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的夏日濕熱,常常讓人覺著憋悶得喘不上來氣,芸姑把安寧帶回來的一部分蓮蓬剝了,和紅棗一起燉了蓮子湯,其他人的都是在冰裏鎮過的,唯有小姑娘那一碗就隻是晾涼了而已。


    看著旁人吃著解暑的冰品,安寧盯著自己麵前的白瓷盞止不住地歎氣。


    “公主快吃了吧,蓮子解暑,吃完能舒服些。”棠梨在一旁笑眯眯地勸著,未等安寧開口,外麵便有人來傳,說蘇家的二姑娘剛在棲鸞殿謝過恩,現下要求見她們家公主。


    聞言有些吃驚,安寧並沒有想到蘇錦繡還會來,小姑娘眉頭微蹙,生怕她還不死心,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請她進來吧。”


    穿上鞋坐好,一麵搖著團扇一麵想著對策。


    隻是待人進來的時候,殿中所有人都吃了一驚,蘇錦繡渾身都叫汗打濕了,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一般,臉色慘白,若不是小滿扶著,怕是就要暈過去了。


    “這是怎麽了,怎麽....”安寧起身將人讓到羅漢床上,轉頭又看了看棠梨。


    搖了搖頭,小丫鬟表示自己並不清楚。


    “我們家姑娘今日去貴妃娘娘那兒謝恩,誰知道恩謝完了,貴妃娘娘卻忽然尋了個由頭,叫我們家姑娘站規矩,還不許在廡廊下站著。正午日頭最盛,院子裏連個躲得地方都沒有,姑娘站了一刻鍾就受不住了,許是怕人暈在棲鸞殿,貴妃娘娘這才放人,連口水都沒叫喝就把我們趕出來了。”


    小滿的聲音都帶了哭腔,小姑娘對著安寧可憐巴巴地求道,“三公主,能不能給我家姑娘來杯茶。”


    “哦,好,棠梨....”這才反應過來,正想叫人去倒,卻見對方盯上了她桌子上的那碗蓮子湯。


    “就這個就行。”


    端起碗便喂到了蘇錦繡嘴邊兒,幾乎虛脫的少女起先還小口小口抿著,到後來緩過一點兒,幹脆全喝了。


    安寧看著自己的湯就這麽被旁人喝得涓滴不剩,不禁有些心疼,那可都是荀域給她摘的。


    “還,還有麽?”


    未等芸姑回應,安寧便搶著道,“沒了沒了,就一碗,我再給你倒杯茶。”


    親自把茶盞遞到她跟前兒,臨了還不忘補一句,“茶水有的是。”


    蘇錦繡看著那碗茶便哭了出來,小滿跟在一邊也抹眼淚,看著主仆兩個聲淚俱下的樣子,安寧隻覺得尷尬極了。


    “那日的事....”想要道歉又說不出口,眼前一切是她所樂見的,就算是重來一萬次,她還會這麽做。


    “不怪你,是我命苦,貴妃不是說王爺受了傷不便過來麽,我看他那樣子根本就什麽事兒都沒有,若不是他,我何至於這樣....”想說棲鸞殿看不上她,她還看不上棲鸞殿了,可是猶豫了一下終是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抹了抹眼淚,蘇錦繡也猜不出事情發展成這樣究竟是不是戚安寧搗的鬼,隻道,“我今日就是覺得委屈,加上實在是走不動,這才來公主這兒坐坐的。”


    “皇後和貴妃不睦,日後你我怕也是不便再相見了。”


    言畢又落了幾滴淚,蘇錦繡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公主殿下多保重,我就先告辭了。”


    行至門外的時候,她忽然回頭,“公主殿裏的荷花不錯,能不能把它們贈予我,我也好提醒自己,時時刻刻,出淤泥而不染。”


    戚安寧整個人都懵了,這人是來打秋風的吧,怎麽什麽都要,就幾朵兒花也要跟她搶。


    還什麽出淤泥而不染,她呸!


    宸佑宮內插滿了荷花,偶爾外麵若是起了風吹進來,一室荷香,聞起來舒服極了。就連戚安寧的團扇上都繡著一副荷花圖,淺粉色的花兒配著嫩綠的葉子,旁邊還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


    讓人想起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詩句來。


    自己在外麵兒受苦受難的時候,她正坐在這屋子裏悠哉悠哉地賞荷呢。


    “棠梨,把這些花都給繡兒拿走....”囁著唇,明顯有些不願意,可是安寧此刻隻想打發了她,想著什麽時候她真的嫁了,搬去宮外,兩人就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了。


    眼瞧著自己的侍女們動作太慢,安寧將團扇放在了枕頭邊兒上,也動手幫忙。


    好不容易把那些花都從瓶子裏拿了出來,芸姑又找了條細繩係好,這才遞到小滿手裏。


    “我瞧著這扇子也不錯。”蘇錦繡不知何時立在了床邊,手上正拿著那把扇子把玩,安寧走過去一把就搶了過來,嚇了對方一跳。看書 uukansu


    “這個不能給你,這個....是阿姐給我的。”編了一個謊話,這是她自己繡的,怎麽能隨便送人呢。


    笑了笑,蘇錦繡搖搖頭道,“我就是隨便說說。”


    她來床邊兒為的可不是這把扇子,且要那些荷花也都是障眼法,攥了攥手裏的香纓,東西已經被她掉了包,自然也就沒有逗留的必要了。


    眼看著主仆倆捧著那一大束荷花越走越遠,安寧覺得自己心頭剛剛升起的一點喜悅就像是荷花上的水滴子,轉瞬就被正午的太陽給曬幹了。


    “公主,不如奴婢再幫您盛一碗蓮子湯晾著?”芸姑試探著問了一句,卻見對方搖了搖頭。


    “那不然,我再叫人給您摘點兒荷花來,反正池子裏的荷花多的是。”


    “不要。”嘟囔了一句,她在乎的又不是那些花。


    伏在妝台上發了半天的呆,安寧忽然想了起來,“芸姑,京都有幾日未落雨了?”


    掰著指頭算了下,芸姑回道,“自上次您鬧著去東宮找太子後就一直沒下,大概有十來天了。”


    從前也是這個時候,京都大旱,蘇錦繡又在她的幫助下算計了阿兄,阿爺和阿娘愁得整日吃不下睡不好,最後索性去了城外的白馬寺,為民祈福,也順便散散心。


    期間戚安逸尋了個由頭把荀域堵在了馬場,安寧因為大家都不理她,所以作天作地要裴祐教她騎馬,陰差陽錯地把人救了下來。


    不知道這一世事情會不會有什麽變數,畢竟阿兄好好的,那對兒龍鳳胎才剛剛解了禁足,興許不敢再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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