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鬼行動三天後,s市高鐵站。


    夜幕深臨。


    高架上的高鐵如鋼鐵所鑄的長龍般來往不息。車窗裏透出的亮光,如流動的群星般,照亮了夜,也點綴了高架上的夜空。


    橋下的小哥笑笑,默然不語。


    臨近春運,身邊的很多人都已經買好了回家的車票。


    可是自己呢?嗬嗬。


    他孑然一身。


    仗劍伏魔,通靈兩界,一如他的宿命,這座孤獨的城市,就是他的家。


    他行走在人跡罕至的高架橋下,如同大多數小說漫畫裏的遊俠一樣,孤身一人,浪跡天涯。


    他來高鐵站接一個人。那位,他高高在上的父親。


    嗬嗬,如果真的能算作父親的話。他幹笑了兩聲,連自己也為自己的笑話所動容。


    大概連那個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這麽大的兒子吧?想想看還蠻好笑的。他又握緊了手中的那枚金色的玫瑰項鏈。


    不知道當自己把媽媽留下的遺物交到他手中的時候,這個被稱作卞城王的人會是一個怎樣的反應。


    夜風中,有梟的笑聲飄蕩。


    他裹緊了單薄的衣衫,雖然地處南方,冬天的s市卻一樣的寒冷。


    他伸手摸了摸淋濕一點的頭頂。


    下雨了麽。


    然而沾上他指尖的,是血。


    他猛然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被白色麵具遮蔽的臉!麵具上,一道紅色裂紋如細蛇般蔓延開來,從左耳根到右鬢,滴滴鮮血滲落,所見觸目驚心。


    “斬!”


    幾乎是第一時間,他就抽出了背後的長劍!與此同時,幾張散落的黃符在他的手中紛亂飛舞!“斬妖誅邪,定宇昊天!”


    上空的紅色身影迅速淡化,桀桀的怪笑仍如夜梟般風中回蕩。


    他屏住了心神,沒有鬼瞳一族的真視之眼,單憑他現在的修為,還沒有辦法做到看穿這妖物的幻術。


    冷汗,是一瞬間披露而下的。


    能夠做到隨意靠近自己身周而不露痕跡,這就已經表明了對方的實力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他知道,自己麵前的,十有八九就是那坊間盛傳的食心鬼了。


    會死麽今天?


    嗬嗬,還真是命中注定啊,偏偏是今天。


    連那個人的麵都沒見到啊,就這麽死在這裏,還真是蠻討厭的呢。


    十八年了啊。


    從我出生到現在,連他一麵都還沒見過啊混蛋!


    帶著生死執念,他的劍如雷霆電光般閃耀在四下無人的黑夜。


    一瞬光華,血淚合流。


    金色的玫瑰項鏈,如凋謝的花瓣般零落。無聲落地的瞬間,他的心髒也隨之剝離體外。


    他看見它了。


    原來盛名一時的食心鬼,是長這個樣子啊。


    嗬嗬,身為那個人的兒子,就這麽死在了這個地方,會很丟臉吧。他捂住了自己被利爪穿透的胸腔,苦澀的笑了兩聲。


    自遠方,一道寒芒如電閃過,從他和食心鬼的中間穿過。


    一聲慘叫,一陣紅血。


    妖物拖著被斬斷的手臂迅速的消失在了夜中。


    那個男人終於帶著黑色的手提箱,姍姍來遲。


    “這位小兄弟!你沒事吧?”他扶起了倒在地上的他,神色關切。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長款風衣,幹淨的臉上沒有一點胡渣,中規中矩的臉上帶著一份成熟男人應有的帥氣,手臂上結實的肌肉,還在向人展示著他身為十殿閻君之一的身手不凡。


    真好啊,這個就是爸爸麽?


    他很想喊一句什麽,口中卻始終被不斷湧上來的鮮血溢滿。


    算了,還是不告訴他吧。


    他的兒子,不該這麽窩囊。


    “小兄弟,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麽?”他看著他的傷勢,臉色不由自主的掩上了一層寒霜。


    他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閉上了眼睛,神色恬然,仿佛心願已了。


    真好,最終,還是見上了一麵。


    他懷抱著他的遺軀,沒來由地心中一陣抽搐。


    又一個受害者,他想。夜色紛飛中,那個男人提起了手提箱。


    他抱起了少年的屍體,帶著無邊的蕭瑟蒼涼,漸行漸遠。


    ……


    淩晨六點,s市的天還沒有全亮。


    陸城是被鬧心的電話鈴聲給強製叫醒的。


    來自老板娘的規定就是這樣,鬧鍾你可以隨便對待,但是不管什麽時間,我的電話你必須接。為此,這位雷霆手腕的女老板還特地自作主張地為陸城的手機設置了來電特別提醒,即來自老板娘的電話鈴聲區別於其他任何人,以方便某人切實履行自己應盡的職責~


