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正常人的交流方式相比,手語的‘語法’其實是相對簡單一些的。


    其中一些特殊詞組甚至會更簡單,就像日常的報警或者急救號碼一樣,都會比正常號碼段的數字要少許多。


    張伯的手語本就是‘半路出家’,學成之後又極少有機會實際演練,久而久之,對於一些根本用不到的詞組也就漸漸淡忘了。


    燧鳥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看到發來信息的是自己敬愛的馬大哥,他馬上點開,看完內容卻瞬間臉色一變,大聲喊道:“換個台吧,這節目沒什麽意思。”


    說完,燧鳥走到眾人麵前,展示出那條信息的內容:電視上關於那孩子的新聞是假的,不要讓別人帶走他,危險。我是老張,勿回複。


    精衛悄悄按下遙控器按鈕,屏幕上瞬間變成了一部動畫片。


    聾啞少年一愣,看向眾人,燧鳥撥通卜一電話,對著電話道:“你們先回來吧,咱們得再去趟殯儀館,找張伯。”


    某售樓中心,卜一不明就裏的掛斷電話,衝已經被無數豪宅沙盤搞得眼花繚亂的徐一千說:“先回去吧,家裏好像有點事。”


    徐一千揉揉眼說:“好,趕緊走吧,我已經分不出這些房子有什麽區別了,我得歇歇眼。”


    行駛的汽車上,徐一千一直斷斷續續的和燧鳥保持著微信聯係,汽車到達車庫時,燧鳥和聾啞少年已經等在了那裏。


    此刻的聾啞少年和之前的狂躁相比,很安靜,他安靜的拉著身旁精衛的小手,二人熟絡的仿佛生來便認識的親兄妹。


    汽車再次發動,直奔殯儀館。


    路上燧鳥講了電視裏的內容,以及張伯微信的內容。說到最後,燧鳥總結道:“想必張伯是知道了什麽,我跟這孩子說了,雖然他能‘聽’懂我們說的話,但我們要和他交流的話需要張伯幫忙,他願意跟我們交流,所以就不鬧了。”


    卜一‘哦’了一聲,似乎對此不太在意。徐一千想了想,給自己手機調出個最簡單的遊戲,遞到聾啞少年麵前,示意讓他玩兒。


    聾啞少年眼神猶豫的看著徐一千,沒接。坐在他身旁的精衛一把抓過手機,塞到聾啞少年手裏說:“小哥哥,你玩一下吧,可好玩了。”


    聾啞少年這才拿住手機,學著以前看到的別人玩手機的樣子,笨拙的戳著屏幕。


    “看來還是精衛麵子大啊,美女果然是比我這摳腳大漢受歡迎。”徐一千不無遺憾的說著,精衛咯咯笑著沒理他,看著聾啞少年笨拙的樣子,精衛脫口而出道:“小哥哥,你以前都沒玩過手機嗎?”


    聾啞少年搖搖頭,繼續笨拙的戳著。


    徐一千歎息道:“唉,看來這孩子之前根本就沒玩兒過手機,還特麽給遊戲充值?樸大人可真能扯,他說是偷錢給女主播打賞多好?那樣的瞎話才沒漏洞嘛。”


    “一千,你是說,那個老人撒謊了?他在騙誰?目的是什麽?”聽到有人類撒謊,單純的燧鳥又有點坐不住了,他的語氣也變得有些冰冷。


    徐一千道:“這麽明顯都看不出來?他是想用瞎話忽悠全人類,讓所有人都幫他一起把這孩子弄回去啊,隻是不知道他為啥要這麽做…我上網查查那家孤兒院吧,少年,手機還給哥哥,快。”


    徐一千一邊說著,一邊已經自顧自把少年手裏的手機拿了過去,精衛氣鼓鼓的哼了一聲,剛想要回來,燧鳥馬上把自己手機交給了精衛。


    精衛熟練的調出一款遊戲,開心的再次把手機塞進了還在愣神的少年手裏。


    殯儀館裏,張伯已經把昏迷不醒的馬鍇華放到了自己床上,收拾完馬鍇華,他便拿著紙筆坐到了大門外的台階上,開始不停地寫著什麽。


    “我的天啊…這哪兒是孤兒院院長啊?這特麽明明是個聖人嘛!”


