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十三沒想到,這位看上去老成持重的大容法師,開口說話的時候卻是如此的風趣跳脫。


    簡十三不由得也笑了,從善如流地問道:“好,法師,那請問你為什麽要見我們呢?”


    大容法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關白,又看了看這邊的簡十三,忽然冒出一句讓兩個人都很意外的話來:”你的樣子,變了很多啊。”


    簡十三差點跳起來,但他及時穩住了身形,隻不過是腳步略一頓挫,臉上滿是掩蓋不住的驚訝:“法師……你什麽意思?你認識我?”


    簡十三現在還在易容狀態之下,除了身高和胖瘦,不是非常熟悉他的人根本認不出來他,就連聲音也被他特意壓低了。


    難道大容法師已經修煉出了火眼金睛,能夠洞察任何人的易容偽裝?


    大容法師卻咂咂嘴,搖了搖頭道:”不對,你……你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啊。”他忽然神秘地靠近,仿佛在和簡十三交換彼此的小秘密一般,“你易容了?”


    簡十三腳下終於一踉蹌,他連忙伸手扶住旁邊的書櫃,磕磕巴巴地說道:”法師……大師……大師父,果然是佛法無邊啊。”ァ新ヤ~8~1~中文網.x~8~1zщ


    大容法師但笑不語,看上去格外的高深莫測。


    簡十三整理好心情,讓自己看上去不再那麽狼狽,端端正正地問道:“法師,您是怎麽看出來我易了容的?”


    俗話說,當著明人不說暗話,簡十三知道像大容法師這樣的世外高人有很多不同尋常之處,不能用常理去揣度,更沒有必要和這樣的人打馬虎眼,還不如直接承認來得爽快。


    大容法師依舊是神秘一笑。就在簡十三和關白都在等著大容法師給出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的時候,他的回答卻更讓二人大跌眼鏡:”鐫明,你真的連我都忘了?”


    三分鍾後,三個人端坐在藏經閣一樓的書桌旁邊,書桌上的經卷和筆墨已經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三杯飄著濃香的酥油茶。首發


    大容法師端起一杯舉到眼前:“鐫明,不管你記不記得我,這杯茶可是我們從前約定好的,如今我可兌現了承諾了,就看你的了。”


    說完,大容法師悠然地將茶杯放到嘴邊喝了一大口,然後還滿意地咂了咂嘴,似乎對酥油茶的美味非常享受。


    簡十三和關白也禮貌而略帶機械地將手邊的酥油茶拿起來喝了一口,關白可能是第一次喝這種飲品,那種濃烈而馥鬱的味道讓他覺得很不習慣,就像飲慣了淡啤酒的人忽然幹了一杯自釀小燒。而簡十三竟然覺得味道很是不錯,甚至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曾相識。


    ”這麽說,你認識鐫明?”簡十三說道。


    一路以來,他一直在不停地重新遇到和認識昔日的舊人,這條路,說到底其實是他自己安排給自己的。短暫的驚訝之後,他早已經學會了去坦然接受。


    大容法師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是啊,大約七十多年前,你忽然出現在給桑小鎮,我想不認識你都不行。因為你就暈倒在我的寺廟門口,而我那時就像現在的格坦一樣,專門負責看守廟門。”


    七十多年前?那也就是說,簡十三一直到二十世紀的時候,身份都還是鐫明?他不禁第一次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從什麽時候才徹底變身為現在的簡十三的。


    大容法師的臉龐在酥油茶嫋嫋的煙氣之中變得氤氳,神色也更加柔和,他慢慢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七十多年前,大容法師還隻是大容,他是一名在中國剃度出家的喇嘛,認為自己一生最向往的生活方式就是雲遊四方,見識俗世的繁華與落寞,體會人間的喜怒和疾苦。在經曆了很長時間的遊曆之後,年紀輕輕的大容來到了尼泊爾,機緣巧合之下跟隨一支中國登山隊來到了給桑小鎮。


    很快,登山隊發現他們來到的並不是珠穆朗瑪峰腳下,便紛紛原路返回,而原本意外來到這裏的的大容卻更加意外地留了下來。


    那是因為他見到了這座無名的寺廟。


    一直到很久以後,大容都認為這是一種難以言表的佛緣。當他第一眼看到門口的白塔,在風中烈烈而舞的經幡,和白塔身後紅白相間的廟身,那一瞬間他就覺得,自己必須要留在這裏,這就是他人生的下一個階段:停駐。


    住持活佛並不以大容是一個異國人為忤,非常平等地接納了他,並一直對他寬宏以待。大容在寺廟裏的第一份職責是看守廟門,灑掃院落。他很喜歡這份新工作,這讓他覺得喧囂了很久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後來沒多久,大容就遇到了鐫明。


    那是給桑鎮入冬之後的第一場大雪,因為地處高原,雪季來得更早,而雪量也格外豐富。那場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天一夜,整個給桑都覆蓋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那天清晨,當大容打掃完庭院,打開廟門的時候,被突然僵直著摔進來的人嚇了老大一跳。


    給桑鎮入冬以後,都會有將近半年的時間不可能有外麵的人進來,而鎮裏的人也隻會在講經的日子才來廟裏參拜,這樣突然出現的人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因為那時那條從加德滿都到給桑的路還根本沒有修,進山可以說是困難重重,九死一生,更何況是大雪茫茫的冬天。


    大容連忙將那人連扶帶抱地送進最近的客房,讓他躺在炕上。他發現那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雙目緊閉,牙關緊咬,臉色白裏透著青,應該是凍僵了。


    大容給他蓋上了兩床棉被,又趕著去將客房的炕燒得熱熱的,然後匆匆去稟報了住持。


    住持對於這個季節突然出現在鎮裏的陌生人也感覺到很意外。他是怎麽通過重重險阻的呢?雖然已經凍僵,uu看書 .uuknsh.cm但竟然還活著並且沒有任何外傷,看來這並不是個普通人。住持專門讓別的弟子暫時代替大容去看守廟門,而大容則專職照顧那人。


    大容回到客房的時候,火爐裏的火苗正旺,客房裏熱氣騰騰,那年輕男子臉色恢複了一絲紅潤,身體不再冰冷,但卻開始發高燒。


    接下來的十幾天,大容衣不解帶地照顧年輕人,給他熬製草藥,給他變著花樣做一日三餐,那應該是大容這一生中唯一一次這樣盡心地照顧別人。


    十幾天後,反複高燒不退的年輕人終於退了燒,第一次睜開了眼睛,打量自己所處的地方。而等到他能說話的時候,盡管聲音沙啞到像用砂紙打磨鐵鍋,但大容卻驚喜地發現,年輕人竟然和他一樣,說的都是中國話。


    年輕人說他叫鐫明,從中國來這裏找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是他這一生要找的最後一件東西。不過現在的他非常虛弱,差一點就對付不了這一路以來的艱難險阻,更沒想到還遇到了大雪,等他到了給桑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盡,隻記得自己敲響了一扇大門。


    沒想到是一扇廟門。更沒想到會遇到善良的大容,盡心盡力地救治他,終於讓他死裏逃生。


    大容對鐫明的日益健康起來也很高興。等到鐫明行動自如的時候,他和大容一起去感謝了住持活佛,而住持一下子就察覺到,鐫明真的不是普通人,他身負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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