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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密聽到朱浩的聲音,頓時想起自己兒子李天凡慘死城頭、身首異處。雖然動手的是寇仲,但究其根本還是朱浩在幕後主使。這時候一見朱浩過來,李密頓時怒氣勃發,調轉馬頭,上前喝道:“朱浩,我們之間沒什麽多說的。孤王援軍即刻便至!今日定將你挫骨揚灰,以報殺子之仇!”


    朱浩冷笑道:“李密,你一心想要稱孤道寡,如今終成孤家寡人,這反王便是那麽好當的?”


    李密當然聽出他這話是在諷刺他自封為王卻後繼無人,當下怒道:“江都城門已破,單是你牙尖嘴利便奪得回的?”


    朱浩心想李密知道兒子在江都還敢於強攻,肯定已經是後繼有人了。如今雖然斷子,卻不一定絕孫。李天凡風流成性,說不準早已給他留了幾個苗苗。想到這裏,朱浩不禁笑道:“如是昨夜你能審時度勢,尚有機會保全實力,退回瓦崗;如果剛才傾盡全力攻打都城,也能讓我費一番手腳;可惜如今你執迷不悟,怪不得他人。你那援軍恐怕盼不來了,再看看這是什麽-


    朱浩一招手,旁邊親衛便將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挑起來。不是別人,正是宇文成都,如今仍舊是一副怒目圓睜的樣子。


    雖然離得遠,但李密的眼裏當然也能看出槍頭上是誰。之前對於內宮叛亂、合擊江都軍的的念想終於還是無情的破滅了。


    李密定了定神,木然道:“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一無名小卒。朱浩你以為用這樣一個人頭就想要詐我?”


    朱浩失笑道:“你身上還有值得我去詐的東西嗎?這個人頭不過是令你斷了一點念想罷了。”


    李密默然。朱浩繼續道:“好了,我知道你想拖延時間等那援軍到來。空口白話解決不了的事情,我們還是真刀真槍的見麵吧!”


    “你心虛了?”李密立馬譏笑道。


    朱浩反唇相譏:“不敢打才是心虛。”


    說罷一揮手,道:“李靖,這裏便交給你了!”


    “末將遵命!”


    李密也沒料到朱浩說打就打。李靖節製左孝友軍和黎明軍,二話不說便是一陣箭雨。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李密剛剛上來搭話地時候已經趨於陣前,現在突然被襲,躲閃狼狽,退回陣後頓時氣的雙眼通紅,像是隨時都能噴火一般。


    “弓箭手給我還擊!”李密頗有些氣急敗壞地吼道:“援軍即刻便至,我瓦崗將士建功立業正是此時!”


    這話落在李子通耳中,卻聽著相當不是滋味。現在他能掌控的,卻隻有身邊的最後的四千精兵了。


    中軍畢竟由李密布置了許久,當然不是剛才那兩路那麽容易破掉的。前麵的刀盾手大盾豎著。弓箭手躲在後麵,朱浩這邊射過去的箭支大多數都落空或被盾牌擋住了。弓箭手用的長弓射程本來比騎兵的角弓要遠一些,但是有輕騎兵借助馬力奔跑地速度,還有朱浩手下這些人的角弓都是經過改良的七十公斤拉力的強弓。因此射程和射速反倒比長弓還遠。


    正是保證這個安全距離,李密地步兵戰陣隻能固守一處當靶子,用人命換時間。


    李密當然也發覺這種狀況,當即下令讓步兵弓箭手在刀盾手的掩護下緩緩向前推進,但他們進一段,李靖便指揮輕騎兵齊射之後退一段,一進一退之間又因為保護不嚴密令很多弓箭手和刀盾手喪命。弓箭手傷亡慘重的同時,對麵朱浩的輕騎兵卻受創輕微,隻有寥寥一些射程超過平均水準的落入騎兵陣營之中,殺傷力已經減弱了不說。而且還多半被身形靈活的輕騎兵躲了過去。


    李密知道手下這些人根本經不起強攻,此時即便是驚怒交加卻也無可奈何。隻盼手底下這些弓箭手可以在援軍到達之前不至於士氣低落或者損傷殆盡。


    堂堂正正的對決如今卻成了弓箭手的對耗,頗有些雷聲大雨點小的感覺。朱浩如不是等對方士氣低落的時候出擊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地傷亡以及張須陀那邊還未能擊潰左翼來配合他作戰。也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不過看看這樣的弓箭表演,卻也可以想象當年蒙古騎兵橫掃歐亞地樣子。如今他手下的這些人,按說大多與蒙古人的射術也相差不多,弓雖然不如傳說中的蒙古弓那麽厲害,但也是相差不多。如今這樣的效果。對於剛剛成軍不到兩年地輕騎兵來說。也算是不錯了。


    李密本陣三萬餘人,弓箭手大約有八千之多。近半個小時地對耗。第一道防線已經補充了兩次人員,傷亡已經近四千了。此時雖然有他坐鎮,不會出現潰散,但士氣低落卻是無可避免。看看對麵,輕騎兵還是交戰之前那麽多人,仿佛一點也沒減少一般。這樣的傷亡比例,卻讓李密心中非常地不甘。


    “時間差不多了。”


    朱浩看了看,對麵的情形。此消彼長之下,他這邊士氣大振,對方卻有些萎靡不振了。最主要的是,張須陀也快要出結果了。


    “李靖!”


