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本是沒將那幾個丫頭放在眼裏,這麽些年,高六爺收用了不少,年輕美貌的時候頗有幾分恩寵,可一旦年老珠黃,那下場比府裏三等的使喚婆子還不如。


    她本是犯不著跟幾個丫頭一般計較。


    可這幾個丫頭敢在自己母親屍骨未寒的時候,還跟高六爺嬉戲,那就不能輕饒。


    不過這番教訓也就是了,高氏揮揮手,就有人將那幾個丫頭給拖了出去。


    就剩下高六爺了。


    高六爺雖然性子傲慢,滿心滿眼隻有自己,不管別人的。


    可他又不傻,受了這些罪,不管是他惱怒也好,痛罵也好,七丫頭這個逆女也沒鬆口。


    他就知道,隻怕這閨女今兒個是鐵了心要替她娘討公道了。


    一麵安慰自己,這閨女就算再大逆不道,可也不敢對自己動手吧,不然,這世道規矩饒不了她。


    一麵心裏又恨起幾個兄長來,七丫頭將自己帶走,這些人也不知道攔上一攔,哪裏有半點兄弟情誼?


    心裏胡亂的想著,就聽到高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此刻趴在地上,背上還壓著椅子,實在是起不來,隻聽得到聲音:“父親現在還有什麽要跟女兒說的?這麽些年來,你就沒後悔過嗎?”


    高六爺冷哼道:“我跟你這個逆女沒什麽可說的!你跟你娘一樣惡毒!後悔?我為何要後悔?我隻後悔,當初為何要娶你娘這個悍婦為妻!不能紅袖添香夫唱婦隨不說,還害得我仕途不順!我這一輩子,就因為娶了你娘而毀了!”


    咬牙切齒的聲音裏,全是怨恨。


    高氏臉色一白,咬牙道:“我娘雖然仰慕你,要嫁給你!可若是你們不同意,我娘也不會強迫你們!你們靠著娶了我娘,謀了那麽多好處,如今倒怪起我娘來?若不是我娘,高家會有那些年的風光?”


    高六爺冷笑:“你娘是沒逼迫我,可她是縣君,跟太後交好,高家敢說一個不字嗎?再說了,你娘嫁到高家來,高家好她的麵子才過得去,這是為了她自己的麵子,她自己心甘情願的,又不是我高家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著她去求得?”


    這簡直就是耍無賴了。


    不僅高氏被氣了個倒仰,就是王永珠也大開眼界,沒想到,這位第一眼看上去風度翩翩的老大叔,好歹也是文人出身,耍起賴來,也這麽振振有詞啊!


    太不要臉了!


    再看高氏,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旁忠心的幾個嬤嬤和婆子也麵露不忿之色,隻是礙於身份,不好開口。


    王永珠歎口氣,說實話,她是不想趟這灘渾水的。


    可架不住,這高六爺實在太無恥了,讓她這個一旁看戲的都看不過去了。


    懶洋洋的開口道:“不就是賣子求榮軟飯硬吃麽?說得這麽大義凜然義正言辭理直氣壯,我也長了見識了!”


    這話殺傷力太大,一旁的有兩個婆子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高氏聽了這話,也心中痛快,忙退到一旁,用眼神示意王永珠:你會說話就多說幾句,氣死他!


    高六爺被戳到了肺管子,頓時氣道:“胡說!那是榮宜縣君仗勢欺人——”


    “唉,不用解釋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不就是榮宜縣君眼瞎,被你這副人模狗樣的樣子給騙得芳心暗許麽?你們高家又是什麽好東西不成?估計也看上了榮宜縣君的勢力,想借著她的力量,更上一層樓。隻是為了個好名聲,故做矜持,半推半就的,勾得人家榮宜縣君舍不得撒手罷了!”


    “這手段算不得高明!也隻有榮宜縣君瞎了眼,被你們蒙騙罷了!不要說的好像你們多麽不甘願而已!真要不願意,直接拒絕,或者幹脆先娶了妻,榮宜縣君還能給你做妾不成?”


    “不過你們哪裏舍得榮宜縣君這塊肥肉啊!天下這麽眼瞎又好騙的宗室女,去哪裏找去?好不容易瞎貓遇到死老鼠碰上了,不趕快騙回家,被別人騙走了,豈不是高家的損失?高六爺我說的對不對?”


    王永珠慢悠悠的道。


    “胡說!胡說八道!我們高家斷不會做出這等卑劣之事——”高六爺高聲辯解,可聽起來倒有幾分心虛和被揭穿心思的慌亂。


    “我胡說?來,有沒有當初榮宜縣君身邊的嬤嬤?知道當年事情的?”王永珠扭頭看向高氏身邊。


    有兩個嬤嬤對視了一眼,上前行了個禮:“老奴是當初縣君身邊的丫頭,知道當年的事情,不知世子夫人想問什麽?”


    王永珠看了高六爺一眼,淡淡的問:“當初榮宜縣君是對高六爺一見鍾情,然後單相思後一段時間,也不管高家同意不同意,就讓太後賜婚了?還是榮宜縣君初見高六爺也不過隻是覺得他長得好看,有幾分好感,後來總是各種巧合的遇到這位金玉其外的高六爺,兩人漸漸熟悉了,彼此有了好感,才賜婚的?”


    其中一個嬤嬤瞪了高六爺一眼,立刻上前道:“回世子夫人的話,當初縣君第一次見六爺,u看書 .uuansh 隻是略有好感,並沒有動心。後來,縣君出門或者赴宴,總是能遇到六爺。六爺還曾給縣君寫過不少詩,咱們縣君才動了心——”


    高六爺還在狡辯:“那都是巧合,京城就那麽大,自然能夠時常遇到——”


    王永珠打斷了高六爺的話:“世上哪裏有那麽多巧合,不過多是有心人的布局罷了!”


    “那縣君跟高六爺成親後,是一開始就相看兩厭,還是後來才夫妻不合的?”王永珠問。


    “縣君跟六爺成親後,也曾有過一段好時光,那時候六爺每天回來,都會給縣君帶點東西,什麽東大街的點心,西大街的首飾,小兩口每天甜甜蜜蜜的,公婆在隔壁府裏,無人管著,中間又沒有別的賤人摻和,日子過得極順遂。”


    “後來,在縣君和六爺婚後大約半年後,有一天,六爺匆忙回來,臉色很不好,和縣君關在房裏大吵了一架。再後來,縣君和六爺就夫妻失和,縣君天天以淚洗麵,六爺在外頭沾花惹草,幾天幾天的不回府——”那個嬤嬤說道這裏,忍不住眼圈都紅了。


    “那你們知道是什麽原因嗎?”王永珠問。


    那嬤嬤猶豫了一會,才道:“本來老奴是不知道的,也曾問過縣君,可縣君隻咬牙不說。老奴倒是記得縣君給郡王府寫過一封家書,後來接到回信後,大哭了一場,再後來——”


    再後來,榮宜縣君和高六爺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高六爺縱情聲色,葷腥不忌。


    榮宜縣君倒是不哭了,開始提著鞭子收拾高六爺收用的眾多女子,然後雞飛狗跳,成了一對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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