    “現在我是要讓他們交出自己的長輩們,然後送自己的長輩魂魄去死,我不和你說謊,我曾經也統帥過兵馬,打仗不可能不死人,就連霸王,他的江東子弟也都盡數死盡了。”


    “當年響應劉玄德的豪傑鄉勇,雖沛公出討天下的同鄉。”


    “最後死得也都凋零。”


    “哪怕是以諸多名將為統帥。”


    “這些陰兵也必然,幾乎必然會在大荒魂飛魄散……”


    “是必死的。”


    “我有些開不了口。”


    “更不必說是用雌雄龍虎劍脅迫他們答應了。”


    “不過還是要開口的,我這不是和你來說說話找找自信嗎,嗬……張道友你也不必幫忙,這件事情最終終究是得要我親自開口去說的。”


    衛淵喝了口茶,眼神微斂。


    我自己去麵對那些人,自己去開口。


    老道人罕見地沒有說話,一杯一杯地喝酒,最後歎息道:“都聽到了嗎?出來罷。”衛淵怔住,他在龍虎山中沒有去卜算周圍,沒有想到在隔壁,一位位老道人都在,是三十六洞天和福地的修士。


    張若素輕聲道:“……占卜天機,本是來此尋找抗衡水神之法。”


    “沒想到倒是聽到了這個。”


    衛淵眼神變得複雜。


    那邊兒的老道人們注視著衛淵,最後林守頤輕聲道。


    “可是為了個人私利而戰?”


    衛淵搖頭。


    旁邊瞎了兩隻眼睛的老道低語:“可是為我炎黃而戰?”


    衛淵點頭。


    然後這才意識到對方看不到,道:“是。”


    林守頤輕聲笑了一聲,取出一枚黑色養魂木所製的腰牌,眼神複雜。


    “上清茅山宗,七代祖師封禁妖龍,於水中激戰力竭而亡。”


    “這是他的養魂木陰兵,其本尊魂魄並我上清宗曆代先祖陰魂所化兵馬,皆在於此了。”


    老道人將腰牌放在衛淵手上。


    另一位青衫老人取出青色竹簡:“真人劉子光道統,道門青嶼山,祖師乾元子,投身亂世以治瘟疫,氣運反噬兵解而亡,願出征此戰。”


    “道門真人白雲門下,福地靈墟,修道七十載,天下亂世災劫,以身入劫,身死化陰兵……”


    “道門金庭山,祖師投身亂世,於八王之亂之時……”


    “道門洞天天目,天蓋滌玄天,陰兵兵馬之符,隋唐之劫而亡……”


    “道門光天壇,此符祖師於宋末入劫,身死道消,化作陰兵。”


    衛淵托舉著這些腰牌兵符,手掌顫抖。


    還有一點。


    尋常道門修士,根本無法化作陰兵的神將,將領需要的除去了修為高深,還需要背負刀兵之氣,也就是,唯獨那些在亂世之中以身入劫的道門修士,才有資格化作陰兵兵馬的將領,統帥陰魂惡鬼。


    這些都曾是在天下大亂的時候挺身而出的人。


    現在他們又要站出來庇護神州了。


    去奔赴一場必死無疑的戰鬥。


    那瞎子道人摸索出道門符籙,放在衛淵手中,道:“這是我虎溪山的,還有,這個是三十八福地逍遙洞的,由老道士代為保管。”


    “逍遙山?”


    瞎子老道嘿然冷笑:


    “本來就道統示微,沒了真傳。”


    “百多年前,倭寇犯邊,一山十二個道士下去了,沒有一個回來的。”


    “道統絕了。”


    衛淵懷中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的陰兵兵符皆在。


    那些道人們看著自己的祖師們最後的托付,最終衛淵將這些腰牌層層放在了桌子上,一枚枚道門兵符亮起,這是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斬斷了自己和祖師兵符的關聯。


    一枚枚兵符亮起浮在空中。


    這些老者嗓音沙啞,拱手最後向祖師一禮。


    “諸天氣蕩蕩。”


    “我道,日昌隆。”


    其中那雙目暗沉的目盲老道人轉向衛淵,幹燥滿是皺紋的手掌握緊了他的手臂,用力地握著,道:“喂,太平道的小子。”


    他道:“不要輸啊……”


    p s :今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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