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欺月,頭頂與腳下皆是一片猩紅。


    帶著臉上淡漠的表情,一身黑衣的陸城穿行於已經被黑暗所籠罩的城市。


    最後的陣線上正在不斷增配人員,除了最後留守分殿監禁張慕言的卞城王與轉輪王,剩餘的八位閻君,連同老道士在內,一並奔赴了第一戰場。


    他們的任務是在黎明前拖住妖族數字龐大的主力軍團,而陸城的任務,是盡一切可能在戰線崩潰之前擊殺敵後的兩位妖首:樹鬼與妖魁。


    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指的就是萬眾心係的這一刻。陸城不知道他能否如願的在今晚結束這場沒有意義的戰爭,唯一確定的地方在於已經決定了隻身前往,就得做好你死我活的心理準備。


    cbd內隨處可見的霓虹燈仍然亮著。


    隻是燈罩上染了血,投映出的彩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隨手采下了突出地表的樹根上一朵白的小花,他幫眼前未能瞑目的死者合上了雙眼。


    這個人的死相很嚇人。


    他的半個身體橫躺在路麵上,手還搭在未關上的門沿,麵是如出一轍的驚恐,而胸口是一朵綻放的血花。


    看得出來,事發時他應該剛好在開門查看外界發生的莫名響動,再回過神來,已經在妖物突然到來的襲擊下命喪黃泉。


    這種地方不該存在撐破地麵的盤根,更不該出現長在路中央的小花。事出反常必有妖,估計現在的cbd內,已經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妖**。


    陸城在猶豫,等下是該直接殺進去,還是先探探路再說。


    樹鬼婆娑的本體目前為止還是個未知數,貿然衝入敵巢,哪怕他是兩族皇血,也難保不會發生意外。上一次的交手還曆曆在目,更兼一個實力不明的妖族魁首,這仗的艱辛,隻怕不輸他出道以來碰上的任何一次對手。


    駐足,眺望,前方。


    目所不及的黑暗深處,是盤根錯節大團迷霧。有撐著紅紙傘的人兒翹著腿坐在樹冠下,搖著頭高唱著語種不明的歌。


    聽不懂歌詞,陸城卻分明領會了歌中的意思。


    那是閣中的伊人等著宿夜未歸的丈夫,她明白所愛的人已經心有所屬。芙蓉帳暖誰與郎君共度**?冰冷的夜裏獨我傷心未眠。


    歌唱得很輕快,語氣中卻是生無可戀後的癲狂。


    “男人啊誰能讀懂你多變的心腸?如果誓言愛語皆不可信,讓我們一把火把這荒誕的世界燒個精光。”


    在歌中停留的陸城隻感覺到了脊背後衝上大腦的一陣深寒。


    一聲高調後的殘音,最後的一句歌詞像是耳邊囈語般回蕩在了他的腦中。


    “感覺如何?”


    身後的一聲輕笑,將他險些飄飛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他有黑龍之眼,這種致幻類的精神衝擊於他而言隻是可笑的把戲。但在那一刻,他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歌中的悲傷。


    所謂不瘋魔,不成活。一次入戲,傷心百年。


    戲子能讓人感同身受,往往自己必先入戲十分。什麽時候把戲演成了人生,整個世界上的人才都會成為她的配角。


    這種幻境的布置手法讓他很熟悉,但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曾在何處見過。而回過了頭,正對著他招手示意的不是別人,恰恰是那個自戰爭打響便不見蹤跡,一直到今日方遲遲露麵的傳燈族人、逆鱗劍主,顧陽。


    “你怎麽在這兒?”稍稍差異了一下,陸城笑著走向了這位故人。


    “整個城區現在已經廢了,我原本是抱著救人的心思闖進來看看,結果真的深入其中才發現,能救的隻有死人。”他聳了聳肩,嘴角一陣苦笑。


    “我正想問你呢,這麽長時間一直沒見你去通冥殿報道,還以為你人間蒸發了呢。怎麽的,敢情一直在外頭當獨行俠?”


    “沒呢,哪有你老兄瀟灑?你在通冥殿內的事跡我可是聽說了,民間的通靈人之中你可是當之無愧的青年偶像!”捶了一下陸城的胸脯,顧陽的臉上帶著誇張的笑意。“我嘛,向來不喜歡受人拘束、聽人調遣。反正都是為冥族效力,台麵上享戰功和背地裏除妖是一樣的結果。上頭的那些個人際關係太複雜,像我們這些沒背景的小草根哪有擠上去的能力?你非要把我理解成獨行俠我也沒什麽意見,誰讓灑家本就是這樣仗義不拘功名的江湖**客呢?”


