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不由自主摸向自己懷中,卻又像是被火燙了一般飛快拿開。她偷偷從眼縫看了看四周,還好,人不多的院子裏並沒有任何人看見她剛才的動作。


    “表嫂,我是溫柔。”她站在門口說道。


    “啊,表小姐來得正好,快幫我陪著夫人,我到廚房去給她端燕窩。”東籬沉穩的臉出現了在門口,笑眯眯地說道,將她迎進去後,自己轉身出了房門。


    祝媽媽不在、青杏不在、就連雪雁也不在。


    昨天來的時候表嫂也是這般將她們趕了出去,聽說是怕吵。


    她輕輕將點心匣子放在桌上,向珠簾裏望去:林知善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閉著眼睛,臉色仍是蒼白的。


    “表嫂!”她躡手躡腳地走進去,輕聲叫道。


    長長的睫毛閃了閃,林知善慢慢睜開無神的眼睛,勉強牽了牽嘴角“是溫柔啊,坐吧!”說著,她翻了個身,又閉上了眼睛。


    一聲不大的聲響傳來,溫柔低頭一看。是一支累絲嵌珠寶蝦形金飾,蝦身由一整塊青寶石雕成,蝦的眼睛嵌著兩顆細小的紅寶石,卻是流光溢彩、光暈浮動。蝦須細如發絲,根根清晰可見,蝦尾翹起,微微顫動時,仿佛賦予了它生命一般。精致至極、名貴至極。


    溫柔感覺自己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怦怦地幾欲奪胸而出。


    她用力按了按,向寂靜無人的房間掃了一眼,飛快地將金飾放入自己懷中。


    然後若無其事的坐在小杌子上,看了看林知善。


    林知善閉著眼睛,好似已睡著了一般。


    門輕輕被推開了,東籬一臉大汗的走了進來。


    溫柔臉上早恢複如常,她側過頭,輕輕“噓”了一聲,指了指榻上睡著的林知善。


    東籬的動作更輕更慢了,她將冒著熱氣的燕窩放在桌上。附在溫柔耳邊輕聲道“表小姐,我出去將祝媽媽喚回來,麻煩您幫我看著夫人。若是她醒來,這碗燕窩粥您便叫她食用了。她今天一整天沒怎麽吃東西,想必已十分饑餓了。”


    溫柔點點頭,東籬感激地笑著,又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榻上的林知善發出均勻的呼吸起,睡得十分沉。


    溫柔看了看她,又望了望門外,仔細的側耳聽了一會。飛快地從懷裏取出小瓶將裏麵的淩霄花倒了進去。攪動了兩下後。她靜靜坐在一旁。靜候林知善醒來。


    東籬說過了。林知善一整天未吃東西,這一覺醒來後,必定會吃下這碗燕窩粥的,她露出一個笑容。


    一會兒。榻上的林知善發出一聲模糊的呻吟聲,睫毛眨了眨睜開了眼睛。


    溫柔嚇了一跳,卻笑著湊上去關切地說“表嫂醒了,可好些了?”


    林知善歎了口氣,點點頭,坐了起來。


    “表嫂餓了吧?這是東籬端來的燕窩粥,您用些吧,熱度剛好。”她將燕窩粥放到林知善手中。


    林知善點點頭“確實有些餓了!”舀起來往嘴裏送去。


    溫柔握緊了拳頭,緊張地看著她。


    林知善剛將燕窩送到嘴邊又放了下來“我口有些渴。你到廚房去叫他們給我熬些紅棗茶來!”。說著,將燕窩放到嘴裏。


    溫柔放下心來,起身道“好,表嫂稍等,我馬上就去。”說著往外麵走去。


    剛到門口。便看見東籬帶著祝媽媽進來。


    “表嫂要喝紅棗水,我去廚房說一聲。”她說著往廚房方向走去。


    祝媽媽與東籬互視一眼,轉身進了屋子。


    林知善悠閑地靠在榻上,嘴角有一抹笑意。


    “把燕窩倒在裏麵的燉盅裏,然後給張太醫送去,叫他查查裏麵到底是什麽樣的藥。還是那句話,這件事咱們自己解決,千萬不能叫二爺知道。”她對東籬說道。


    東了點點頭,端起碗走向室內,片刻之後拿著一個空碗出來放在了幾上。


    “好個沒心沒肝的狠毒小蹄子,果然下手了!”祝媽媽擰著眉輕聲罵道。


    “好了,媽媽別氣,我又不是真的有孕!”林知善笑道。


    祝媽媽點點頭,眼裏卻滑地一絲遺憾。


    自己小姐的身子骨自己最清楚不過了,在這一年的調理下。她的身子一向康健,天癸也是一向準時的不行。


    按理說新婚中夫妻倆天天如膠似漆是最容易有的,可怎麽上個月與這個月天癸都準時到來了呢?她想著,歎了口氣!不行,回頭得叫小姐多食用些黃豆、芝麻、花生、核桃、雞蛋、魚蝦、牛肉、豬肉、雞、蘑菇這類的食物。


    水晶簾響起清脆的撞擊聲,她一抬頭,便看見了溫柔那張假惺惺的臉。


    “表嫂都用完了?”溫柔一進門便將目光徑直落在了那隻空碗上,眼裏閃過一絲竅喜。


    林知善輕輕點了點頭“嗯,睡了一覺胃口好像也好了些!”