    搜索完那位樸院長的資料,徐一千已經傻了。根據能搜索到的資料來看,這院長的人生簡直可以用‘行走在人間的活佛’來形容。


    醫院裏有被遺棄的嬰兒沒人管了,他收養;父母遭遇橫禍沒人管的孩子,他收養;患有先天絕症治療起來注定會家破人亡的嬰兒,他掏錢負責治療;看到路邊有八十多歲還在拾荒衛生的老太太,他也會落下同情的眼淚。


    慈悲為本,濟世為懷,菩薩心腸,普渡眾生,這就是各大網站論壇上對這位樸院長眾口一詞的描述。


    感慨完自己發現的資料,徐一千都有些迷茫了,這麽善良的一位‘聖人’,為什麽會在關於這聾啞少年的事情上撒謊呢?而且按燧鳥的說法,這少年明顯很恨那位樸院長,這又是為何呢?


    “做這麽多事,需要不少錢吧?孤兒院不是盈利機構,他的錢都是哪兒來的?”


    開車的卜一問了一個他關心的問題,徐一千又翻了翻手機解釋道:“哦,這上麵說,孤兒院的主要收入來源,是社會上愛心人士和慈善機構的捐款。”


    卜一問道:“做這些事,需要的錢可不少,那些什麽‘愛心人士’和‘慈善機構’真能拿出這麽多錢嗎?”


    徐一千答道:“也不需要很多錢吧?孤兒院的硬件設施都是早期就有的,裏麵的工作人員大多也都是出於善心而加入的半誌願人士,所有老師,員工的工資加起來也沒幾個錢,孩子們平時吃飯需要的食材什麽的,也都由相關慈善機構來負責,這位院長主要是管理孤兒院裏的員工,維持日常秩序,以及給孩子們尋找合適收養他們的家庭,說好聽了是院長,說直白點我覺得就是個男保姆。”


    “我說的不是這些。”卜一道:“我是說…在網上把一個人的形象維護的這麽好,需要專業團隊來操作吧?這部分花銷可不會太便宜…”


    徐一千納悶的說:“你的意思是…”


    卜一目視前方無所謂的說:“沒什麽意思,隨便說說而已,不過聽你這麽一解釋,養這些孩子的成本…倒真是挺低的啊。”


    汽車終於到達殯儀館,燧鳥一下車就摘下口罩,衝等在門口的張伯問道:“張伯,馬大哥呢?又有事出去忙了嗎?”


    張伯點點頭,看向車裏。


    卜一一行人陸續下車,禮貌的和張伯打著招呼,精衛下車後更是甜甜的喊了聲“爺爺好!”


    看到天生討喜的精衛,一向波瀾不驚的張伯也難得露出了一絲微笑,慈祥而和煦。


    張伯再看向那少年,少年麵無表情的回視張伯,張伯做了個手勢,少年便徑自朝張伯那邊走了過去,眾人緊跟其後,一起上前。


    在幾個人的注視下,張伯和少年相互用手語聊了一會兒,接著張伯便拿出一張早已寫好字的便簽紙展示給眾人,隻見那上麵寫著:你們有什麽疑問,可以開始問了。


    徐一千啞然道:“欸?這一幕怎麽那麽像某種心靈感應魔術表演裏的場景?”


    張伯隨即拿起另一張便簽紙展示給眾人:下一題。


    徐一千撓撓頭,看看卜一,又看看燧鳥,不知道該問什麽。


    卜一正在斟酌用詞,沒想到精衛卻搶先開口問道:“好厲害的爺爺,你幫我問問小哥哥,為什麽今天電視裏那個看上去壞壞的爺爺要找他啊?可以嗎?而且一千哥哥還說,那個壞爺爺撒了謊呢,我們好討厭別人撒謊的。”


