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倒是樂了。


    見時候還早,幹脆的坐到了上首,也不管小侯氏和宋重釗,先看向王永珠:“既然給夫人她們都有,爺的呢?”


    王永珠行個禮,不做聲,一揮手。


    身後的丫頭,捧著幾個盤子上前,將東西呈了上來。


    宋弘看到那把彎刀,雖然鑲金嵌玉的,可抽出來,倒也是寒光閃閃的一把神兵。


    在手裏掂量了幾下,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再看王永珠給幾個兒子準備的,都是差不多的玩器,一看就是宮中出品,不偏不倚,看著都差不多。


    頓時心裏有了數。


    那邊小侯氏還在嚶嚶嚶的哭泣,屋子裏上上下下都不敢做聲,隻偷偷看著宋弘,看他怎麽說。


    宋弘卻慢條斯理的把玩著手裏的彎刀,好一會子,才嗤笑一聲:“既然給臉不要臉,還留著做什麽?好東西也得看人識不識貨,碰到那種沒眼色的,莫非還上趕著不成?什麽時候你脾性這麽好了?”


    這話一說出口,滿室寂靜。


    小侯氏連哭聲都停住了,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宋弘。


    宋弘眼皮子都沒抬,冷聲道:“老三,還楞著做什麽?還不把你那眼皮子淺的媳婦給送回院子裏去?留在這外頭丟人現眼!”


    小侯氏臉色一白,身子搖搖欲墜,她沒想到宋弘居然也護著那鄉下丫頭,這麽不給她這個三兒媳麵子。


    好歹她也是新媳婦,又有侯家的麵子,更別說今兒個還是大年初一,有什麽事,做長輩的慈和,不也就該笑一笑就過去了嗎?


    這也是小侯氏和宋重釗的打算,今兒個他們是晚輩,鬧一鬧哭一哭的,做長輩的,這大過年的都要多擔待擔待,還能真計較不成?


    哪曾想,宋弘居然這般當著全家上下,下她的麵子。


    就算是高氏,身為嫡母,還要有所顧忌,真對他們小兩口不好,容易被人說成是嫡母不慈。


    可這公爹可是實打實的親爹,他這態度,隻怕明兒個起,這上上下下族裏就都要知道,他們這一房遭國公爺厭棄了。


    這可如何是好?


    不僅小侯氏傻了,就是宋重釗也沒想到,楞在了那裏:“父親——”


    宋弘看了過去。


    宋重釗咬咬牙,給宋弘跪下了:“父親,今兒個好歹還在過年,一家子骨肉團聚呢,就算侯氏有不對的地方,父親看在兒子的份上,也多擔待一二——”


    若是以前,宋弘也就輕輕抬手過去了。


    一家子骨肉,沒必要鬧成這樣。


    可今時不同往日,先前他要替兒子休妻,就得罪了王永珠。


    以他對王永珠的了解,這丫頭記仇的很,說不定心裏的小本本已經記了好幾筆了。


    沒看今日雖然給了禮物,可連話都不願意跟自己說麽?


    雖然宋弘心裏憋氣,可他也知道,若是不從中轉寰一二,緩和一下跟王永珠的關係。


    等自己那遠在赤城縣的兒子知道了,鬧將起來,那就不是休妻,而是兒子要跟自己斷絕父子關係了。


    這一個月來,宋五也好,宋十六也罷,還有幾個心腹幕僚,都輪番的勸他,分析利弊。


    他膝下雖然兒子有好幾個,拿得出手,能頂門立戶的,也就宋重錦這麽一個。


    宋重錦跟他的父子之情淡薄,這不僅他看出來了,其他心腹也都看得清楚明白。


    可誰也說不出宋重錦一個不字來。畢竟宋重錦麵子工程還是做得不錯,該有的禮節一絲不錯。


    隻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宋弘是武將,當初在邊關的時候,留下的暗傷無數,尤其是當年,他中了暗算,一刀從後背斜斜劈過,整個人差點都被劈成兩半。


    也是他當時年紀輕,求生玉望強,加上運氣好,被一位走方遊醫救了性命。


    當時那遊醫就曾經斷言,他雖然撿回一條命,年輕的時候看著不顯,等到老了,卻是要遭罪的。


    當時的宋弘年紀輕,野心勃勃,這些渾然都不放在眼裏,隻當作了耳旁風。


    隻要留得命在,建功立業升官就是了,將來老了的事情老了再說。


    可這兩年,他才體會到了那位遊醫話中的意思。


    從前年起,季節替換之際,他身體就吃不消了,當初的傷口疼痛難忍,全身骨頭就好像被螞蟻啃噬一般,讓他每每徹夜難眠,輾轉反側。


    延請太醫來診治,說來說去,也就是舊傷複發,隻能用藥緩解著。


    不能受涼,等過了冬季和春季,到了夏天和秋天,就能緩解些。


    可惜那藥方開出來,喝了一碗又一碗,卻沒什麽大用。


    宋弘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住這種疼痛。


    求了皇帝,進宮的時候,請杜仲景給看了脈。


    杜仲景把完脈象,也沒瞞著,直接就說了。


    大意差不多,隻是更準確些。


    說宋弘當年傷得太厲害,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僥幸。


    這麽些年來,因為他本人身體好,到底還是壯年,氣血精氣充足,因此還不顯。uu看書 wwuukashuom


    宋弘本身也沒注意保養,這兩年,他的身體過了那個最高峰,開始下滑,這些暗傷就壓製不住了。


    再這麽熬上幾年,身體的氣血被熬得差不多,到時候隻怕人就扛不住了,整個身體就要垮下來。


    運氣好,春冬兩季都要在床上躺著,醫藥不斷。


    運氣不好,隻怕就是一年到頭,都隻能臥床不起,宛如廢人了。


    宋弘的身體情況這麽嚴重,不說宋弘本人,就是皇帝也沒想到。


    到底是國之功臣,當年若不是宋弘拚命得力,邊關也不至於能平穩這麽些年。


    當年意氣風發的大將軍,落到如今地步,就是他,也是不忍睹。


    讓杜仲景好生給宋弘開個藥方,調理身體,實在不行,將疼痛給止住也好。


    杜仲景雖然先前因為宋弘對王永珠的態度,對宋弘本人有幾分不爽。


    可看到他身上的傷,再想起宋弘當年的功勞,邊關這麽些年平靜,他是在功不可沒。


    也就暗歎一聲,盡心給宋弘調理。


    杜仲景到底深得杜老太醫真傳,有他出手,先給宋弘止住了疼。


    至於調理身體,經過這兩年,盡他所能,也不過是能讓宋弘的身體保持住不繼續敗壞下去罷了。


    宋弘的身體,被皇帝下了嚴令不許外傳。


    先前給宋弘看診的太醫,也被下了封口令。


    如今知道他身體情況的,也不過就那麽三四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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