    當然,事實也證明,唐月緋的這個決定也不是全無道理的。


    多數情況下,這位“生的貌美出落大方極容易引起某人垂涎”的女老板基本上是不會給某些可能心懷不軌的男員工打電話的,而一旦有什麽事情需要她打電話了,那麽就一定是情況緊急的必要之事。


    同樣,這次的事,也沒有例外。


    根據唐月緋的指示,十殿閻君之中,位列第六的卞城王,已經於昨夜駕臨了s市。


    可以肯定的是,千魘無常的重傷,已經徹徹底底的將食心鬼這件事鬧上了通冥殿的高層。除卻本身駐守於s市的轉輪王,另一位閻君的降臨,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反映了事態的嚴重性。


    而更令人費解的是,這位卞城王來到黃昏咖啡館也就是s市的通靈人驛站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名點姓要見陸城。


    陸城,這個名副其實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看來你果然出名了。”這是唐月緋唐大小姐的原話。


    “嗬嗬。”這是陸城在得知這一消息後表達內心“嗶了狗了”的回答。


    會麵的地點還是選在了黃昏咖啡館。


    對於這場閻君的覲見儀式,卞城王本人沒有任何要求,他如外界所傳的一樣,實事求是,不講排場。他唯一的指令,就是“那個叫陸城的小兄弟”必須到。


    陸城心說我也是醉了。


    他就很費解,像老道士、楚天刀這些人注意他這很正常,畢竟自己妖化以後全身而退,不僅關鍵時刻力挽狂瀾而且事後卻沒有遭遇任何反噬,要說他身上沒點什麽問題他自己都不信。但是這突然殺出來的卞城王又算怎麽回事?老實說自己這上半輩子啥時候和這樣牛波依的人物打過交道?


    難道說就是因為聽說了自己在上次獵鬼行動中的“卓越表現”,想要予以嘉獎以示鼓勵?


    不是當事人,誰也不清楚這位閻君大人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但是既然投在唐月緋門下,入了通靈獵人這個圈子,上級發話,你就不得不去。


    在經過了一天的思想鬥爭後,陸城終於還是選擇了坦然麵對生活交給他的苦難。


    這次的“覲見儀式”被安排在了晚上。


    對沒錯,留心觀察,你會發現幾乎所有的通靈人之間的活動都被安排在了晚上。因為入夜後陰陽交替,隻有夜晚,才是生靈兩界大門同時開啟的時段。身為維護兩界秩序的執法人,夜,才是通靈人活著的時間。把活動安排在夜晚,這是自古流傳下來的習俗傳統。


    很多古民族的壁畫圖文中都常出現夜裏圍著篝火載歌載舞的情景,其實就是在某種程度上,表達遠古先民對夜的守護者——通靈獵人們的尊敬與崇拜。


    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在確認了時間後,踏著黃昏夜色,陸城便開著他那輛法拉利出發了。


    上了車後,想到某些事情,陸城不自覺地笑了笑。


    在這之前,他還一直擔心夜闖m集團的、警車高速狂飆的事會等上今日頭條,那樣的話,他扯下的慌可就變成紙裏的火——包都包不住了。但是好在,葉天行沒有讓他失望。


    這位神出鬼沒的大拿在洗煤球方麵也是天下一絕。他短短的一句“我得解決後麵追著那幾輛警車”,竟然真的就將這條僅次於幾天前挖心案的大新聞給蓋了過去。


    雖然不知道他具體用了什麽手段,但是一天過去了,這件事真的就像不曾發生過一樣,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提起。


    想來既然葉天行沒有坑他,那麽自己那個不太完美的謊言,在某種程度上也就真的變成了無懈可擊的實話。沒有東窗事發,那就意味著除了他和人家葉大拿以外,絕對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事情發生的具體經過。


    確信了這一點,陸城懸著的心又定了一些。


    你是卞城王又如何?你意識到我有問題又如何?我是人不是妖物,你還能吃了我不成?


    還是老規矩,在學校直達驛站的路線間,陸城掉頭拐了個彎。


    自從這輛豪車成為他的專屬座駕以後,他也就從靈異事務所的小夥計正兒八經的升職成了老板娘的專職司機。


    畢竟唐月緋才是他在通冥殿麵前的老板,凡事還是得有她出麵才比較好應付。


    在接過了唐大小姐後,陸城才掉頭轉向了黃昏咖啡館。


    他當然不知道前麵等待他的會是什麽,不過三堂會審什麽的一定是少不了的。


    的確,或許比起實力,唐月緋和那幫人比起來要差得遠,但是論起陰險,這位以“先見”而聞名的鬼瞳家傳人可是絲毫不輸於任何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狐狸。


    陸城當然不怕。


    在接到了上頭指令的第一時間,唐月緋就撥通了陸城的電話,並和他串好了口供。


    所謂的有備而來,指的就是這種“明知山有虎,妹妹你大膽往前走”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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