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喃喃的念叨著:“金釵……我的金釵……”


    屋外的錢掌櫃和錢氏的娘聽到動靜,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扶起錢氏,才小心翼翼地問:“這是咋啦?有什麽事情,好好商量不成嗎?”


    錢氏痛哭失聲:“爹,娘,我的金釵,金釵要被賣了啊——”


    錢氏娘一聽,頓時急眼了:“她不是給縣太爺當姨娘去了嗎?就算縣太爺懷了事,和咱們家金釵有什麽關係?咱們把她接回來不就成了?怎麽會被賣了?”


    錢掌櫃先就打聽了消息,此刻還算穩得住,隻看向王永安:“賢婿啊,你說這該咋辦?我今兒個去打聽的消息,說是縣太爺的後院,除了他的縣太爺夫人外,都被入了奴籍,已經被人牙子領去。說是就這兩天,要帶著她們賣到外地去!咱們金釵可還在裏麵呢!”


    錢氏聽到這裏,頓時悲從心中來,忍不住嗚咽道:“我的金釵啊!早知道,娘拚死也要攔著不讓你去當妾啊!如今好端端的秀才家的姑娘,變成了官奴了!這是造的哪門子的孽啊——”


    王永安醒來後,那藥效也就差不多了,慢慢的又開始灼熱疼痛起來,本就心中煩躁,聽錢氏這麽哭,那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埋怨自己不該送閨女去給縣太爺當妾。


    頓時冷笑道:“如今金釵不在麵前,何必裝出一副慈母的樣子,給誰看?你若真不願意,用命來威脅,金釵說不得就留在家裏了,不必受這些苦楚。可當初你可是默認的!你難道沒想過借著金釵的勢吃香的喝辣的?現在出了事,倒都成了我的責任了!”


    錢氏隻顧著哭,還是錢掌櫃打圓場:“賢婿啊,你看是不是我們湊點銀子,把金釵給贖買回來?”


    好歹也是錢家的骨血,也不能真眼睜睜的看著孩子給人家當丫鬟去吧?


    尤其這種被人破了身子的姑娘,就算是給人當下人,也是最下等的,金釵如何吃得消?


    更何況,金釵今年才不過十二歲,這一輩子還長,莫非就要這麽卑賤的過一生不成?


    王永安不痛快的動了一下身子,痛得又出了一頭冷汗,才皺著眉頭勉強道:“這事本該我去,隻是如今我這個樣子,連炕都下不得。還得麻煩嶽父去打聽一下,金釵如今在誰手裏,要多少銀子?我們這做爹娘的,就算傾家蕩產也要把孩子贖回來!說來也是我害了她,唉~”


    說完還長歎一口氣,一臉自責。


    錢掌櫃聽王永安這麽說,心裏先放鬆了幾分,隻要王永安沒有厭棄金釵這孩子,等接回來後,讓女婿托關係把金釵的奴籍取消,再換個地方改頭換麵,將來等金釵再大些,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嫁了,也就放心了。


    因此忙點頭道:“你受了傷,就該歇著,我去問,我去問。”


    腳不沾地的就往外麵去尋人牙子去了。


    這一去,到了晚上才回來,神色疲憊,錢氏眼巴巴的守在門口,見親爹回來了,忙迎上前去:“爹,怎麽樣?找到金釵了沒?她現在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同意讓我們把金釵給贖回來?要多少銀子?”


    一疊聲的追問。


    錢掌櫃舔了舔嘴唇,一下午沒喝口水,此刻他幹得嗓子都要冒煙了,可看著女兒期待的眼神,隻得忍著,“我今天找了兩家人牙子,都沒見到金釵,倒是問清楚了,一起接手縣太爺家眷和下人的有五個人牙子,剩下的三個我明天去早。咱們要快,我聽說那來查案的大人說了,隻給了三天時間他們停留,三天後必須離開齊城。咱們明天要是再沒找到金釵,等她被人帶走賣掉了,以後天南海北的,隻怕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錢氏一聽,腿都軟了,隻顧著哭去了。


    還是錢氏娘看不下去了,給自家男人倒了一碗水,看著他一氣喝幹了,又倒了一碗:“還沒吃飯吧,我先給你下碗麵條去,吃了晚飯,咱們再商量商量。實在不行,明兒個我也跟著出去找去,為了咱們家金釵,也豁出去了。”


    錢氏這才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來。


    到了晚上,錢氏一邊照顧王永安,一邊念叨著,明天要是把金釵贖回來後,要怎麽安置怎麽勸慰怎麽心疼才好。


    王永安皺著眉頭聽了好半天,才開口道:“你算算家裏還有多少銀子,別到時候人找到了,銀子不夠——”


    錢氏一聽這是正事,忙將放銀錢的匣子給搬了出來,裏麵也就幾塊碎銀子,還有幾張銀票。


    這銀票是金釵給縣太爺當上姨娘後,王永安拿回來的,有五十兩,這就是如今全部的家當了。


    錢氏清點著銀子,一邊嘀咕:“如今這買個小丫鬟頂多五兩銀子,咱們金釵這樣的,就算十兩,也能贖回來了!”


    王永安看著錢氏將銀票清點一番後又放了回去,然後將匣子放回了箱子裏,眼神閃爍了一下。


    一夜無話。


    早上起床,錢氏做了早飯,就充滿和錢掌櫃老兩口一起去找那人牙子了。


    留下王永安一人在家裏。


    王永安隻能趴著才舒服點,一動就疼。


    確定了家裏沒人後,uu看書 .uukanh.co 王永安才努力認真疼,一寸一寸的蹭到了錢氏放銀子的箱子麵前。


    揭開了箱子,又摸出匣子,將銀票盡數掏出來放在你自己懷裏的暗袋中,又將匣子放回去,這才放心的躺下去喘粗氣去了。


    眼看這都快到中午了,家裏就王永安一個人,無人給炕添柴火,溫度漸漸的退了下去,炕上也不暖和了,屋子裏慢慢冷起來。


    王永安偏又不能大幅度動作,連被子都不能蓋太嚴實,不然壓到了傷口,恐怕會更嚴重。


    這感受著屋裏冷得讓人渾身哆嗦,想喝水,炕桌上的水也都涼了,想吃東西,也都冷了。


    院子裏空蕩蕩的,就留下他一個人。


    王永安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想起了親爹王老柱來,是不是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躺在冰冷的炕上,半活不活的拖著?


    此時此刻,跟那些天何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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