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康裏,乙三。


    外麵的街道。


    齊大錘三人砰的一腳踢開大門,拽裏拽氣地左右看看,扛著棍子大搖大擺往路口走去,像是完成了什麽緊要的任務。


    又過了將近一刻,荊軻和蓋聶還沒出來,酒坊大門斜對麵的巷子裏,兩個探頭探腦的身影靠在牆邊低語……


    一人皺眉盯著“他們二人進去快兩刻了,鬧事的走了他們也該出來了吧?剛才牆裏麵還有爭吵,這會兒怎麽沒了聲?不會是發現我們、從後麵跑了吧?”


    另一人搖搖頭“這裏的宅子隻有一個門,就算他跑了也不怕,大不了就去他家附近等著,他總會回家的。”


    “他們這麽大老遠的跑來這裏做什麽?裏麵好像是個酒坊。”


    “你管呢?一個商人,到酒坊來還不就是做生意?主人的目標隻是無刃劍,旁的不要多問。”


    “誒?你有沒有覺得……與荊軻一起的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蓋聶,”那人輕聲說道,“一個浪蕩劍客,徐夫人的弟子。”


    “徐夫人?是那個……很有名的、趙國的鑄劍師?”


    “是鑄劍大師,歐冶子的傳人,無刃劍就是歐冶子所鑄。”


    “這……那無刃劍定是與蓋聶有關,徐夫人搞不好也聽說了此事。”


    “先跟著吧,蓋聶也要盯,你我暫且分頭,噓——他們出來了,藏好。”


    兩條尾巴等二人足足走出大半條街才悄然跟上,卻一個轉彎跟丟了。


    到了大路,行人變多,挑著擔子推著獨輪車的人也紛紛忙忙。


    尾巴們心下著急,東張西望,四下不見人,又小聲交談兩句,然後果斷朝著城東的方向小跑而去。


    荊軻和蓋聶從一大車柴草堆後麵慢慢探身而出,望著兩人漸遠的背影,相顧一笑。


    “你看,”蓋聶晃晃大拇指,“我說有尾巴吧。”


    荊軻撣了撣袖子“眼下,他們找不到人,應該是直接去我家附近了,要不就是青禾軒。”


    “唉,”蓋聶搖搖頭,“現在隻是暫時甩掉,他們知道你的老巢,被這尾巴給黏住了,以後怕會有諸多不便。”


    荊軻笑笑不說話,和他一起並肩往白馬酒坊走去。


    懷璧其罪,被人盯上是意料之中的。


    也不知道是什麽人這麽好耐心,還派人來跟蹤自己。


    隻要劍藏得好好的,他們應該做不了什麽,難道還真想綁架不成?


    不管怎麽說,小心一點總歸沒錯。


    而眼下最終要的,是拿下了給衛君府供酒的酒坊。


    蓋聶邊走邊感慨一句“做生意真是來錢,你居然帶著金餅出來,還隨手幫那主事還了賬。”


    荊軻“本想先看看情況,做好打點的準備,沒想到還真就當場解決了,也算走運。”


    “那三人氣焰囂張,我還想好好教訓一頓呢。”


    荊軻笑了笑:“花錢就能解決的事,何必動手?混混而已,還不值得你出劍。”


    蓋聶摸了把胡子,歪頭一想“小雅的酒坊跟你要五十鎰,這家……你賺大發了,隻幫他們還了一鎰的債,這麽容易就把酒坊給你了?”


    “酒坊遇了事,子錢家找上門來,你剛才沒聽說麽,要拿何主事的女兒去抵債啊,都到了這個份上,隻要能幫他們還債以解燃眉之急,就什麽都好談,誒,我這可不是趁火打劫啊,何主事還挺樂意的。”


    蓋聶笑著擺擺手“你情我願的,打什麽劫?所以現在是要去白馬酒坊讓他們補齊被砸的酒麽?”