    “啊,那就好。”溫柔說著挨著林知善坐在榻上。


    “今天勞煩溫柔妹妹了,外麵秋老虎正是凶猛的時候,還要你到廚房那般火熱的地方傳話。”吃了燕窩後,林知善的臉色與精神好似都好了很多。半支著身子對溫柔客氣地說著,又對一旁的東籬道“把那隻方勝取來贈予溫柔表妹,算是我對她今兒個的謝禮。”


    東籬脆聲聲地應了一聲,向內室走去。


    溫柔心裏簡直喜不自禁:真是個敗家娘們,不成想今天又有額外的收獲,她想起自己懷中那枚即珍且貴的金飾。嘴裏卻輕聲婉拒著,作出一副要走的樣子。


    東籬把手中的飾品往她手中一送,她便不由瞪大了細縫眼,再也邁不開步子。


    這是一方寶勝,用雙菱相交的赤金片作成,中部為四瓣蒂形,金珠編成團花紋樣,菱形的角隅及邊緣部分飾以凸出的圓泡和連珠花紋。簡直就是彩雞縷燕,珠幡玉勝,並歸釵鬢。溫柔的手不由抖了抖,華勝本朝工匠並不善製,多是以前皇室流出來的寶物,又豈是一般的富貴人家能得到的。


    特別是現在自己手中這株,看得出來工藝與嵌的珍珠與玉都是絕品,她,她居然眼也不眨的就給了自個。胸口又湧起一股酸味,已快泛濫成災,她狠狠咽了一下口水,露出一個感激而不好意思的笑意“溫柔多謝表嫂相贈,您休息吧,明兒再來陪您敘話。”


    林知善半闔著眼睛,仿佛又有些倦怠“好啊,溫柔妹妹慢走!”。


    “哎”溫柔一邊答應一邊邁出房門。


    “叫雪雁帶上那碗燕窩馬上到張太醫那去一趟,還有幾天便是重陽節了,到那天,一切就都該結束了。”林知善坐起來,慢慢地說。


    溫柔啊溫柔,你為何不像你的名字那般呢?她歎了口氣!


    酉時許,雪雁陰沉著臉回來向林知善回話“稟二夫人,溫柔小蹄子往裏麵加的是淩霄花!”


    “啊,居然是淩霄花?!”祝媽媽惱怒交架,氣得嘴唇直哆嗦“該死的賤人,黑心的賊,居然如此歹毒。”


    “媽媽,這淩霄花是什麽花呀,毒藥嗎?”林知善看祝媽媽氣得不輕,心裏一沉,溫柔居然敢下這麽重的手。


    “淩霄花倒不是毒藥,是清熱涼血;化瘀散結的良藥,有涼血,化瘀,祛風的功能,但對懷孕之人卻是大忌。如果真的食用了是一定地流產的,還可能造成血崩,要人性命。真是太狠了,小姐,萬萬不能再對她手下留情了。”祝媽媽懇求道。


    林知善點點頭“媽媽放心吧,我會處理好此事,將她遠遠趕離我的身邊的。”


    九月九日,日月並陽,兩九相重,故而叫重陽,也叫重九節。


    因為一直以來流傳著九月九日,汝家中當有災。宜急去,令家人各作絳囊,盛茱萸,以係臂,登高飲菊花酒,此禍可除的傳說。慶祝重陽節一般會包括出遊賞景、登高遠眺、觀賞菊花、遍插茱萸、吃重陽糕、飲菊花酒等活動。


    宋府今年新娶新婦,自是盼著闔府平安、增枝添葉,故而王氏早早便為那天的到來忙碌著。


    九月九這天,天氣晴朗,微風徐徐,澄黃的太陽一大早便露出了它笑眯眯的圓臉。


    宋國公夫婦,大房四口並著二房新人,再加上宋家姑奶奶,帶著各自的隨從奴仆,浩浩蕩蕩幾十口人一大早便向城外的萬菊園行去。那是前朝一位公主所建的私家別院,以菊花品種繁多而聞名天下。前朝傾覆後,當今聖上便把它擴建成了一座大型的菊花園。每到九月九這天,上至皇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會紛至遝來,登高望外、祈福平安。


    林知善穿著一襲橙黃色的衣裙,裙擺上繡滿了怒放的龍爪菊,腰間佩戴著菊花香袋,裏麵裝著茱萸節,茱萸節濃鬱的藥香味隨著她的款款而行似有若無的散發著。


    她與王氏一樣都在頭上插了菊花簪子,王氏的是赤金累絲嵌紅寶石,她的是赤金扭絲鑲綠水晶。


    宋硯小心的扶著她上了馬車,一如既往的陪坐在她身邊。


    “二夫人!”東籬輕喚著,上前掀開簾子,卻看見宋硯坐在裏麵,臉上閃過一絲遲疑。


    林知善向前傾了傾身子,東籬伏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林知善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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