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小霸王真就遇見河神了嗎?讀者們自然之道,妖魔鬼怪都是自欺欺人之說。因為,古人迷信,所以妖魔也就風行於古代。今人講究科學,鬼怪一說,自然不攻自破。那麽河中出現的犄角巨頭到底是什麽東西呢?答案是一個牛頭骨。牛頭本是西門吳屠戶扔在院子裏的。當年吳屠戶的婆娘曾罵過布丁,被布丁夜晚光顧,砸了他家的窗紙不說,見牛頭好玩就順手牽了出來,一直當作玩物沒舍得扔。後來野菜喜歡,就轉送給了野菜。如今為了假扮河神,野菜將牛頭貢獻出來,二人將牛頭稍作修飾,襯上薄薄一層羊毛。牛眼窩處塞了兩顆紅色的卵石,再由布丁套在頭上,從河中探出頭來,遠遠一看,端的是妖氣森森。古人本就十分迷信,加上近來江邊老死人,河神之說風行,難怪王家信以為真。


    此刻,江邊巨石往北不到二裏地有個蘆葦坡,這個季節,坡裏的蘆葦長得比人都高。


    布丁手裏拎著牛頭,麵帶無奈地對著野菜道:“這廝還號稱霸王,一見牛頭,不等問話,屎尿齊流,頃刻暈厥,到現在了一句話都沒問出來。”


    野菜道:“先別嚇唬他了,小霸王就是仗勢欺人習慣了,所謂‘兔子扛刀——窩裏橫”。若是單槍匹馬走出縣城,恐怕比大牙還要老實。”


    布丁道:“經曆此番教訓,看他日後還敢囂張不?剛剛在水裏,我一度就想溺死他算了,這等禍害留著也是害人。”


    野菜道:“萬萬不可,我等俱讀聖賢之書,須知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製裁小霸王的隻應是國法,而不是私刑。”


    布丁哼道:“國法?哼!小霸王欺淩辱虐了多少人,哪條國法管過他?本少爺此番就代表國法來懲治他的。”


    野菜還想再辯,大牙氣喘籲籲地跑來道:“王家似乎派人過來了,手裏端著一個大盒子。”


    布丁喜道:“定是送簪子來了。”


    來者何人?正是王府的管家王元。王元辦事幹練穩重,深得王慶遠賞識,在王家已做了近二十年的管家,此刻王府有難,王元自該當仁不讓。此刻他手捧木盒,麵帶虔誠地朝巨石走去。盒內是全府上下二十三名女眷的簪子共計二百一十一支。其中金、銀、玉、銅,各種檔次,不一而足。


    前文講了,古人大多迷信,這王元雖然相對精明些,卻也信鬼神一說,按約定,走到巨石不遠處站定,心裏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王元清了清喉嚨道:“在下王元,謹代表家主人前來。不知河神大人要哪支簪子,所以將全府女眷的簪子全部送來,共二百一十一支,請河神大人驗收。”


    話落,隻見石上緩緩升起白森森的犄角,然後便是兩支通紅的火眼,王元心裏咯噔一下,雙膝不由一沉,跪倒在地。


    “河神”說話了:“放下盒子,滾吧。”


    王元放下盒子,硬著頭皮,道:“請河神大人放了少主人。”


    河神道:“竟敢跟本河神討價還價,快滾!”


    王元不再囉唕,連滾帶爬,往回跑去。


    王元一跑,野菜從石後探出頭來。布丁道:“沒人了,快去拿來。”


    野菜貓腰跑過去,端起木盒就跑。


    二人回到蘆葦塘僻靜處,將盒子倒過來,翻來覆去,就是找不到那支並不名貴,卻很有特色的簪子。布丁歎了口氣,一手支腮,道:“這裏就連金簪子都送來了,按說絕不會私藏那支簪子不交。”


    野菜道:“是呀,這裏的簪子大多比那支簪子昂貴,看來簪子不在王府。”


    布丁沉默片刻,腦海裏迅速翻轉,回想著與小霸王的一幕幕。半晌,將牛頭套在頭上,向葦塘深處走去。


    拐了幾拐,出現一所小木屋。這裏很久以前曾住著一個鰥居的老漢,老漢死了,這個小屋因而荒廢,卻被布丁無意間發現,成了他的天堂小窩。此刻,小霸王正安靜地躺在屋裏的草席上。他實在是受了太多的驚嚇,再加上一天沒進食,一張憔悴的小臉臘黃臘黃的,看上去虛弱至極,哪裏還有平日裏飛揚跋扈的樣子。不知多少次了,幾乎每一次睜開眼就會看到一張凶惡猙獰的怪臉,緊接著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小霸王再一次醒轉,微弱地呻吟著,想拿頭看看處身的環境。不料,一仰頭就看見木牆上一張巨型的長著犄角的怪影。這次,小霸王沒暈,他望著牆上的影子,全身僵硬,一動不動。這時,那影子說話了:“我問你,你須如實回答,說真話,我便不吃你,說假話,我便一口吞下。”


