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腦子裏漸漸有些清醒。周遭景致雖然還是模糊,不過聽覺倒是完全恢複了過來。


    迷迷糊糊中,耳畔一個熟悉的聲音,空靈而悠長,卻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魔力。


    “陸朋,你還記得這裏嗎?”宮本清子笑的意味深長。


    這話問的好不突兀,著實讓我吃了一驚。此情此景,我最是熟悉不過,遮莫又回到了鳳儀閣?!


    驀然間,我心頭一凜,不禁犯起了嘀咕,“難道我們這回又是穿越了?!”


    此時的宮本清子,看的出,明顯有些得意,不過,她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始料未及,“陸朋,看來穿越一說,果然是子虛烏有,鳳儀閣其實一直就藏在你的潛意識裏,我們現在看到的一切,不過你記憶裏的一部分罷了。”


    我聽的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如果她說的沒錯的話,那麽此時,二人身處這地兒,壓根就是場幻境。借著我被催眠的功夫,宮本清子愣是闖進我的記憶深處了。


    還不及我細想,庭院裏人聲鼎沸,嘈雜異常,甚至還夾雜著槍聲不絕於耳,二人猛地一驚,此時也顧不上想其他的了,便是直奔裏頭。


    此時鳳儀閣門戶大開,隻透過敞開的鐵門望去,庭院內人頭攢動,依稀還有日本兵的身影進進出出,驀然間,我心下大駭,這不會是回到了那場殺戮裏吧?!


    果然很快,這種猜想便是成了可怕的事實。庭院內端的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在七倒八歪躺著的屍體上,我一眼便是瞅見了個熟悉的身影,菊嬸!


    此時的她頭顱早已是沒了蹤影,身下一片血泊,當真死狀極慘。若不是我識得她衣束,真的難以置信了。


    二人驚恐萬分,望著眼前這一幕,著實大氣不敢出。就在這時,槍聲漸漸消停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了!


    “宮本藤!”


    那聲音自有一股威嚴,雖不是很響亮卻滿是憤慨之氣,除了陸汶崖還能是誰?!


    隻見他視若無物,從主樓裏走出,腳步緩慢而沉重。目光隻四下裏一掃,好似早就猜到了結局。這會兒,臉上也看不出喜怒哀樂,隻微微蹙眉,馬上又恢複了平常樣子。


    “你們這群畜生,我泱泱中華,怎麽可能敗在你們手裏?!”


    人群中閃出一人,正是宮本藤。此時這位日本軍人,陸汶崖的生死之交,臉色陰鬱,倒讓宮本清子看的異常真切。驀然間,她看了看我,眼神裏滿是狐疑。


    我知她心中所想,就是小聲說道:“他就是宮本藤,你的祖父。”


    陸汶崖的斥責,顯然讓眼前的宮本藤惱羞成怒,隻見他臉色漲紅,殺氣叢生,“汶崖君,此言差矣。自古以來,弱者往往臣服於強者,此乃自然規律,放之四海而皆準。想想吧,當年你們大唐盛世又如何風光,我們不一樣心甘情願臣服嗎?!”


    “臣服?!呸,宮本藤,做你的春秋大夢去,陸某雖然不才,還不想做辱沒祖宗的事兒,今日之事,有死而已!你們快些動手吧!”


    宮本藤絲毫不為所動,他很清楚陸汶崖的性格,硬來是絕不可能的。這會兒,倒是嘿嘿一笑,轉身就是一個揮手,對著日本兵劈裏叭啦一頓日語,我聽的雲裏霧裏,須臾,宮本藤出了門外,便是一眨眼消失在了視線之外。


    那些個日本兵此時倒忙碌起來,收屍的收屍,打水的打水,看著樣子是要打掃戰場了。我瞧的蹊蹺,不知道宮本藤究竟剛才說了什麽。就這時,不由朝宮本清子多看了兩眼,想來她必是清楚的很。


    宮本清子正看的出神,目光端詳著陸汶崖許久許久,自然沒有留意到我。直到日本兵把陸汶崖等人五花大綁,齊齊關進了主樓,人群中,見到幾張熟悉的麵孔,陸夫人,上官婉儀,獨獨少了孫佳顏。


    很快,鳳儀閣便是完全讓日本兵控製下來。莫說主樓門口站了崗哨,連著大鐵門前也有日本兵來回巡邏。瞧著樣子,好像成了什麽軍事要地了。


    “這,什麽意思?”我著實好奇,不知這宮本藤葫蘆裏究竟搗鼓啥,這當口,忍不住問道。


    宮本清子此時完全回過神,見著我就是一聲歎道,“陸朋,宮本藤要把鳳儀閣征用下來,作為日本在亭陽的指揮部。”


    “那,那陸汶崖他們呢?!”


    宮本清子搖搖頭,看的出,她心裏絕逼知道些什麽,隻是不願透露,直到我問了許久,也不肯吐露半分。


    當時,我就有點火了,“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還有什麽事需要遮遮掩掩?!”


    宮本清子轉過頭,看著我。眼神裏一如平靜。


    “陸朋,不用猜了,呆會你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轉眼便要黃昏了。二人怕是驚動了日本兵,不敢在府裏多呆,隻瞅了個空檔,趕緊溜出了門外。


    民國時的殘陽路,不像而今荒蕪,一路上倒也有些人家。再往前就是那段老街了,當初南造雲子我也是在那初次相見,想來真算的上是恍若隔世了。


    到得老街不久,大大小小的鋪子,有些已經打烊了。這時,天邊殘陽當照,一輪最後的夕陽眼見就要落了下去。


    行在青石板路麵上,二人走的別有意境。就在這會兒,前麵圍攏著一大幫子人,竊竊私語,仿佛在議論著什麽。當下,二人小心翼翼靠了過去,趁著旁人沒注意,走人群中喵了一眼。


    就這一眼,便是讓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原來,眾人圍著看的,是一張貼在牆上的報紙,密密麻麻的,遠遠的也瞅不真切。


    可報紙上的照片,倒是格外眼熟!居然是叫秋官的那個少年。驀然間,我感覺到了不對勁,就在這時,人群中忽是有人一聲歎息,“可惜啊可惜,想不到陸汶崖是這種人,原來他早就和宮本藤義結金蘭了!馬老爺子,這次真是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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