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堡內。


    年過四旬的張家主原本也是自詡為名門望族,平日裏也是十分注重於儀態,但此刻的他卻狼狽不已,頭發散亂,麵鼻淤青,顯然是抓捕時反抗被傷。


    他與其數子都被綁縛於大堂間,怒目而視的緊盯著正高居而坐的關平,麵上怒意頓時拉滿,厲喝著:“關平。我張家自先漢以來朝中便屢出三公等高官,我等亦是曾經太尉張溫的旁支,也是名門望族出身,你竟敢如此對待我張家,難道不怕身處眾矢之的,失了諸豪強之心嗎?”


    一時間,張家主雖被束縛,卻依舊竭力嘶吼的怒吼著。


    隻不過。


    關平麵上露著一絲稍顯震驚的盯凝著著他,手上把玩著酒爵,玩味道:“哦?名門望族,很顯赫嗎?”


    “你是否覺得家族勢力很強很了不起?”


    一席嘲諷,不待張家主接話,他隨即麵色陡然一變,渾身浸透著殺氣騰騰的殺氣,怒斥著:“怎麽?剛才守禦鄔堡的時候不是守得很瘋狂嗎,射殺了我多少好兒郎?”


    “現在成為階下囚了,就想用名門來嚇唬本將了?”


    “關……”


    “住口!”


    再度一聲嗬斥,關平打斷了他,高喝著:“告訴你,我關平從來不是被嚇大的,你既然想用名門來與我談條件,那我也跟你打賭,賭約就是我敢不敢將張家上下老幼全權斬盡殺絕,抄家滅族。”


    一記怒喝,瞧著關平一臉的堅決之色,絲毫不似嚇唬他的神情,張家主原本還極為硬的骨氣忽然便軟了下去,雙腿甚至於打顫……頗有站立不穩之勢。


    他也是人老成精了,又豈會看不出關平對於處決他全家的決絕?很明顯是要拿他家開刀來立威重塑威望了。


    眼瞧著他麵如死灰的神情,關平不耐煩了直接揮手示意,一旁的軍士便猶如拖死狗般將數人給拖了下去。


    那張家主的數子皆是膽小如鼠之徒,再聽聞關平要處決全家後便已經被嚇得昏厥過去。


    待目視著諸人離去,關平憤慨的麵色才漸漸消散。


    對於處理張家一事,他內心所做決定是斷然不會更改的。


    至於得罪諸豪強,近日來他利用暗衛的勢力頻繁刺探出了比陽四周各豪強的防禦漏洞所在然後率眾一力打破,搶掠錢糧,解放隱戶。


    對於罪大惡極之輩,他無不是采取了強硬手段對待。


    對於罪行稍淺的,隻抄家不滅族。


    他關平從這一刻起,已經成為了諸豪強的頭號大敵,日後也必然遭受諸家族的一致抵禦。


    當然,他還是有所區分對待的。


    如比陽城東的蔡、毛等豪強由於在民間頗有賢名,大災之年也時常組織施粥以接濟百姓,關平不僅未沒有縱兵抄家,反而派遣使者前去安撫,讓他們安心過日子,不用擔心此事會牽連他們。


    拉攏一批,打壓一批。


    這一點上,關平還是很清楚的。


    若不問青紅皂白,胡亂誅殺諸豪強,那曾經的江東小霸王便是前車之鑒……


    他著手處理好張家的事務以後,也不由沉吟了起來:“近日來不過才打破了十餘家豪強而已,卻解救隱戶達數千戶以上,如此多的自耕農被豪強所把持控製,藏匿於國家戶口間而不用交賦稅。”


    “長此以往,豪強倉庫之錢糧將會越聚越多,勢力亦會日益壯大,此消彼長下,國家收不上稅,國庫豈不會空虛?”


    “沒有了自耕農的耕種產出,國家如何稅收維持國庫,沒有了錢糧,如何進行對外軍事上的開拓以及對內政治上的改革?”


    這一刻,自從抄十餘家以後,關平也漸漸明白了為何先漢會衰敗的原因了。


    豪強一麵土地兼並,一麵藏匿隱戶,當自耕農越發無法自給自足隻得賣身為奴時,那國家的衰敗將會在所難免。


    “地方豪強還真是曆朝曆代國家的蛀蟲也!”


    他此時也越發覺得後世天朝對於地方豪強的重點打擊的必要了。


    唯有土地收歸國有,禁止土地買賣兼並,抑製豪強發展,國家方才能長治久安。


    兩日以後。


    鄔堡以外,臨時搭建而起的刑場上。


    漢軍征集了周邊千餘民眾,隨之曆數張家祖孫數代以來的總總罪行,當各種罪惡漢軍都如數家珍時頓時便引起了當地受害平民的共鳴,不由紛紛聲討著:


    “少將軍,還請為草民做主啊!”


