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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祭位於靈州與南禹交界的立宵山附近,表麵上還是屬於靈州府的轄區,實際上真正的話事人卻是南禹族商的代言人,熏玨。


    進入到惜祭境內,衛嫤便揮退了所有的隱衛,因考慮到予聆新訓出來的這批隱衛未出過大任務,武功底子也不好,她不得不重操重業,親力親為。


    隨行的三十餘人之中絕大部分是來自於碧水塢,而以碧水塢現在的情況來看,都該被南禹巫族列入叛民之列,而由地下城一手撫養長大的謝征自是更不消說。好在這些人在中原生活得太久,將南禹的許多舊俗都忘得一幹二淨,所以也沒露什麽馬腳。


    柳歡與柳沁兩姐妹雖然有些紮眼,但放在這龍魚混亂的地方,也算不得什麽。南禹近年來的變化很明顯,特別是女多男少的狀況一直未曾改變。試想,這裏的人個個以生女兒為榮,以生男兒為恥,本身無可避免地造成了陰陽失調的局麵,再加族內連年征戰,派出去的男兒多半魂逝異鄉,不得歸返,這種差距也就越發地大起來。


    “南禹女子一般不參與征戰,因為在鳳王的眼裏,自己羽翼庇護下的香魂絕對不能流落在外。鳳家的女兒身,都是屬於鳳王的。”簫琰指著最近的一座小祠。卻見空空如也的祠堂裏祭著兩炷高香,雲煙繚繞間,可見一尊玉塑身長玉立,若隱若現。衛嫤好奇地多看了兩眼,卻隻記得一雙淩厲的吊眼,說是鳳目。似乎又挑得太高了一些。給人以無比倨傲的感覺。


    “全族上下,隻有鳳主可以與外族通婚。”簫琰說完,已將簾子放下。謝征本趴在窗邊好奇打量,正看得起勁。麵前突然一黑。他不滿地轉過臉,卻聽簫琰的語調沉了一下來,“那邊有人。”


    謝征道:“這又不是荒郊野地,當然會有人,簫大哥你這太大驚小怪了。”他搶上前去又要掀簾子,卻猛聽前方喧嘩起來,似有一大群人往這邊奔來。謝征動作略見遲緩,衛嫤卻先反應過來。


    “我出去看看。”簫琰這一路說了不少南禹風俗,其中最要緊的一條就是不能隨便讓自家男人給別人看見。黑珍珠說得對,懷璧其罪,現在環繞在她身邊的男子,便是南禹人眼中的璧。所以自進主惜祭以後,這打探消息的重任就落在了僅有的三個女人身上。


    衛嫤跳下馬車裏,柳歡也已經出來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卻還像以前那樣互不搭理。兩人走得不快,刻意隱瞞了各自的身手與武功來曆,柳歡知道孰輕孰重。當然不會像柳沁那樣義氣用事。


    遠遠地傳來了一把聲音,很尖細,像拋高的鋼絲,輕易就挑起了旁人的注意:“小公子,我們南禹不缺錢,你手裏那點東西姐姐們都看不上,還是來點實際的好。”


    衛嫤招呼葉冷將韁繩勒住,卻在聽見另一個聲音響起的時候加快了腳步。


    “放開我,我來這兒是做生意的。不是來賣身。我要賣也不能賣給你們,放手!放手!”那聲音越來越大。伴隨著掙紮,還有枯草的悉索。


    那尖細的聲音卻含了笑:“黑家能給你通關牒,不就是讓你來賣身的。放心,我們姐妹幾個並不是那不知溫柔滋味的野人,你隨便挑一個都行。”


    言下之意,竟是要強行留人。


    衛嫤聽得此言,心頭便有些發沉,當即忍住了好奇心,轉身折返回來,拍著馬背壓低了聲音:“葉冷,我們換一條小路,這邊不太平。”


    柳歡這時也走了回來,向樂青道:“相公,前麵走不得了。”


    簫琰將簾子起了一條縫,看向衛嫤:“是不是和猜的一樣?”


    衛嫤點點頭,歎了口氣。謝征一頭霧水地問長問短:“什麽什麽和猜的一樣?我們有這麽多人,怕什麽?難不成你們找借口不願出手相助?”


