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市·老街區。


    特別行動組的車輛穩穩停在了博物館前。


    鳳祀羽打開車門跳下來,看了看老街裏麵的燈光,一本正經咳嗽了下,朝著項鴻寶招了招手,道:“你過來。”項鴻寶眼眸微亮,和開車的張浩打了個招呼,帶著一種和煦的微笑,也跟著下了車。


    然後從兜裏掏出了一大盒花生酥遞過去。


    自從得知眼前這個貪吃的少女就是傳說中的天使之後,項鴻寶的態度一下變得更好了,他覺得自己現在心如止水,直接從心理上進入了偉大的賢者時間。


    就是鳳祀羽給他左臉來一巴掌,他都能把右臉送上去。


    耶穌都攔不住他。


    鳳祀羽接過了項鴻寶的‘供奉’。


    然後又把自己剛剛一路上吃的那包五香花生米,放在小包裹裏,道:


    “你說,你想要知道如何溝通神?”


    項鴻寶重重點頭。


    鳳祀羽沉吟道:“把你們的祭祀之禮說一說?”


    祭祀之禮?


    額……禮拜?


    項鴻寶怔了下,隻好遲疑著把從大唐時期的大秦景教禮拜方法說了一遍,那是伴隨著唐朝之後的文化衝擊和變革的,一種複雜獨有的禮拜祈禱,聽得鳳祀羽連連搖頭。


    項鴻寶臉上表情有點掛不住:“這,這是錯的嗎?”


    鳳祀羽理所當然道:“當然是錯的!”


    項鴻寶不敢置信,呢喃道:“可,可是,從唐太宗開始到現在,我們大秦景教這一脈,一直都這樣啊,代代相傳,還有至寶記錄,怎麽可能會是錯的?”


    鳳祀羽沉思,詢問道:“那你見過神嗎?”


    項鴻寶被堵住。


    “沒見過。”


    少女得意道:“我見過!”


    “所以,顯而易見,你們是錯的。”


    “我這個才是真的!”


    項鴻寶張了張口,想要反駁,但是又覺得鳳祀羽的邏輯完全沒有問題,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鳳祀羽沉思道:“首先,祭祀的儀式應該是這樣的……”


    “然後………”


    鳳祀羽將羽民國那一帶祭祀的基礎方式相當大方地告訴了項鴻寶。


    項鴻寶直接拿了紙筆認認真真記錄下來。


    他上學的時候打小抄都沒有這麽認真過。


    這幾乎已經是一名學渣最高的敬意了。


    鳳祀羽咬了一塊糖,最後看了看項鴻寶記錄下的東西,神色沉著點了點頭。項鴻寶鬆了口氣,道:“怎麽樣?沒有寫錯吧?”


    鳳祀羽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項鴻寶臉上僵住:“哈?!”


    鳳祀羽認真道:“寫得太難看了,比老水的字都難看。”


    老水就是博物館裏那位充當服務生的水鬼,項鴻寶嘴角抽了抽,鳳祀羽突然伸出手指,在項鴻寶的眉心畫了一個符號,一陣灼熱的感覺,讓項鴻寶下意識退了半步,抬手摸了摸眉心,疑惑道:“怎麽了?”


    鳳祀羽用另一隻手捏了塊核桃酥放到嘴裏,腮幫子鼓起,一上一下,道:“給你寫了個記號,要不然的話,我怕你又失敗了,唔,對了,還有最後一個最重要的部分,你剛才說的那些祭祀裏麵,之所以偏離了的方向。”


    “不是神說,要有光。”


    “而應該改成。”


    鳳祀羽把糖果嚼碎咽下去,神色鄭重,眉宇間甚至於莊嚴之感,道:


    “神說,要有火。”


    ……………………


    將項鴻寶送出去之後,鳳祀羽抱著好吃的往回走,圓覺則是按照衛淵說的,去了博物館休息,隻是他沒有想到,博物館裏麵還有一人,微微一怔,注意到那是在月光下越發英氣逼人的英武女子。


    一身紅衣,黑發用大紅色的發帶束成高馬尾。


    尋常的女人這樣打扮未免會有些太過豔麗。


    而在這名女子身上,衣著帶來的豔麗卻盡數都被本身的英氣壓下。


    圓覺雙手合十一禮,道:“虞施主。”


    虞姬視線掃過圓覺身後,道:“衛淵呢?沒有回來嗎?”


