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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根本不喜歡他!你追著他跑,無非是因為你得不到!因為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衛嫤已經豁出去了,她轉身摟過簫琰,擋住柳沁的視線。


    她感受到身後的戾氣,卻沒有鬆開的打算。


    想起平日裏戰戰兢兢以女人之姿示人的簫琰,又看看現在奄奄一息的他,心中又豈止是怒意難平?她身為主子,卻沒辦法為他做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任人宰割!


    不,她絕不允許自己這樣懦弱!


    “滾開!”柳沁一臉狠戾。


    “呸!要滾的是你才對!醜八怪!”這句話是她的台詞才對,從來隻有衛小霸王折辱別人,哪有就這樣被人欺負的道理?想到這裏,衛嫤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惡意,猛地捧起了簫琰的臉。


    簫琰的嘴角掛著一絲血跡,像一抹斷去的紅線。原本白淨的麵皮,因為中毒而陣陣發黑。


    可這些都不影響他與生俱來的風姿。他細長的眼睛不似尋常男子那樣尖銳,低垂的眼睫,永遠是溫柔地可以擰出水來。他身上飄浮的那一抹中性美,親切卻不柔弱。


    這樣的男人,便是看一眼,也是賞心習目的。


    “姓柳的,既然你那麽不懂得憐香惜玉,那你的男人,就由我接收了!”


    她忽地一低頭,竟當著柳沁的麵霸道地吮住了簫琰蒼白的唇。


    “小姐不可……”簫琰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就被溫柔的撞碰砸暈。


    他茫然睜眼,就隻看見了衛嫤一張嬌豔欲滴的小臉。


    心中藏匿的那根琴弦“嗡”地一下,像是斷掉了。


    他整個人都在抖,連著漂亮的長睫一起,而習慣眯縫的細目因為震驚而睜大,黝黑的瞳仁中像是蘊著漫天星鬥。他沒想到衛嫤會走到這一步。在他卑微的宿命裏,本就不該有這步棋。他徹底暈菜了。


    “不要臉!”


    這示威的一吻,不僅僅是砸暈了簫琰,更讓柳沁看傻了眼。


    半天,她才回過魂來。她尖叫一聲,措掌向衛嫤撲去。


    “你才不要臉!”衛嫤放開簫琰的同時,出手如電,悄悄拾取了三枚石子。


    經過前番的較量,她算是了解到一點,柳沁空有一身了好武功。卻不會活用,說白了就是她沒有巧勁。若換上衛嫤,早就讓人死了十回八回了。


    在沒有理智的情況下柳沁根本就不會思考。她撲過來,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而蹲在地麵上凝神以待的衛嫤卻像一隻守著獵物的山貓。


    衛嫤眼中寒光閃爍,慢慢地斂入鳳目,一身殺氣緩緩沉了下去。


    唇角微微一挑。依舊是那樣好看的弧度。


    衛大小姐不痛快,怎麽會讓旁人痛快,她就是打不過她,氣也要氣死她!


    手中石子快速歸位,被她靈巧地夾在四根手指之間。


    柳沁奔走,帶起厚重的塵煙。在她身後卷起一出灰黑的雲柱,與天地相接。


    近了!衛嫤眉間一跳,挾起簫琰疾退數步。猛一停頓,指間三點寒星夾著尖嘯聲分上中下三路直取柳沁。


    柳沁氣急之下,根本就不會打彎,更不會想到衛嫤那點把式還能出招暗算。


    石子快,她更快。但是迎麵而來的撞擊也會更慘烈。


    “鐺!”“鐺!”


    她本能地揮動短笛,卸下了上路迎麵而來的那顆石子。又擋去了中路開至的第二枚,再去碰第三枚時,陡地感到膝蓋一麻,竟把持不住,一頭栽倒。


    衛嫤手裏還有一點東西,卻不是石子,而是比石頭更小更細的草葉。


    飛花摘葉成刃,揮出去就是一把靈氣十足的刀。


    那隻是普通的稗草,但在衛嫤手裏卻成了殺人的利器。


    “小姐,我與柳氏是私怨,與你不相幹,不要再胡鬧!”簫琰咬牙抵禦自丹田衝上來的寒毒,連聲音都在顫抖。


    “連你也說我胡鬧,那我就胡鬧給你看看!”衛嫤帶著他又退數步,趁著柳沁還沒站起來,拔腿就跑。


    “賤女人,你給我站住!”柳沁顧不上拔除膝間的暗器,一個翻身躥起來,速度不減。


    “小姐!”簫琰看清柳沁那氣得發紅的眼睛,一顆心簡直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住嘴!”衛嫤背著他不管不顧地跑上官道。


    “簫琰,你難道忘記了,南禹柳家已是你唯一的靠山,如果當今聖上知道你的身份,看這賤女人還能不能保你!”柳沁很快就追了上來。但奇怪的是,不管她怎麽用力,都沒法沾到衛嫤的半片衣角。


    衛嫤的身法很古怪,看著腳下淩亂綿軟,卻可神行無阻,這樣的步法用在暗殺與逃跑當中是再合適不過。隻是這樣精深的輕功,怎麽會落在一個沒用的大小姐手裏?