    “張家三小子去歲強搶民女,老漢膝下唯一的女兒因被其玷汙而不堪其辱,隨後跳於井中自盡。”


    一位老漢聲淚俱下的痛苦著道。


    不僅如此。


    其餘亦有百姓各自自發數落著張家的罪惡。


    當諸民眾的情緒都給徹底調動起來時,張家此刻儼然成為了“十惡不赦”的家族。


    關平見此,隱約間露出製裁抹笑意,表麵上卻是堅決揮手。


    而刑場上,一員員漢軍士卒手持劊刀陣陣斬下,一顆顆首級拋之而飛,熱血從脖頸間洶湧噴出。


    短短片刻。


    身處比陽的張家旁支,總計一百八十餘口,就此除名!


    隨後,從張家所解救的隱戶也高達兩千餘戶,由此也可見此勢力的雄厚,最終約莫一千五百餘戶都因孑然一身,了無牽掛而願意前往江南之地。


    一時間,漢軍大船來往於漢水、比水以及汝水等各支流水係間輸送著百姓南下。


    而關平也已經構思清楚了,這部分南下荊州的百姓,便讓他們前去開荒。


    荊南四郡郡內還有諸多山蠻隱居,亦有大大小小的良田卻處於未開發的階段,但時至如今,四郡本地由於相對來說並未太受戰亂的影響,局麵較為穩定,諸多百姓家中大都有良田耕種,諸人是不願再重新去開荒的。


    故此,這數載來,雖然關平連年心憂此事,時常過問開荒之事,但卻成效甚微!


    如今,這些隱戶大都是孑然一身才選擇南下的,關平又分遣田地,免了數年的稅收,那縱然所分田地乃荒地,想必為自給計,他們也會奮力加倍開荒的。


    遷移百姓南下安頓,讓他們開荒種地,才算是關平的謀劃之一。


    以後世所開發的荊南來看,已是達到了“兩湖熟,天下足”的程度。


    關平也想盡全力先打好開發荊南四郡的基礎。


    其次,關平也在暗衛的搜集中得到了從交州傳來的一種穀種,而此種與尋常的穀種、麥子略顯不同,細細研究一番,他才得到了此穀種乃是後世聞名且產糧大增的占城稻。


    占城稻竟然在三國時期便被發現,這是關平始料未及的!


    當然,這也促使了關平愈發要開發荊南四郡的決心。


    若所開發的荒地不夠,又哪來多餘的田地培育占城稻呢?


    待處決好張家一事後,關平除了搜刮府庫錢糧已充軍資後,其餘的良田等地便一一收回以後重新分配於比陽四周的百姓。


    這一舉動,令四方百姓紛紛對漢軍感恩戴德的稱頌,而漢軍於此的民望也越發之高。


    隨著汝南各郡縣近日來連連遭受著漢軍的侵襲,一封封軍報也連連送到了以前的漢都許昌,現今的中原重鎮車騎將軍府。


    將軍府。


    負責總督荊、淮,揚一線戰事的最高統帥曹仁身居於案幾之上,細微的察著近日來所擠壓的軍報,麵上的憂慮之色也越發開始濃厚著……


    半響,他不由大肆沉吟著:“自孟德兄逝世後,我大魏便陷入多事之秋也!現那大耳賊率蜀中之眾出秦川,與我西線大軍大戰於三輔、雍州之地,那邊戰事未平,uu看書 .uuanshu.om許都以南又出岔子。”


    當他細細看到一封封來自於許都南部的軍報時,眼神都不由得氣得直了……


    他沒有想到,漢軍竟然會在江夏與己方主力大戰一團時,還會分遣一軍攻入汝南或者許都以南之地肆虐。


    現隨著漢軍的攻城略地和攻擊各處豪強以後,各郡縣都頓時陷入一股腥風血雨的態勢。


    瞧著這些軍報,曹仁懷揣著煩悶的心思再度拾起一封軍報觀著,而這則信箋正是比陽縣令所上書的。


    這裏麵詳細記載了關平無法攻破城池卻如何調轉矛頭指向鄉野間的豪強大族以縱兵抄家滅族的總總事跡。


    “這……這關平為何如此難纏?”


    “竟會如此給我大魏製造大麻煩?”


    看罷,曹仁幾乎是瞬間的功夫便明悟了關平的企圖,不由歎息一聲道。


    而下一秒,他不由立即揮手召身旁侍衛前去找尋諸將幕僚,以商議對策。


    他已決議要再度分遣軍士率眾南下驅逐漢軍各部。


    不然,若放任不管,那己方諸郡將永無寧日,甚至於還會陷入到嚴重的內亂中。


    等諸將、幕僚齊聚一團時,曹仁與諸人一番商議,會議約莫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才終是宣告結束而告一段落。


    最終,曹仁決定先遣徐州刺史呂虔率徐泗之眾南下進軍汝南先行清剿荊州軍,然後再大肆調集、征召兗、豫,青三州之士齊聚許昌,準備隨時親自督軍南下征討關平。


    一時間,車騎將軍曹仁對隻有萬餘人關平的重視程度遠高於關羽的主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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