    “末將在!”


    “破曉軍歸你統領,一刻鍾之內發動總攻!”


    “遵令!”李靖應道。朱浩將如此重任托付於他,這種信任卻是令他感動到無以複加。想當初他還恃才傲物,因見朱浩“紙上談兵”而不願相投,如今想起來卻是覺得心中惻然。


    這些隻是轉念而過,李靖謹慎的接過將令,便轉身指揮戰場去了。


    常言道人貴有自知之明,朱浩便是繼承了這種優點。朱浩自認為統領大局還算可以,臨陣指揮當然不如李靖這樣的兵法大家了。為帥和當皇帝一個概念,就是要知人善用。要是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誰都會被累死。


    李密和李子通正有些焦頭爛額的。按說徐世績和李子通留在淮河上攔截當初張須陀的援軍先頭部隊應該在半個小時內就到了,現在派出的斥候跑出幾十裏遠。卻依舊沒有消息傳來。李密不禁想起了剛才朱浩所說的話,心中頓時驚疑不定。尋思道:難道是援軍真的被朱浩用某種手段給阻下來了?


    李密有自己地情報網,自認為隋室一切的兵力調動都在他地掌控之中。這江都的一切更是重中之重,不可能有什麽能直接威脅到兩路援軍的兵力存在。理智是這麽認為,但心中卻依舊忐忑不安,認為定然有什麽自己沒有預料到的東西。


    如果等不來援軍的話……李密不敢想象。此時左翼傳來報告,已經壓力陡增,隨時都可能被張須陀衝破。而北門也有消息,雖然基本占領了城牆,但來護兒已經在長街上另外組織了數道防線。突進的長信兵遭遇巷戰,又因道路不熟,一時間傷亡慘重。進去裏麵的一萬餘人,有很多已經失去了聯係。


    李密頓時手足冰冷。李子通的臉色也是相當相當的難看。他們是一條繩子上地螞蚱,現在卻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重要關頭了。


    這時候又是一人急衝衝的過來,滿臉的驚慌之色。正是之前偷襲來整地“飛羽”鄭蹤。


    鄭蹤趕過來就馬上跪下來焦急的道:“王上,屬下有極為重要的事情稟報!”


    李密看他滿身是血,下馬來將他攙扶起來道:“鄭將軍先起來。這裏都是孤親信之人,鄭將軍但說無妨!”


    鄭蹤左右看看,周圍也隻有魏征、李子通、賈雄等人,急聲道:“此事關乎我軍生死,王上!”鄭蹤站起來,謹慎而小心的道:“末將得到情報。朱浩已經派人堵住邗溝河道,一為攔截我軍援軍,還有就是要用水攻之計啊!”


    李密身子一晃。失聲道:“果真如此?”


    鄭蹤答道:“是我們的探子拚死送來的情報。乃是朱浩親口所言!”


    李密頓時大驚失色,隻喃喃念道:“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李子通武功通玄,當然也聽到了鄭蹤的話,此時渾身力氣像是被抽幹了一般:“難怪援軍久久不至。又無消息傳來。我們完了。我們完了!”


    魏征和賈雄兩個假道士沒有什麽高深武功,鄭蹤故意壓低聲音。他們卻是沒有聽清楚,但也知道發生了極為不好的事。賈雄趕忙問道:“王上,到底何事?”


    李密沉默不言,賈雄又問鄭蹤,鄭蹤害怕泄漏消息會使得軍心變動,但在場的都是信得過的人,便低聲對兩人說了一遍。


    賈雄和魏征頓時也陷入了沉默。魏征目光灼灼地看著李密,出聲道:“王上,此消息真假未知,卻是關乎成敗生死。若是真的,那朱浩為何要泄漏給我們?”


    賈雄剛剛聽說了援軍沒有消息,心裏幾乎肯定了這是真的了,辯道:“若是假地,為何援軍久久沒有消息?若是假的,那對麵朱浩的軍隊為何久久不來強攻?若是假的,為何江都守軍敗而不潰?”


    魏征立刻道:“援軍抵達此地,最快也要兩刻鍾以後。如今未到,不代表不會來了;對麵朱浩的部隊不強攻,隻是因為時候不到,先依靠騎軍奔射消耗我軍地士氣;至於江都守軍,若是一戰而潰,如何當得起天下第一軍地稱呼?”


    賈雄瞪著魏征,氣道:“你這皆是猜測!”


