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九少在王永珠跳下去的那瞬間,臉色都變了,整個人豁然站起來。驚呼的話都到喉嚨口了,看到王永珠站穩當了,立刻又恢複了那種驕矜的樣子,冷冷的坐了下來,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王永珠衝吳掌櫃和曆九少揮揮手,然後轉身就擠入了人群中。


    吳掌櫃見王永珠走遠了,才放下簾子,回頭,就看到曆九少冷著一張晚娘臉,朝他伸出手來:“拿來——”


    吳掌櫃了悟,忙從懷裏將玉佩掏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曆九少的手裏。


    曆九少冷哼一聲,將玉佩掛了回去。


    吳掌櫃小心的建議:“九公子,這染坊的事情和布料的事情都快解決了,再加上這還有王娘子的計劃書,如果要實施,可不是小事,一切都得九公子您做決斷!這荊縣地處還是偏了些,也沒有府城繁華,交通也不甚便利,更何況,這總是住在客棧裏也不方便——”


    “那你就去打聽打聽,附近有沒有什麽好一點的宅子,買下來!”曆九少不耐煩的打斷吳掌櫃的話。


    吳掌櫃很想給自己一記耳光,要你多嘴!


    本來他的意思是說在荊縣各種不方便,九公子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還是去府城那種繁華地方,去禍害別的人去吧。


    可沒想到,這九公子跟人家不一樣,居然要買個宅子,這是要常住的意思?


    吳掌櫃隻覺得眼前一黑,很想暈過去。


    可最後的理智還是讓他撐住了,他甚至還能十分屏息靜氣地詢問:“那九公子想要買個多大的宅子?有什麽要求沒有?”


    曆九少漫不經心的道:“宅子清淨一點,大一些,弄幹淨點!等弄好了,找人買幾個本分老實的丫鬟就行!其餘的難道還要我交代你?”


    吳掌櫃不敢做聲了。


    王永珠回家,張婆子正好已經把午飯做好了,昨日就說回家來吃,等她一到,熱水熱毛巾就遞上來。


    擦了擦臉,就兩個人,也難得擺桌子,將飯菜擺在了張婆子房裏的炕桌上。


    兩母女在炕上坐著,熱乎乎的吃著飯。


    王永珠將今天的事情大致說了,才歉意的道:“娘,等我忙過著幾日,就回來陪你!我下午去找中人,雇兩個婆子,買兩個丫鬟回來伺候您!以後就不用您一大早起來做飯了,你就好好享享清福吧!”


    張婆子也不是矯情的老太太,她當初在七裏墩就說過,想要過過城裏老太太被人伺候的日子。


    如今見閨女女婿都孝順,要買人回來孝順自己,頓時樂開了花。


    “那感情好!娘也當當闊老太太!到時候兩個丫鬟,娘一個,你一個!我閨女是做大事的人,再說如今也是秀才娘子了,怎麽也得有個丫鬟才行。咱們吃了飯就去!”


    看張婆子這架勢,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王永珠難得見張婆子這般積極主動,吃了飯,母女倆也沒雇車,就這麽慢慢的順著巷子走著,消消食。


    嚴中人家離小院不算太遠,兩人走了約兩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嚴中人正在家,聽到有人敲門,出來一看,忙笑著將人迎了進去,請到上座坐了,又讓端茶和點心來。


    不一會,一個穿青布衣裳長得粗笨的丫頭端了茶和點心上來,雖然人有些粗笨,可手腳卻還算麻利。


    喝了兩口茶,王永珠就說明了來意。


    嚴中人一聽,這又是生意啊,忙問:“可有什麽要求?”


    張婆子立刻吧啦吧啦的開出了一堆的條件:“長得蠢笨一點就行,反正不能太好看;手腳要麻利,會幹活,嬌小姐我們可要不起;要老實本分,不能有歪心思;身家要清白的,可不能是醃臢地方出來的;最好有個手藝,會做飯也好,會做鞋子也好,咱們家可不養閑人!”


    虧得嚴中人見得人多,倒是麵不改色的都聽完了,還十分有耐心:“嬸子說的很是!”


    張婆子如遇知音:“可不是,咱們買她們回去是幹啥的,可不就是幹活的嗎?不然買回去當祖宗供著?咱們小戶人家,可養不起那戲文裏那樣的嬌小姐丫鬟!我看像放才端茶的那個丫頭那樣的就不錯!”


    嚴中人心裏有了數:“嬸子你們請放心,這事我放在心上了,湊巧過兩日就有一批人要到,到時候嬸子親自來挑可好?”


    張婆子連連點頭!


    王永珠又拜托嚴中人給尋摸兩個附近的婆子,或者有那賣身的婆子也行,要來曆清白,會做飯洗衣服,老實本分不傳是非的。


    嚴中人也都一一記下了。


    母女倆這才心滿意足的往家走。


    走到最繁華的縣城大道上,就看到前麵稀稀拉拉的圍著十來個人,人圈裏,依稀有一個瘦弱的身影。


    王永珠的耳力好,遠遠的就聽見什麽“賣身葬父——”


    什麽“可要十來兩銀子呢……”


    ……


    之類的話,頓時心裏就明了,隻怕這是有人賣身葬父了。


    王永珠本不愛湊熱鬧,架不住張婆子在家裏悶狠了,眼看有稀奇熱鬧要瞧,哪裏還忍得住,拖著王永珠就往人群裏擠。


    王永珠隻得跟了上去。


    人群中間,一個瘦弱的姑娘跪在地上,頭上插著草標,身後用竹席草草卷著一具屍體。


    走得近了,那些議論聲就聽得更清楚了:“咱們縣城可好多年沒見著賣身葬父了!”


    “可不是,看那姑娘那身子骨,這買回去能幹啥?”


    ……


    王永珠定睛看去,那瘦弱的姑娘,低垂著頭,頭發又黃又毛躁,身上的衣服,已經是初春了,uu看書 kansh 可這姑娘身上還穿著破舊的棉襖。


    棉襖露出的洞裏,露出蘆花來,原來這棉襖裏放的居然不是棉花,而是蘆花。


    這蘆花本是輕薄之物,以前好多窮人沒錢買棉花,就在棉襖中間塞進蘆花,也能保暖。


    更有些人,還用蘆花填到棉胎裏,當被子蓋。


    隻是這些年,因為棉花的價格下降,大都能蓋得起棉被,倒是少有人用蘆花了。


    還有那姑娘,露在外麵的手,十個手指頭都生了凍瘡,腫得如同胡蘿卜一樣。


    風一吹,吹起了那姑娘擋在麵前的頭發,倒是露出一張秀氣的臉來,雖然膚色蠟黃,沒什麽肉,可看的出來眉眼還是清秀的。


    張婆子本來是興衝衝地擠進來,結果一看到那姑娘的樣子,就皺皺眉頭,還沒說話,就聽到一個聲音。


    “王娘子?好巧!我們又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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