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鬧哄哄地散了,也不知明日朝堂上眾人對荀域今天的所為又會有怎樣的議論。


    他是怕這些丟人的事情傳出去才從輕發落二人的,這樣百姓隻會認為康家罪上加罪,才逼得仁厚的陛下下了狠心,而關氏不過是受其牽連罷了。


    不然若是康輕侯突然賜死,關月華也賜死,大家一猜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回到朱鳥殿的安寧覺得累極了,坐在床榻上用下巴抵著膝蓋發呆,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長發散開,柔順地垂在腰間。


    雲開端了一碗甜湯給她,比劃著問她是不是不開心。


    搖了搖頭,女子露出一絲苦笑,她知道自己瞞不過雲開的眼睛,猶豫了一下才開口,“事情都是荀域安排好的對麽,他找你去做戲,為什麽不告訴我?”


    “雲開,你是不是就隻聽他一個人的話......”


    那從前在胭雲台的那晚,你為什麽不在。


    想要解釋,身後卻傳來了聲響,安寧尋聲望去,是荀域。


    並沒有發覺殿裏氣氛有些不對勁兒,男人屏退了仆從,坐在她身邊皺眉道,“朕叫人把那個孩子秘密送到禁軍都統府上了,和李毅的兒子養在一起,也算兒女雙全了。”


    至於那個所謂的長公主,權當是身體虛弱,夭折了。


    “李毅的兒子?那這兩個孩子父輩豈不是仇人麽,她的祖父霸占了他阿娘,荀域,你這......”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隻覺得他今日做什麽自己都看不順眼。


    “誰叫你心眼兒軟,說什麽稚子無辜,都無辜了,能懂什麽,不就是多個妹妹麽。”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荀域累極了,想要安置,卻見她依舊不依不饒。


    “怎麽還怪到我頭上了,要說心軟,妾身可比不過陛下,康家犯了那麽多錯,康映珠賜死都不為過,陛下仁厚,想來也是因為與她青梅竹馬的緣故吧,就隻降為美人,才比我低那麽一點點。”


    她做庶人時康映珠是皇後,現在她是良人康映珠是美人,她自然是不平衡的。


    “怎麽了,生氣了?”荀域湊近她,看她跟自己慪氣的樣子格外可愛,忍不住偷香一下,氣得安寧使勁抹了抹臉,好像多嫌棄似的。


    “嗬,再過分的朕都做過,擦也沒用,”並沒有生氣,荀域枕著自己的手躺下,“你想叫我賜死她麽?”


    坐到一邊兒,安寧鼓著腮幫子道,“怎麽會,我與她又沒什麽仇怨,關月華已經死了,剩下的你愛怎麽處置怎麽處置。”


    “小騙子。”忽而笑了一下,嚇得安寧冷汗都出來了。


    他莫不是知道什麽。


    他怎麽會知道!


    思緒一下子就亂了,嘴裏忙道,“我沒有,我哪有.....”


    “就是,戚安寧就是小騙子。”


    被他弄得七葷八素,安寧伏在他懷裏,男人的聲音就在耳邊,很輕很柔,像是在給她講話本兒裏的故事。


    “有時候活著比死可難受多了,朕是存心留她的,以後有用,你別亂想。”


    一句就叫安寧疼得整個人蜷起來,他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那樣罰她。


    感受到她的異樣,荀域把人抱得更緊了些,像是安撫小貓一樣不斷撫著她的背,似是在說別怕。


    “無夢閣那個地方,原是掖庭宮的一處,本來也是妃嬪居所,後來就挪為宮人和罪奴居所了,那地方又髒又亂,嬤嬤們又凶,康映珠進去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比胭雲台還荒涼麽?”哽咽著出聲,反正他不知道,她隨便問問又怎麽了。


    荀域低下頭看著她,雖是心疼,卻還是笑著哄她,“當然,我很喜歡胭雲台,阿爺還在的時候總在那兒擺戲,那地方是他和我阿娘大婚的時候建的,棠梨葉落胭脂色,春日花開白雪香,春天的花秋天的果兒都占了,寓意圓滿,故稱胭雲台。你知道麽,每年過節宮中放煙火,我和荀境都會跑到上麵去看,那兒是整個皇宮乃至整個京都看煙火最好的地方。”


    她以為他是想告訴她往昔一切不過過眼煙雲,而現在康映珠住的地方又無夢可念,所以二人是一樣的,哪知道那地方還藏著這麽多彎彎繞。


    都怪他,為什麽不跟她提前講清楚,既然是先帝先後大婚時建的,林嬤嬤總知道吧,雲開怎麽也不告訴她。


    “小時候若是不用跟陳國老讀書,我就去那兒畫畫兒,那兒藏了很多我畫的畫呢,還有我做的竹蜻蜓,刻的木雕,還有小弓箭,寧兒,等我們有了孩子,如果是男孩兒的話,我也給他做,帶著他騎馬打獵,讓他捉小兔子回來給你養著.....”


    安寧記得剛去胭雲台的時候有次收拾屋子確實看見了好多畫兒,但她不知道是誰畫的,也沒當回事,後來缺錢嘛,就都賣了。


    而冬天的胭雲台太冷,那些木頭紙啊也能湊合燒火用.....


    抹了把眼淚,戚安寧囁嚅著,“你之前不是說荀境在陳國老的書上畫了春工圖麽,不會是你教的吧?”


    戳了她腦袋一下,男人語氣頗為無奈,“你的小腦袋每天都在想些什麽,荀境畫畫很好,尤其喜歡畫美人,他還跟朕說過,要是沒投生在帝王家,一定要做個風六畫師。”


    翻了白眼,安寧哼道,“不要臉,要是沒生在帝王家,哪個姑娘要給他畫。”


    “不生氣了?”沒有順著方才的話題繼續,荀域忽然問了一句,隻叫懷裏的人愈發不好意思。


    “生氣。”


    她不能這麽沒骨氣,剛剛還說不能原諒他,怎麽這麽快就哄好了。


    “我家寧兒最是嘴硬心軟,好哄的很。”


    “那你告訴我,你留她有什麽用,我就不生氣了。”


    “暫時不能說。”


    “.......”


    安寧覺得荀域這人就是得寸進尺,uu看書 uukanhu.cm 轉過身去再不理他,可是沒多一會兒就睡著了。


    夢裏她又站在了秋千架上,飛到高處時她問荀域,遠處那個開滿好看梨花的地方叫什麽。


    “胭雲台。”


    .......


    “一個從沒演過悲劇的戲台子。”


    .......


    “唱的劇目都是皆大歡喜的。”


    .......


    “你若喜歡,我就叫人把你看的那些話本兒編成戲,在那兒演,把那些結局不好的全都改了,好不好?”


    .......


    摩挲著她的側臉,荀域望著睡夢中的安寧喃喃道,“寧兒,你有你想要改變的,我也有我想要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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