    “鄭將軍的話未必不是謠言!”魏征反詰,又躬身對李密道:“王上,這多半是朱浩為了削弱我們鬥誌地謠傳,萬萬信不得!當今之計,以早點攻占江都為上!隻要我們長驅而入北門,分兵一路夾擊西門,不難擊潰西門寇仲。兩麵合軍,不管是打東門陳棱還是直逼皇宮,主動權皆在我們手中。王上,我們絕不能讓朱浩牽著鼻子走啊!”


    “此言有理!”李密道,這一番話倒是令他安心了一些。但是以往留下的諸多陰影卻不是現在就那麽容易消除的。一兩年之前,聯合突厥、南鄉之圍、牧場之事、龍頭之爭,這些那一件不是自認為萬無一失的?但是到頭來還是反被朱浩未卜先知一一破解。如今雖然自我安慰這水淹之事是假的。是謠言,但是心裏卻還是懼怕。萬一成真。那麽就連最後的退路都沒有了。


    生死攸關的時候,李密正要下定決心,李子通忽然插言道:“王兄,你派出地斥候涵蓋了周圍五十裏,此範圍內的一切消息瞬間即至。可是五十裏地水程就算是順水而下也要近兩個時辰。”


    李子通的聲音有點冷。東海軍的幾萬大軍幾乎全都折在這裏的打擊已經夠他受的了,就算回去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如果按照魏征的話,強攻進去的話,說不定連自己的命也要折在這裏,那樣再多地東山也沒用了。


    這句話無非是說水軍的行程中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狀況。如果交鋒的話,說不定下一刻滾滾江水就要衝刷過來。這裏寬敞平坦無處可藏,到時候就要如同朱浩之前地話裏說的那般,要做一回江中王八了。


    俗話說死道友不死貧道。二李雖然結為同姓兄弟,實際上也不過是一時的利益之合。同富貴可以,共患難甚至陪李密去死的話,李子通當然不去做那種傻子。


    李密當然能聽出他話裏的意思,隻是他當然不甘心現在就退了,於是轉身去,死死的盯著李子通道:“現在榮登九五的機會就在眼前。二弟,你難道忘了當日我們結拜時所說的話了嗎?”


    李子通感覺到他身上忽然散發出的迫人氣勢,頓時感覺一陣心寒。李密如果動了殺心的話,他是決計離不開這營帳地。


    李子通吸了一口氣。穩守心神,沉聲道:“小弟當然未曾忘記。”


    李密拍了拍他的肩膀,冷聲道:“那就好。同生死共患難。為兄也做得到!”說罷轉身,對左右道:“傳我命令:收縮防線,全部撤進北門!”


    “遵令!”


    李子通感覺李密身上的壓力漸漸消逝,後背卻生出一層冷汗。是李密下達命令之後,對麵李靖已經發動了衝鋒。


    就是這一退。卻退出問題來了。


    李密這邊排下地軍陣本來就因為對方的奔射傷亡急增、士氣低落。李密下令撤退到北門,更是削減了自己這邊的氣勢。留下來對抗李靖這邊的當然想早點退下去。所以反擊更加無力。


    如今李靖率軍衝鋒,又是重騎兵打頭陣,心慌之下卻露出了更多的破綻。李密也想不到,他布置地這些斷後地刀盾手、長槍兵一下就被對方的重騎兵衝鋒給衝散了。後麵朱浩地兩萬大軍壓上來,情況當然更加的不妙。這時候李密已經帶人湧進城去,準備夾擊西門寇仲,然後堵住東門,攻打皇宮。後麵的情況他卻照顧不到了。隻命令據守北門的守將在朱浩到來之前關上城門。


    城裏的居民早在北門交戰的時候就被衙門告知關門回家。一時間雖然風聲鶴唳,但李密的李密的進城也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恐慌。此時街道上卻早已杳無人煙。


    李密進城的消息傳來,朱浩當即下令讓李靖處理這裏的狀況,自己則留下重騎兵,帶著剩下的破曉軍和左孝友軍趕回東門。


    東門的軍營裏尚有之前擊潰的右翼軍降卒,而且縱容李密大軍在城中肆掠,不知會造成城中居民多大的損傷。雖然李密的瓦崗軍素有秋毫無犯的名聲,但此時此刻殺紅了眼,誰還記得那麽多?


    李密的進城雖然早在朱浩的預計之中,但是選擇的這個時候卻超出了朱浩的預料。之前江都北門告破的時候才是李密進攻城門最恰當的時機,不過李密沒有把握住。現在再進,肯定是遭遇了什麽對他不利的消息。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導致朱浩能夠這麽快破了他的本陣。


    現在李密進城卻有些狗急跳牆的意思。對於之前交待來護兒與陳棱等人的巷戰之計,現在卻很可能導致江都城中的居民遭受刀兵之禍。這樣的情況朱浩當然不願意看到,所以一見到李密大軍湧向城門,朱浩立刻便將這裏的事情交給李靖,自己帶著騎兵快速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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