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問誰?陸城,或者是冥君。”看著麵前一改常色的道士叔,長歎一聲的陸城漸漸露出了深深的疲態。他苦笑,他悲哀,但是他無力改變,隻能選擇一個麵目,去應對這繁雜的人生。


    “那要看你想用哪個身份給我回答了。”老道士沉默了片刻,身上蔓延的氣息終於收斂半分。他等這個答案等了很多年,隻是迫在眉睫,不差這幾分鍾。


    “如果是陸城的話,我寧願這一切不要發生。”陸城笑了,“我想我的為人叔你應該很清楚,典型的胸無大誌。每走一步,那不是出於我的本心,而是時局變化,為了保全自身,我不得不去讓自己進一步變強。這樣的一個人你覺得他能想些什麽?大劫將至,我隻是想安心過好自己的日子,順帶保護好身邊的人。其他的太遙遠,我不想,也沒能力去顧及。”


    這是實話。


    他想過反攻通冥殿,重掌帝王權,也想過英雄夢,有朝一日左右自己的命運。但相比於眼前事物的變化,原來平淡,才是人生的平常心。為了唐月緋的性命延續,他不得不想方設法提升實力,而老妖怪的仇,又讓他不能不去在茫茫人海中苦苦追尋。他想停歇,但是不能。因為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不錯。”老道士眯起了雙眼,“那麽冥君的回答呢?在我們麵前都隱藏了那麽久,是時候也該讓我看看你的真麵目了吧?扯開那些無聊的表象,今日我不再對你遮遮掩掩,希望你也能對我這個叔坦誠相待。沒別的意思,簡單的聊一次天就好。”


    “我知道,你等這一刻是很久了。”陸城笑笑,隨心踢飛了一蓬腳下的碎石子。


    老道士想看的無非是自己的真身,不過很可惜,他不是冥君。


    但他卻是妖皇和屍王。


    黑龍之鱗的長長衣擺在亂風中飛舞,而這一刻的陸城,也終於在淺笑聲中解開了對自身力量的束縛。


    最先傾瀉而出的是壓迫到讓人無法呼吸的黑龍之息,百草在勁風的淩駕之後,才是最精純而磅礴的皇族之氣。


    看著麵前這個力量威壓已經完全超過自己的人,老道士的臉上終於閃過了一抹欣慰。


    “我們果然還是小看你了。”他輕輕鼓掌,臉上帶著笑容,“雖然並不是我想看到的冥君,但這份氣息,已經足夠叱吒蒼生。”


    “是麽?也許吧。我隻是個怪物。”陸城自嘲的笑道,一舉一動間,引發的都是天地間的靈能浪潮。


    兩個站在生靈之鏈頂端的存在同時望向對方,映射出的表情各有不同,卻都離不開一份淡淡的笑容。


    妖皇和屍王的血脈並不兼容,同一時間內,這兩種狀態隻能存在一種。而屍王本相著重於無與倫比的肉體力量,在外放的威勢層麵,較妖皇真身而言太過平淡無奇。為了與老道士對峙,陸城毫無保留的現出了妖皇之息。沒有力量外放,隻是單純的形成了那巍峨如群山峻嶺的靈能之勢。他不知道老道士是否已經看出了這身皇族氣息的來源,但是對方沒有多問,他也不打算多言。身上有鬼王印的通靈人不可能是外族妖孽,這點任何人都無權質疑。也隻有在兩人相望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了這個叔叔輩的老瘋子在期盼些什麽。


    那是參透白雲蒼狗之輩,對天地間一點變數的渴望。就像老師希望看到有創造力的學生,或者說父母希望看見能改變家族命運的孩子。


    “陸城大人千古,臣參見冥君。”


    老道士微笑著說出了這句話,沒有彎腰屈膝,甚至沒有稽首。


    “無需多理,你想看,如你所願。”陸城也微笑,臉上沒有更多表情。


    “很不錯,”老道士說,“你騙過了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但是真正打了照麵,也沒有讓我完全失望。雖然沒有看到傳說了數個時代的冥君之姿,但是無疑,你已經擁有了名為‘顛覆’的實力。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


    “重掌通冥殿。”陸城回答的很簡單,也很誠實。


    “你所謂的重掌是什麽意思?”


    “至少在我還活著的年月,我要讓十殿閻君重回他們應在的席位,將整個天下一統,而不是十分。魔將靈相仍在,判官鬼王當回。大劫中第一個昂首挺立的應該是冥帝,而不是十個身居高位平分大權的閻君。”


    “很不錯的構想。”老道士笑笑,“居然連魔將和靈相兩家都出來了,你小子底牌夠深。”他鼓掌。


    “底牌?什麽叫底牌?”陸城笑了,“你以為我身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強烈的黑龍之息?”他亮出了胸前的黑龍之眼,以及善後隨風而動的長擺披肩。“黑龍三件套我已經獨享其二,願意的話,我隨時可以發動反攻。”


