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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的爆破聲好像小了一些,估摸這時辰來看,天也差不多要亮了,那些機關人的頭部都是易燃的軟木,摻和在一起很容易被燒著,如果不是裝配出錯,相信地麵上已經少有完整的軀殼。馬嘶人吼都聽不見了,衛嫤的耳朵已經差不多聾了。現在她衝著簫琰說話都是用喊的。


    “簫琰,你說南禹巫族真的不是邪魔外道麽?他們怎麽能憑一支發釵就定了人的身份,我才不要當什麽宗主,光聽名字就像是反朝廷勢力,我可是堂堂的行伍出身,是不折不扣的軍人……”她扯著喉嚨,完全沒意識到齊思南的老臉越來越烏沉。站在簫琰的角度來看,他都比得上披在機關人身上的烏金寶甲了。


    簫琰隻好將她拉到一邊,讓她離齊思南遠了一點,他沒回答衛嫤的問題,倒是轉向齊思南發問了:“齊前輩,嫤兒從未涉足江湖,對江湖之事不甚了了,言辭不當,還望前輩諒解一二。”


    衛嫤急道:“你怎麽就言辭不當了……是他要拉著人亂認宗主的,他還說你是什麽,叛民……反正這些詞我都聽不慣,我叫衛嫤,我現在就隻能是衛嫤,什麽宗主不宗主的,都跟我沒關係,你們愛怎麽整怎麽整。”


    齊思南十分嚴肅盯著她看,仿佛要將她剖開來看個分明,衛嫤本來還有些理直氣壯,可是被那隻血紅的獨眼盯著久了,居然感到有些發悚,便一拉簫琰,將他作人形盾牌當在了麵前。


    簫琰歎了口氣,輕聲斥道:“別鬧。”


    齊思南隱忍了半天,終於看不過去了:“宗主既知簫氏乃為南禹叛民,為何還要與其為伍……”


    “喂。做棺材的,我說話你怎麽就聽不懂呢?算了,我不和老人家爭辯,既然沒什麽事,我先出去了。”外麵已經完全平息下來,那批官兵也應該都撤走了,她是迫不及待地要離開了。這些鬼蜮伎倆太奇怪,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而那聲“宗主”,在她聽來就與別人稱自己為為“祖宗”沒有區別。她拉起簫琰的衣袖。生拖死拽著不放手,發了橫似地往外挪,根本看也不看齊思南一眼。口裏兀自念叨著:“快走快走,我們不是還要去靈州嗎?趁著那撥人沒發現,趕緊跑,我答應過爹爹和予聆……”


    “請問宗主的父親是不是姓衛?”齊思南沒等她說完,就岔斷了她的話。


    “喂。你這人也跟那些木頭腦袋一樣聽不進人話?我姓衛,我爹當然也姓衛!你這問的太特麽高深了,我真是哭都哭不出來啊,還有我說了我不是你們宗主,也沒時間陪你們玩兒!”衛嫤加快腳步,卻被簫琰拉住。


    “小心。外麵的蠱毒還沒有散去。”簫琰回頭看向齊思南,恭聲道,“前輩應該另有出路。不如行個方便,送我們出去?作為交換,我們願意護送你們出村。”


    齊思南看也不看他,逕自將臉轉過去,衝衛嫤道:“宗主意下如何?”


    衛嫤已經沒有力氣爭辯了。她攤了攤手,道:“算了。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隻是別再叫我宗主,我有名有姓,你要是真要喚,就叫我衛小姐衛姑娘衛霸王衛大爺……總之別再……”


    “衛宗主!”敏兒那一聲喚得響亮,衛嫤卻差點一頭磕在了石壁上。


    “救命……”她哀歎著,就差掩麵淚奔了,“隨便你們吧,我沒力氣跟一群木頭理論。”


    齊思南十分認真地答道:“既然是姓衛,那更說明我們沒找錯人,大祭司說了,我們要找的宗主便是左丞相衛夢言的愛女,如今我們已經找到了,便不用再守在這兒。我這就帶宗主出去。”


    “……還大祭司。”衛嫤掐了簫琰一把,又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咧了咧嘴。簫琰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因為下一刻,齊思南就以保護宗主為名,將他這個“叛民”隔開了。


    齊思南像個撿到了黃金萬兩的財迷,盯著衛嫤猛看,衛嫤強忍著要打人的衝動,將骨頭捏著格格響。


    那個大祭司又是什麽東東?邪教教主麽?原本還覺得簫琰脫離擊禹挺冤的,現在看來,卻是逆天的幸福啊,終於不用跟一群神智失常的人在一起跳大神了。這種充滿了宿命論的種族究竟是怎麽樣生存下來的?從小定下的身份,從小定下的姻緣,從小埋下的愛慕……不論怎麽看都是怪異離奇難以理解的。


    衛嫤隔著齊思南細細打量著簫琰平靜的容顏,卻始終沒從他深沉的眸子裏讀出喜怒。仿佛從敏兒和齊思南改口稱自己為宗主時,他就默默的接受了,不……應該說,早在齊思南之前,他就已經接受了。


    這個結論不好,令她覺得異常憋屈!