    衛嫤白了他一眼,鑽回車廂裏,並不理會他,隻向簫琰道:“有些棘手。”那前麵被劫的人,倒不是別人,卻是挾帶著贓物出逃的單九。若是尋常的狹路相逢,衛嫤早就該出手打落水狗了,但今次的情況卻很不一樣。心中的想法被證實,她有些舉棋不定。


    南禹最不缺的就是錢,看靈州風物便知此地富得流油,如果黑珍珠真的是為族商把關,那也應該首先看往來商賈的財力,衛嫤就感到不可思議,從他們踏進黑家的院門起,對方就沒關照過一句。


    結合南禹女多男少的傳聞,就更不難猜了。


    黑家關心的是往來商旅的相貌,還有性別。在跟南禹做成這筆生意,說不得真要賣身才行。


    “單九是女兒身,這一點很容易敗露,光憑著這點時間,我們繞不過去,隻能是換條路。”衛嫤向簫琰解釋著,說話間,葉冷已按照她的吩咐調轉了馬頭,衝著另一條路去了。


    身後傳來激烈的喝鬥聲,衛嫤卻沒多看一眼。經曆了那麽多,她再不是那個衝動蠻幹的小姑娘,是非輕重終於在她心中有了分辨。


    “還沒到南禹就成了這般,往走下去不知又會怎樣的雞飛狗跳。”


    簫琰歎息。


    身後的喧嘩聲小了,馬車轉入一條僻靜的小道,這一回換成了熟悉山賊秉性的花重淚帶路,一群山賊咋咋乎乎地在車廂裏說話,唯有坐在最末的二老長不停地瞪視衛嫤,他的老臉擠在馬車後排的窗格上已經變了形,眼睛裏卻噙著幾許怨毒。


    這是一條遠路,眾人隻能憑借著大致的方向感尋找出路,他們手中隻有黑珍珠畫的簡易地圖,到這時候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眼下什麽樣的路都可以走,卻偏偏不能走她指定的路。


    她指了路,定然也在路上挖好的坑,衛嫤沒信心能帶著這麽多人往火坑裏跳出來。就這樣,一眾人行了一大段路,直到日上三竿才歇了下來。


    這附近已經沒有人煙,路邊僅立著幾坐孤墳,墳頭上也已長滿了草。簫琰親自扒開那亂草看清了碑文,才舒了一口氣。


    “這碑文是把家族中的男子寫在前麵,應該是大梁人立下的碑。”他在衛嫤身邊坐下,順勢咬了一口衛嫤遞將過來的幹糧。這一次,他倒沒挑。


    衛嫤展眉一笑,跟著也咬了一小口,想了想才道:“不管怎麽樣,我們都不能折在半路上,想辦法見了熏玨再作打算。”


    簫琰點點頭,道:“見了熏玨再去見大祭司,中間更得保存實力。”說完敢不管衛嫤手裏的幹糧是不是僅剩不多,又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連帶著啜著她的手指,默默泛起一絲暖意。他胃口倒是不錯,衛嫤將手裏的幹糧都送進了他嘴裏,才又從葉冷那邊要了一塊。


    對麵柳沁看兩人親密地坐在一起你喂我,我喂你,心裏不甚惱恨,當即丟了手裏吃剩的豆餅,起身往西邊的小樹林裏走去。


    柳歡看了衛嫤一眼,又看向自己的妹妹,忍不住問道:“沁兒,你這是要去哪?要不我跟你一起?”


    柳沁搖了搖頭,轉身又戀戀不舍地看向簫琰的側影,淡淡地道:“沒什麽,吃飽了,我出去消消食,順便看看有沒有人住在這左近,也好問個路。”惜祭不大,但地界卻相對模糊,人們一般都把南禹人聚集的地方稱作惜祭,其他地方喚作野地。


    簫琰見衛嫤有些躍躍欲試,也拉起了她的手:“我們也過去瞧瞧。”


    兩人相攜走進了那片林子,才發現那片樹林深且廣,隻是冬葉凋密人,沒有了大片大片的綠葉掩護,顯得過於蕭條。柳沁聽著身後恣意的腳步身,心頭的怒意又湧動起來,她快走了好幾步,以為可以換脫二人,卻不料身後的腳步聲也跟著快了幾個節拍,居然亦步亦趨地追了過來。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不擋你們的路,你們別跟著我好不!衛嫤你識相些!”柳沁想著,就這樣說出來,可是這一轉身,卻發現後頭空空蕩蕩的,唯得光禿禿的樹樹相互碰撞,發出細細的聲響。


    衛嫤與簫琰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


    “衛嫤,你出來,你以為裝神弄鬼就能唬住我?出來!”柳沁從腰間抽出長鞭,在空中甩得呼呼作響。可是回應她的,卻隻有枯枝斷裂的聲音。


    她沒來由地一陣心慌。


    衛嫤與簫琰並沒有刻意跟著柳沁,但簫琰也沒有要避開她的意思。單獨行動是行軍大忌,衛嫤從簫琰提議伊始,就明白了他的擔心。


    隻是沒想到,他們還是跟丟了。就是那一眨眼的功夫,柳沁閃過一叢四五人合抱的參天大樹,便再也沒出現在樹幹的另一側,她好像是被樹吞掉,再也沒有出現過。


    “怎麽會這樣?”簫琰與衛嫤在追蹤方麵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卻生生將個大活人給跟丟了。


    “這地方有些不對。”衛嫤突然站住,同時往右挪了一步,等她回頭,身後一棵桃樹已經偏離了原本的位置。


    是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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