    圓覺道:“衛館主在東海有些發現,臨時決定前往青丘,看著天色,大概會在青丘國呆上一晚,虞施主有什麽事的話,可以明天再來,衛館主應該就已經回來了。”


    虞姬對於這個僧人沒有什麽好說的。


    她隻是因為白天的時候,霸王槍槍刃掙紮時候,在封印上撞擊出了裂痕,而這一道封印,是衛淵的手筆,在定下心神來之後,希望先找到衛淵,讓他加固封印,再做其他打算。


    其實心中還是有些亂了。


    虞姬點了點頭,起身告辭,突然聽到一聲脆響,麵色驟變,化作一道赤光衝了出去,圓覺緊隨其後,奔過去之後,看到虞姬一身紅衣,站在那裏,眼底不知是喜是悲,亦或者二者都有,而畫室的玻璃居然已經碎了,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在畫室裏麵,一個古樸的木匣子大開,滿地的木屑。


    ……………………


    項鴻寶認認真真地把那少女說的話都記錄下來。


    張浩把他送到了車站,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經曆的事情太多了,項鴻寶又感覺到了那種陰冷的錯覺,仿佛置身於兵荒馬亂的戰場,迷迷糊糊睡著了,隱隱約約看到天地一片黑暗和昏沉,耳邊戰馬嘶鳴的聲音,兵器碰撞的聲音,還有憤怒的咆哮,化作了最真實的布景。


    仿佛始終在往前拚殺。


    這一個夢太過真實,等到項鴻寶醒過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出了一身的冷汗,黏糊糊的,外麵天色都已經有點亮了,他這一個噩夢直接睡了一晚上,下了車的時候,一位看上去和煦可親的老大爺站在車站前麵,和其他人嘮嗑。


    項鴻寶眼睛一亮,繞開了那些說拉人的司機,湊過去笑嗬嗬道:


    “老爺子,我回來了……臥槽?!”


    “你做啥子啊!”


    “我做啥?!”


    那剛還笑嗬嗬的老大爺臭著一張臉,直接拎起二點五升的礦泉水瓶就往項鴻寶頭頂砸,大怒道:


    “你個傻麅子還特麽敢回來,我送出去那麽多小比崽子,就你不爭氣啊,自己人被自己人舉報,然後被自己人抓了,還得我去自己人那裏開條子,再找自己人把你放咯,我這幾十年沒丟過這種人。”


    “還躲,老子今天就清理門戶把你收拾了。”


    “老頭子你再打,我可是立過功的。”


    “屁,你再跑,老子今天把你送進宮裏去!”


    好一陣亂打,最後項鴻寶滿頭頭發亂成雞窩,老人這才開車帶著他回去,問他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情,項鴻寶撓了撓頭,把事情簡略一說,當說到自己見到了天使的時候,老人動作一突,眼睛都差點凸出來。


    不對啊……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哪兒有什麽神?


    可是見到項鴻寶信誓旦旦的樣子,他眼底雖然古怪,倒是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說你要能成,那就按著那什麽天使說的話,自己試試看,項鴻寶則是自信滿滿,突然道:“對了,大哥他這段時間怎麽樣?”


    老人沉默下來,頭痛道:“他能怎麽樣?不還是那個樣子?”


    他開車拐到一條小巷道裏,歎了口氣道:


    “你進去吧,我就先不進去了。”


    “好嘞。”


    項鴻寶下車,分出一半的鹹魚幹,然後跑向自己大哥那裏,他們是老家夥抱養來的,從小在景教裏長大,沒事兒就去街道辦溜達,可是和從小機靈的項鴻寶不一樣,他大哥性子不知道該說是好,還是說差。


    總之是叫所有人都頭痛的那種。


    明明是出身在十字景教,但是最後硬生生沒入教會。


    七歲教他景教神術,不喜歡,說最厭惡那種依靠別人力量的法子。


    神術也是在向旁人卑躬屈膝。


    他寧願堂堂正正,隻靠自己。


    結果負責神術的老大爺黑著一張鐵鍋臉甩袖而去。


    景教的武者們大喜,他們這一脈,既有古羅馬‘大秦’的搏擊術,又有自唐綿延而來的‘唐手’和‘兵擊’,混合有神術體係的淬體方法,也是一種別出心裁的修行方法。


    可是在引他入教,祈禱禮拜的時候。


    連當時大秦景教的強者勃然大怒,踹門離去。


    車裏的老人點了一根煙,他一直到現在忘不掉那一雙眼睛,明明是八歲孩子的眼睛,一隻手端著槍,卻並不願意念誦神名,在所有的孩子們都跪下接受洗禮的時候,皺著眉頭,沉思一會兒,持槍問道——


    “上帝?”