    荊軻點點頭“是,這便算是白馬酒坊做的第一筆衛君府的生意,日後乙三酒坊還保持原來的不變,作為白馬酒坊專供君府的一條分支。


    “酒糧、材料、物資全走白馬的渠道,製作工序也要統一,保證相似的口味。然後從君府賺得的錢——”


    “行行行,”蓋聶趕忙打住,“這些不用跟我說,聽著就頭大,我真不是塊做生意的料,你留著去跟弟妹說吧,下個月該親迎了吧?”


    荊軻幸福一笑,憨憨的,美美的“嗬嗬嗬,是啊。”


    蓋聶拍拍他肩“快要年底了,我也該回趟家了。”


    荊軻內涵地點點頭,不再多言。


    你個遊蜂浪蝶還知道要回家?嫂子有點可憐呐。


    “哦對,”他忽然想到一事,“來我婚宴,完了再走。”


    蓋聶心覺好累,滿臉為難“婚宴什麽的……太麻煩,一大堆事情一弄就是一整天,我且先祝福了,祝你們和和美美、舉案齊眉啊,還有白頭到老什麽的,嗯,就這樣。”


    荊軻嗬嗬一聲“果然頗具蓋兄風範,好真誠、好不敷衍,小弟心領了。”


    “唉,我一粗人,能憋出這些詞不錯了,是我畢生絕學啊。”


    兩人一路說笑著往白馬酒坊走去,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


    ……


    入夜,呂宅。


    不是文信侯府那個呂宅,而是文信侯的兄長呂從革的家宅。


    雖也在城西大宅區,但位置相對低調隱蔽,門口也沒掛門額。


    老管事林普在角門外會見了一名形色匆匆的男子,從他手裏接過一個扁扁的小布袋,又給了他一袋錢,男子便朝林普作揖告退。


    接著,林普來到呂從革的書房,裏麵燈火通明,放了好幾座連盞大油燈。


    呂從革晚上要看書,看《呂氏春秋》。


    林普輕手輕腳地進屋,在屏風外朝他行了個禮,托著扁布袋,恭恭敬敬道“主君,方才來報,乙三酒坊的何主事……還上了錢。”


    呂從革虛了下眼睛,他有點老花,看字本就費力,此時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然而目不離簡,輕輕搖頭“他欠了一鎰,哪裏來的錢?”


    “是一個叫荊軻的,替他還了。”


    “荊軻……”


    呂從革抬頭想了想,u看書 .想起呂老夫人曾經提過的年輕人,還想到那柄跟他有關的無刃劍。


    他輕哼一聲放下竹簡“不過是做食肆賺了點小錢,就這般賣弄,行,你去吧。”


    林普趨步後退,一路退到門邊才轉身離開。


    呂從革繼續捧起竹簡,虛著老花眼繼續看。


    呂氏除了大宗買賣,也在做放錢的事。


    確切地說,這是呂從革自己的主意。


    呂不韋在時,他不敢做,現在終於有了機會。


    他並不是缺錢,而是要用人。


    能還上錢的就當賺了一筆,還不上的,就讓這些人以身抵債,為自己辦事。


    呂氏做跨國戰爭生意,難免會有危險。


    以身抵債之人的命不值錢,就讓他們去做一些危險的事,從而避免折損呂氏的自己人。


    而他從不讓自己人上門收錢,而是差手下輾轉找到那些本就名聲不好的子錢家,給點傭金去讓他們催債。


    催債這種事一旦丟了力度,很容易出人命。


    子錢家就算被抓,他的上線也查不到,呂氏不沾手,就可以及時撇清。


    之前乙三酒坊的酒糧田出了問題,需要錢,呂從革便想借著這個機會收掉它,但橫刀殺出一個荊軻,有點意外。


    呂從革的書看著看著分了心,想到那個荊軻,長長歎了一口氣,挑眉搖搖頭


    年輕人,太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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