    小霸王生硬地點了下頭,仍是僵著一個姿勢。布丁不禁暗暗得意,問道:“我問你,你可曾認識尋翠坊的姑娘唐釹歧?”


    小霸王搖頭。


    布丁一愣,道:“哼,說假話,看我吃了你……”話音未落,小霸王頭一歪,又昏厥過去。


    野菜在旁輕聲道:“他應該沒有撒謊,還記得他們初次去你家鬧事時,不是說過你號稱什麽北門小霸王嗎?看來是有人從中煽風點火。”


    布丁點頭道:“我也料想到了。”布丁心中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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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大清早,淄江上飄來一葉孤舟。半包的船廂內,隱隱傳來箏聲,是唐釹歧和師爺戚佑才。唐釹歧邊彈邊唱:


    空山鳥語兮


    人與白雲棲


    潺潺清泉濯我心


    潭深魚兒戲


    風吹山林兮


    月照花影移


    紅塵如夢聚又離


    多情多悲戚


    望一片幽冥兮


    我與月相惜


    撫一曲遙相寄


    難訴相思意


    我心如煙雲


    當空舞長袖


    人在千裏


    魂夢長相依


    紅顏空自許


    南柯一夢難醒


    空老山林


    聽那清泉叮咚叮咚似無意


    映我長夜清寂


    戚佑才拍手讚道:“‘月映禪心水拂琴,清風無意人有情。與君共對清風月,縱然寥落亦抒情。’雲海煙波,飄拂於心。姑娘好箏技、好雅致、好品位。”


    “先生繆讚了,小女子愧不敢當。先生既說小女彈得好,敢問好在哪裏?”此刻唐釹歧鉛華盡去,身上風塵色似乎也被江風吹走。


    “在下已不是第一次聽《雲水禪心》了,每次聞之皆有不同的感受。隻因彈奏之人的心境不同,聽到的意境亦因此各不相同。其實,雲水間本無‘禪’字,全看彈奏之人的心中是否有‘禪’。許多彈者急於彈出禪意,然而心中無禪,任是再怎麽努力去彈亦隻能算作‘雲水心’。直到今日,在下方聽到了真正的‘雲水禪心’。”


    唐釹歧幽幽地道:“人在紅塵,有多少迷亂的心事,小女隻將寂寞的心靈寄托於雲水幽潭。可是小女畢竟是風塵中人,隻願修得一份禪心,彈奏中增三分離世的清韻也就夠了。”


    戚佑才道:“好一個離世的清韻,離世有許多種方式,不知姑娘喜歡哪種?”


    唐釹歧怔怔地望著遠山不言語。半晌突道:“先生何不猜猜布丁此刻在想什麽?”


    戚佑才笑著搖頭,“天曉得這個機靈鬼在想什麽。”


    唐釹歧笑道:“他定是在找你,千方百計想要作弄你。”


    戚佑才道:“我堂堂一介茂才,連縣老爺也要禮讓三分,他這頑童膽敢戲弄。”


    唐釹歧道:“布丁才不會管你是不是茂才呢?你瞧瞧小霸王吧,多麽飛揚跋扈的一個人,而今見水就吐,見犄角就暈。家人為了他,將他與水隔絕,將家裏的牛羊也都賣了,從此成了足不出戶的乖孩子呢。”


    戚佑才道:“嗬嗬,經此一事更加證明了在下的觀相之術。”


    唐釹歧幽幽地道:“先生可否也給小女看看相,今後將何去何從?難道要終老風塵?”


    戚佑才捉起唐釹歧手道:“姑娘何不隨在下一同去尋找離世的清韻?”


    唐釹歧喜極而泣,低頭彈唱道:


    我本是良家女


    出自書香門第


    父為官宦


    母為人淑賢


    奈何命運不濟


    二老先亡


    雛鶯落難


    淪落齊地煙花


    …………


    歌聲漸遠,扁舟沒入晨靄深處,待一團煙霧散淨,卻不見了小船的影子。


    本書暫時到此為止有時間偶會將之長篇完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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