    在這樣的身家之下,即便心性如老道士,此時此刻也不免目露了幾分驚訝。


    “但是你沒有。”他搖了搖頭,很適時地收住了自己的情緒。


    “對,我沒有,因為迄今為止,我還不算一個正牌兒的冥君。”陸城自嘲,“有句話你說得很對,那就是一個鬼王印不代表一切。時機沒到吧,我總覺得還不急,畢竟這個大劫在你們口中傳得那麽可怖,再怎麽有想法,我覺得至少該等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完了再說。掛在我身上的我隻能說是責任,而不是可笑的夢想。答應了魔將和靈相兩家,血脈決定的事情就跟命運一樣,我無力抗爭。”


    “說得不錯。”老道士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樣看來,我當年把自己的那一票壓在你身上,也許冥冥中還真是押對了。”


    “我說的已經足夠多了,能不能麻煩叔你配合一下,回答我幾個問題?”陸城反問。在他看來,這才是今晚的正題。


    “你說吧,能回答的我盡量。”老道士點頭,表示隨你便。


    “這件事除了你之外還有沒有別人知道?”既然身份敗露,目前來看這老家夥立場又基本還在自己這邊,陸城第一個考慮的自然還是能不能把這件事壓下去。


    他自己都知道時機未到,過早地袒露冥君身份,對他來說隻能是有害無益。如果老道士能做到守口如瓶的話,盡量還是不要讓這個消息外傳才好。


    “廢話,當然沒有。”老道士翻了個白眼,“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這個重磅新聞,你覺得現在滿世界找你的還能隻有我一個人麽?”


    “好的,請您老盡量幫我守住這個秘密,成不?”陸城聳肩。


    “這個自然。”話已經挑明,老道士索性又恢複了那副帥不過三分鍾的瘋傻相,朝陸城擠了擠眼睛,“我是站你這邊兒的,這還看不出來?”


    “第二個問題,我聽你的話裏貌似冥族高層都對冥君一族有個大概了解,你們已掌握的信息是多少?”


    這個問題是源自陸城自己的好奇心。


    因為本身他這個血脈來得就是不明不白,按理說冥君一族斷代百年,怎麽著也不該落到他頭上。可惜的是葉天行那邊問不出線索,想找個答案,目前來說隻能寄希望於同樣在關注此事的冥族。


    “沒多少,如果不是那次冥君氣息的外放,大概一群老家夥誰也沒想到傳說中的八大家族之主能重現人間。”老道士冷笑。


    “哪次?”


    “你在城郊,百鬼迎親的當晚。我們也曾懷疑過你,甚至還專門找轉輪王鑒定過你的血統,但是得出的結論是沒有任何和冥君掛鉤的可能。在血脈感應上那老家夥也算是個權威了,於是乎對你的關注也就到那為止。挺諷刺的,追查了那麽久,到頭來最先放棄的選項卻偏偏是正確答案。真不知道那群人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麽想。”老道士戲謔的怪笑了兩聲。


    “嗬嗬。”陸城幹笑。心說自己也算因禍得福,一次血脈封印,到算是徹底撇清了嫌疑。隻是他內心總是隱隱感覺那次的百鬼迎親並沒有那麽簡單。原因無他,所有的因果皆是在那時種下。如果真的所有事物間都存在你意想不到的聯係,也許最後的真相,還得去故事的開頭找尋。


    “在想什麽?”見他分神,老道士問道。


    “沒什麽。”陸城搖頭,“最後,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您老這可怕的實力算怎麽回事兒?世外高人?深藏不露?恕我直言我以前是半點都沒看出來!”


    “這個就厲害了!”一聽到有人在誇自己,原先頗具高人風範的老道士立刻就像現出了原形,“我跟你說,別看我平時偽裝的很好,其實我本身可是中原大地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啊!可惜現在老了,年青的時候,隨便一個眼神,那就是秒殺萬千少女的存在!……”


    這邊還在喋喋不休,陸城卻是一陣撫額。


    他突然覺得自己大概是沒什麽希望從這話嘮的口中套出點有關他自己的信息了。沒別的原因,就衝這老貨的城府比他深。


    “咳咳,那你沒別的事了?”在哭笑不得中,陸城隱約是下了一點逐客令的味道。


    “沒了啊。”還在闡述自己光輝曆史的老道士微微一愣,“我就是第一個發現了冥君的真實身份,感到興奮後來見識見識。怎麽,晚上還有活動?”一邊說著,他還一邊瞥了一眼被陸城放到旁邊昏迷不醒的唐月緋,眼神中的曖昧,大概隻有目睹了尹誌平所作所為後的趙誌敬才能比擬。


    “你想多了!”陸城瞪了他一眼,心說這家夥果然帥不過三分鍾,“我還在忙報仇的事情。不瞞你說,老妖怪不是我所殺,這個幕後黑手我是一定要找出來的,如果你這邊沒什麽問題的話我還得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線索。”


    “如果是這樣,我倒是建議你過陣子再忙了。”一聽說沒什麽香豔情節,老道士的興致頓時就少了一半,“因為從明天開始,你會變得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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