    兩邊拉鋸了很久,齊思南才改了稱呼,勉強叫她一聲“大小姐”,雖然這個稱呼遠不及直呼其名來得愜意,但衛嫤卻已經很滿足。


    齊思南打開了其中一扇門,熱浪便撲麵而至,可以想象,那地上的一切都在這次瘋狂的轟炸中變成了焦土。衛嫤退後兩步瞧了瞧其餘那幾扇門,又瞧了瞧齊思南沒有表情的臉。


    “這幾扇門裏也是路麽?”她問。


    “這兒雖然四通八達,卻不是想到哪裏就能到哪裏的。那幾條路原來本也是可以出去的,但是經過老夫的一番改造,已經變成了死路。”齊思南指指滴水的頭頂,道,“在這種地方安置機關並不是太難。”


    這是一個天然的岩洞,不,或許說得確切一點,應該被稱為一個龐大的岩洞群,一個個岩洞蜿蜒相通,就變成了錯綜複雜的迷宮,碧水塢之所以被稱為碧水塢,主要還是因為那源頭的活水,而依照岩洞群內的濕度來看,這裏本就是碧溪流經之地。


    “你真的還在這村子裏住了幾十年?可是……你不是南禹那什麽巫族的祭司麽?你不用回族裏去?”衛嫤覺得這地方很神奇,和依蘭山上的石府倒有幾分相像。


    “老夫確實是這碧水塢的村人,卻也確實是南禹巫族的祭司。昔年。南禹宗族的活動範圍並不限製於靈州以南的地區,而到了新帝繼位之後,南禹族人才開始受到大批屠殺,而這碧水村本是南禹遺民……”齊思南一手牽著敏兒,一邊為衛嫤講述著過往,這一路上娓娓道來,倒也沒覺得枯燥。而衛嫤也總算對南禹這個神奇的宗族有了初步的了解。


    南禹是靠信仰來維係族人的真誠,而一直以母係為上的等級製度確定了女人的至高權力,但奇怪的是,他們崇陳的鳳王卻是不折不扣的男兒身。南禹以武立本。族人多半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所以大梁國也很難一時屠盡。


    段氏隕滅之後,南禹宗族的勢力便轉入到地下。變成了一股強勁的暗流,蜇伏於大梁國的血脈之中。這支勁旅流動著聖武皇後的血,比之北夷,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正如簫琰所說,南禹巫族是段氏背後的信仰和支撐。他們不會屈從於士族的任何一脈,其上至大祭司,小到微末不計的神官,都有一套自主的活動準則,而這麽多年來,段織雲讓齊思南躲在這兒。必是別有所圖。隻不過其中的答案,已經無人知曉。


    “老夫因為一場意外,導致武功全失。所幸恩師有偃術戰甲傳世,才得能苟且存活於世。”齊思南想起前塵往事,禁不住感慨萬千。


    這一路都是衛嫤提問,簫琰就一直沉默著。


    衛嫤與簫琰之間隔著齊思南,借著頭上“鳳點頭”的微光。她將那張滿是傷痕的老臉看得很清楚。當年夏侯罡鐵騎橫掃南禹,將段氏毀於一役。其功業何其壯觀,定南騎也因此一戰成名,變成了大梁國子民的驕傲。


    但是在衛嫤的印象中,夏侯罡卻很少提起那慘烈的成名戰,仿佛有什麽不可言說的苦衷。在她的印象中,師父並不是個好大喜功的人,但喝了兩三小酒之後,卻也會提及一些舊事,而令衛嫤感到意外的……是他那淡淡的幾乎無神的表情。沒有一個戰勝的將軍,會真正把戰功隱埋在心底,他,卻是一個例外。


    “棺材佬,你的武功是怎麽失去的?能不能說說?”有一種直覺,貫穿了她的身心,她幾乎脫口要問,“你是不是在平南一役之中遇見過我的師父?”


    也許,如果說,予聆傳給她的是段氏的獨門心法,那意味著什麽?十幾年前那場血戰,根本就是個大烏龍,而所謂的段氏一脈,根本沒有滅絕,就連他們的功體傳承,也一樣未缺……


    如果予聆真的是南禹段氏的傳人,那師父豈不是騙盡了天下人?那隱衛……隱衛自誕生起就由予聆統領,就連散布出去的令牌,也必須經過予聆確認,隱衛雖然承擔著許多暗行任務,卻很難拿到實質的報酬,他們的主要開支又來源於何處?


    她在隱衛行旅之中呆了三年,可每次要花錢的時候,都是予聆自掏口袋,她習慣了相信他,也習慣了不要報酬,她天生對錢沒有感想,直到左相府由她執掌中饋。


    有一個推測,予聆也好,隱衛也罷,都是直隸南禹的勢力,也是夏侯罡暗中保存的一族火苗。


    衛嫤的內功心法是予聆教的,他自然知道過命複功的方法,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是猜到自己會有這樣一天,還是隻是預備著,等不時之需?


    記憶裏好像漏掉了什麽。


    “一張老臉而已,不提也罷。”四人走進了一片黑暗,“鳳點頭”上駐留的唯一一絲熒火也這樣熄滅了。


    衛嫤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她今天所知所見所感,已經完全顛覆了固有的感知,而那些原本塵封在記憶角落的印象,零零碎碎地拱出了苗頭,枝枝蔓蔓地拉扯住了她每一寸思緒。她要好好想一想。


    黑暗中,有一隻手,慢慢地握住了她的,那掌心的溫暖,又一次傳遞過來,令人無比安適。


    簫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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