    那稚嫩少年的眼底仿佛有一整個浩瀚世界,道:


    “他用多重的兵器。”


    “我什麽時候可以打敗他?”


    ……………………


    項鴻寶推開一家小院子,秋天花當然都謝了,可是在室內還開著,那是紅色的花,成片成片的綻放,一名男子躬身彎腰,係著圍裙,修剪著花葉,旁邊還放著噴壺,項鴻寶放下鹹魚幹,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反應。


    他嘴角一抽,深深了口氣,怒道:


    “項鴻羽!!!”


    “聽到了……”


    平淡的聲音,男子抬起頭,五官剛硬,眉宇淩厲沉肅,隨意道:


    “坐吧。”


    而在這兄弟二人沒有注意的角落。


    一道早已暗淡的流光落地,墜入花叢。


    在項鴻羽把項鴻寶送出去的時候,他才注意到門口墜落下的槍刃,疑惑道:“這是什麽……”


    ……………


    青丘國——


    來了這兒,衛淵根本沒想過半夜回去。


    偌大一座青丘國,還能沒他住的地方了?


    甚至於女嬌直接把她院子附近,給衛淵也劃了一大片院子,衛淵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起來,吃了一頓飯,吃飯的時候,順便掏出手機,找到了貓貓頭老天師,道:“張道友,在嗎?”


    秒回了一個表情包。


    衛淵道:“我找到了東海的問題。”


    對麵回答了一個貓貓頭比ok的表情包。


    顯而易見,張若素已經從特別行動組那裏得到了回答。


    不過,張浩他們可不知道真相……


    衛淵帶著拉人下水的愉快感,默默打了一行字,想了想,把這些文字都刪掉,隻留下了四個字,按鍵,發送!


    ‘共工醒了。’


    這一次,貓貓頭頭像陷入了一片沉默。


    “共工?”


    “嗯,共工。”


    “頭鐵的那個?”


    “最頭鐵的那個。”


    沉默許久。


    刷一下,貓貓頭頭像直接變成了灰白色。


    ‘叮——您的好友已掉線。’


    “………………”


    衛淵愉悅地把手機收好,一個喜悅的事情分享給朋友,喜悅會翻倍,而一個懵逼的事情‘分享’給朋友,你同樣將獲得愉悅,果然啊,幸福感是比較出來的。


    衛淵告辭。


    女嬌看著他離去,慢悠悠地回轉,回來的時候,聽到了那些小狐女們湊在一起,嬉笑頑皮,隱隱約約卻聽到了那句詩‘佛門修寂滅,可得長生否’,女嬌微微皺眉,邁步過去。


    幾個小狐女正傳著這句詩,開口說話的那名狐女突然察覺到了對麵的朋友一下不敢說話,愣了下,聽到清冷平淡的聲音問道:“這句詩,是從哪裏聽來的?”


    小狐女轉身,看到了白發雍容的女嬌,愣了下,連忙低下頭,恭恭敬敬道:“老祖宗,是在外麵遊曆的族人回來說起來的。”


    女嬌慢慢點了點頭,平淡道:“往後,這句詩,青丘族人不準傳。”


    小狐女一愣,連忙低頭答應下來。


    女嬌轉眸離去,道:“去告訴胡家和蘇家的家主,擬製法令。”


    狐女怔住,明白了這件事情的鄭重程度,行禮後離去。


    其餘狐女也都小心翼翼離去,女嬌神色平淡雍容——


    這句話,某種程度上,會讓衛淵覺得心裏不舒服,她不會允許青丘國和塗山氏傳播這一句詩,無論是誰,不管是狐仙,還是說蘇家和胡家的高層,都不許說這句詩——


    咳嗯。


    隻有她可以!


    ………………


    衛淵離開了塗山青丘國,掏出手機,發現老天師還沒有上線。


    看來衝擊是有些大了啊。


    衛淵心中玩笑,隨便刷了刷,手機彈出新聞框,隨意看了一眼,衛淵的神色緩緩凝固——


    ‘驪山秦始皇陵異變,疑似出現爆破’


    ps:今日第一更………四千字,推了下大綱,發現這是個大副本啊……


    感謝遊離於世俗之外萬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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