    “誇你兩句還上臉了是?”陸城眯著眼睛,返還了那一拳。


    的確,以他傳燈一族的身份,一旦被通靈人高層發覺了身份,絕對會是不小的麻煩。與其把自己放在風口浪尖,不如在基層活得瀟灑,一身實力修為在此,任何地方都不可能過得太差。


    “你呢,怎麽會在這兒?”扯了幾句,顧陽的話又回到了正題。


    “被那些個政客坑了唄。”陸城無奈地一笑,“他們在前線上跟那些小妖們打打鬧鬧,而我,就負責深入敵後完成對妖首的擊殺。”


    “你小子這麽張狂,要是我,估計也得把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任務交給你。”砸了咂舌後,一臉慨然的顧陽居然是摸著下巴說出了這樣的風涼話。


    “喂……這種潛台詞你放在心裏就好了……當我麵說出來真的合適?”陸城哭笑不得,“別廢話了,正好在這邊碰上個熟人,有膽子的就陪我走一趟,我知道你不屑功名,事成之後麵對群眾敬仰的目光和萬千榮譽,我絕對隻字不提你的名字,用性命保證不讓那些個濁流**你清白的品格;沒什麽膽量就算了,往外圍走,碰上那幫拖延時間和妖族正麵作戰的主力軍也算是救人的另一種方式。兩難的選擇,這就是考驗你顧兄膽識和俠骨的時刻了。進或退,給個準信唄?”


    “你個家夥無非是想拉個人下水而已……至於說得這麽麻煩?”顧陽擦了擦汗。


    “爽快!”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後,陸城大力地摟緊了對方的肩膀,“計劃很簡單,你在前頭探路,我在後頭保證你的安全。裏頭的兩個妖物我都交過手,十足的把握一個照麵三個回合內拿下!”


    “炮灰不是你這麽找的,忽悠人的功力有待加強。”顧陽似笑非笑的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別指望正麵進攻了,沒用。”


    “什麽意思?”陸城從對方的話裏聽出了玄機。


    “剛才的歌聲聽見了沒?”顧陽反問。


    “聽見了。”陸城點頭,“你事先已經聽過了?”


    “你看到了什麽?”沒有回答陸城的問題,顧陽接著問。


    “一個撐紅紙傘坐在樹下的女人。”陸城如實回答。


    “既然看見了,我明確地說一聲你已經進不去了。”顧陽微笑。


    “為什麽?”


    “你事先有沒有和那樹鬼婆娑交過手我不知道,但我事先已經和她碰過麵了。”


    “說下去。”


    “戰鬥進行的很無趣,因為從頭到尾對方都沒有表現過要殺我的意思,隻是站在那個地方任由我攻擊。而我也驚訝地發現,無論殺死多少次,這個女妖都能以樹木傀儡的方式再生。說得誇張一點,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物理攻擊免疫。”顧陽輕笑。


    陸城咂起了舌。


    看上去不僅僅是他遭遇了這個困境,連同這個傳燈子弟在內,一樣被那樹鬼用同樣的方法戲耍了一遭。


    “你發現了其中的端倪了麽?”抱著試試的心態,他還是把希望寄存在了這家夥的身上。畢竟既然敢提出這個問題,多聽一份見解也是好事。


    “端倪倒是沒看出來,但是根據敕令家的術法理論,能多次做到死而複生這一點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以念化形,本體相安。”顧陽解釋,“也就是說從頭到尾我們所能看見的樹鬼都非本體,無論殺多少次,都能被她用同樣的辦法還原化身。”


    “跟我想的一樣。”陸城打了個響指,“但是麻煩就麻煩在我們不清楚這個本體到底是什麽。起先我在想麵前那人是否隻是幻象,但輕敵之後卻發現即便是化身,成型的樹鬼仍然能對我發動攻擊,這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不破了這個禁術,想傷到她都難。”


    “話就是這個意思。”顧陽笑了笑,“迷霧之中其實什麽都沒有,你所看到的紅傘女子也不能保證說就是婆娑本人。因為根據以往的交手經驗來看,她的本尊不會就這麽堂而皇之的顯露人前。這樣一來用腳都能想到,麵前的路必然是陷阱,聽了這歌聲便貿然上前,恐怕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說了半天,你遇上了樹鬼婆娑,卻無傷她之法,那麽最後你又是如何脫身的?”聽了半天,大概突然想到了什麽,陸城問出了這個疑點。


    “冥火紫焰。”顧陽攤開手掌,一朵火焰蓮花懸浮在了掌心。


    “當她試圖攻擊我之時,我出於本能祭出了冥火紫焰,冥神之火順著樹根燒去,貌似是傷到了她的本體,於是倉皇之下,隻見她匆忙逃去,不見蹤影。”


    “有些意思。”陸城點頭,“那麽你有什麽辦法麽?”


    “有,”顧陽點頭,“恰恰是這一燒,讓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什麽?”


    “婆娑的本體在哪我們可能不清楚,但這地下的樹根,必然與她有所關聯。”說著,顧陽跺了跺腳下的土壤,地底深層,是如蛇般扭動身軀的虯結根須。...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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