    燧鳥認真的點了點頭,看向張伯。


    張伯比劃一陣,少年一開始像是有些賭氣的別過了頭,但徐一千把他的頭別了回去,強迫他直視張伯。


    張伯又一通比劃,少年咬牙切齒一陣,忽然用比之前激烈的多的手語比劃了好大一會兒。


    而張伯的表情也隨著少年的比劃逐漸發生著改變,懷疑,驚訝,疑惑,憤怒,失落,傷心。


    當少年比劃完讓人眼花繚亂的一整段手語時,張伯臉上隻剩下了心疼。


    他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很明顯是在安慰他,之後又簡單比劃了幾個手勢,隨即又拿起一張寫滿字的便簽紙展示給眾人看。


    “他曾受欺辱,樸院長與此有關,少年因此出逃,院長不甘,遂撒謊想追回這少年…哎,張伯,您既然都已經未卜先知的提前把劇情都寫好了,幹嘛還要跟他比劃這半天啊?手不累嗎?”


    念完便簽紙上的字,徐一千問了一句。張伯又拿出一張紙,上麵寫著:需與他確認,免得出錯。


    徐一千驚歎道:“神仙啊!連我會問這問題都提前想好怎麽回答了啊?”


    張伯老神在在的點了點頭,似乎對徐一千的驚訝很是受用。


    不諳世事的徐一千和三隻妖怪都沒明白,‘欺辱’這個詞的彈性有多大。


    而張伯也有意沒把事情說破,這讓徐一千覺得,少年在孤兒院時,可能隻是受到了和自己在家裏時一樣的‘待遇’,各種語言羞辱,冷暴力,甚至是肉體暴力。


    雖然如此,但徐一千也已經有些感同身受了,因為憑心而論,如果平時用那種方式對待自己的人不是自己親生父母的話,他肯定不會忍耐至此。


    忽然,張伯又拿出了一張便簽紙,眾人湊上前,隻見上麵寫著:若你們有能力,就幫幫這少年吧,莫讓他再落入惡人手裏。


    “額…您這是連後路都幫他想好了啊?但是…要我們出錢出力?”徐一千問到。張伯又拿出一張便簽紙:也可留在老朽這裏,隻是此子年紀尚輕,不當如此虛度光陰。


    徐一千點點頭,抬頭看向張伯,忽然覺得…這人怎麽好像跟異界的老祖有點像?都是一樣的本性善良,卻又透著那麽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壞勁兒’。


    精衛可憐巴巴的看向卜一,眼神中的含義再明顯不過。uu看書 ww.uuknhu.co


    卜一想了想說:“行,這孩子交給我安置,不過有個交換條件…”卜一轉頭看向聾啞少年,認真的說:“小朋友,你想躲開某些人是吧?我有辦法,簡單說,我知道一個很好玩的地方,我可以送你去那裏,在那裏你絕對能躲開這些人,而且可以生活的很好。但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說實話,找你的本意,也是為了問這件事。”


    ‘聽’完卜一的話,少年雖然眼神中尚有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徐一千卻有些玩味的笑了一下,看來卜一是想把這孩子也送到方舟號上啊,這是…在給花小燭招攬人才?


    卜一看看張伯,字斟句酌的問道:“你…在我發現你的地方,有沒見過一條挺大的黑眉蝮蛇?”


    少年和張伯皆是一愣,少年微微點頭,張伯緩緩掏出一張空白的便簽紙和一支簽字筆。


    看到這一幕,徐一千不禁笑道:“喲,張神仙,終於有您沒算到的了?”


    張伯在便簽紙上寫到:我樂意。


    卜一有些激動的追問道:“知不知道那條蛇的老巢在哪裏?你們哥仨都在哪些位置見過他?!”


    少年剛一抬手,似乎是要打手語,突然他的動作停了下來,幾秒鍾後,他的表情變得無比懊惱,扭頭就要跑。


    燧鳥一把抓住他問道:“幹嘛去?”


    少年急的直跺腳,但眼看自己根本甩不脫燧鳥的禁錮,便衝張伯猛一通比劃。


    少年比劃完,張伯也表情焦急的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快去孤兒院!他的兩個兄弟會去那裏殺人!攔住他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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