    這丫頭究竟是何來路?想到這裏,柳沁竟奇跡般地冷靜下來。


    簫琰抬臉,正對上了柳沁眼中的陰狠,雙方的距離越來越遠,他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無邊的殺意。柳沁雙手疊印,劃了一個圈,忽地帶出一道黑灰的紐帶,像一條巨蛇高昂著頭顱吐著毒信向衛嫤遊去。


    “不好!”簫琰拚著最後的力氣,突然從後麵扣住了衛嫤的纖纖細腰,抱著她就地滾了一圈。


    “轟!”再又一次飛沙走石,溫熱的液體飛濺起來,噴在了衛嫤的臉上。


    “簫琰!”身上沒有感到再多的痛,那麽那一掌是打在了簫琰身上?腦海中迷糊地掠過一絲殘誌,接著兩眼一黑,衛嫤軟倒在地。


    “賤女人,奪人夫者不得好死,今天你落在我手中,根本就是天意!”


    腳步聲緩緩響起,是足地揉搓沙礫的悉悉聲。


    衛嫤感覺脖上一緊,像是被人勒住了,跟著身子一輕雙腳離地,竟這樣輕易就被人提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樣子一定很狼狽,可是卻無力改變。


    簫琰怎麽樣了?她……已然顧上。


    衛小姐這副身子是好。腰肢柔軟,手長腳長,不管是練舞還是練武都是副好料子,隻是她沒想到這料子中間竟是空的。衛夫人身體不好,生衛小姐的時候尤其虛弱,這體寒的毛病,是早早就落下來的。普通女子體寒倒也沒什麽,頂多是生孩子的時候為難些,可是她不一樣,她是從夏侯府走出來的武者。更是銘刻在北營兄弟們記憶裏的武癡。


    可是這一身武功,卻從她重生的那一天起就廢成了渣渣。


    禦軍殺敵,再上戰場……現在都變成了她想都不敢想的奢求。


    天意造化。從來都是逗著人玩的,世人不過是他老人家耍了就丟的玩具,哪一天他厭棄,就玩完了。就像現在。


    就這樣吧,她不求什麽。該做的,她都做了。


    侯白去回了周大人的美意,予聆便還是以前那人予聆,而她……怎麽樣都無所謂了。


    她不是早就死了麽?


    繃緊的心弦一根根放鬆下來,口中鹹腥,沿著喉壁倒流而出。五髒六腑便好像被火炙了一般燒痛。雖然心裏有還個微小的聲音在呐喊著,可卻抵擋不住沉重的倦意。聽不見柳沁正對著她的耳朵號些什麽,整個人便已沉入了無盡的黑暗裏。


    四處不見一點光。


    她掬著一顆冰冷的心。摸索著,漫無目的地走。


    小時候怕鬼的毛病又突突突地冒了上來。


    無數花花綠綠的影子在她眼前晃來晃去,一張張扭曲的臉,像皇寺裏新貼的壁畫。


    她走了幾步,開始追著那些影子跑。想擺脫這些奇形怪狀的人臉,卻又被他們緊緊纏住。


    她想叫。卻叫不出聲來。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可是她越急,那些人影就飛得越快。


    “鬼,鬼!皇奶奶!有鬼!”她沒命地往前跑,卻發出了極其稚嫩的童音,仿佛一下子小了十幾歲。那童音裏夾著一絲驚恐,催動她的心誌,她便沒頭沒腦地往前撲去。


    “傻瓜,這世間哪來的鬼呢?是你皇兄逗你玩兒呢!來,快來皇奶奶這兒坐,看看……好些日子不見,又長高了許多呢。”再抬起頭時,周圍已經一片通明,她像是置身於皇宮裏,著眼處全是金燦燦的,與她記憶裏的相去甚遠。


    大殿裏坐著無數花枝招展的婦人,有長有幼,可她還是一眼就看清了中間那位白發蒼蒼的貴婦。皇家的貢料她是認識的,那婦人的笑容也是熟悉的,雖然發鬢已白,卻氣韻卓然,貴不可言。


    “皇奶奶!”心中一股暖流緩緩而過,她聽見自己高叫著,伸手向那老婦人跑去。


    “乖,乖!”那婦人滿是皺紋的臉上像是笑開了花。


    她興高采烈地抱住了“皇奶奶”的脖子,蹭啊蹭,搖啊搖,卻不料一陣大風吹過,場景變換,所有金碧輝煌的影子統統都消失不見。


    她孤零零地站在雨裏,被人牢牢揪住了衣角。


    “衛嫤,你為什麽要拒婚?你可知道,讓義父答應這件事有多不容易!”是予聆!


    她沒法看清對麵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俊臉,隻能是傻傻地站在雲霧對麵,怔怔地望著,看夠了才幽幽地道:“我知道啊。”


    正因為知道,才不敢輕易地應承。


    等她悟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無法回頭了。


    這副皮囊,始終是衛夢言最疼愛的女兒,而她……注定不可能跳過這個圈子做一個真正的不肖女。就算衛夢言真的有謀反之心,作為女兒她也隻能勸其棄暗投明,避走邪道。


    與將軍府聯姻,隻會將師父也拉下水去。她不要做這樣的大罪人……


    她聽見自己說:“予聆,我喜歡你,卻不是你要的那種喜歡,所以對不住,我不能嫁給你……”


    “先救左邊這個,還是先救右邊這個?”


    耳邊傳來了沙啞而蒼老的聲音,明明是極難聽的嗓音,卻透著一股令人無言的歡脫。


    “右邊這個吧。”


    回答的語聲極其清淡,仿佛眼前一切都不值一提。


    聲音很熟悉,很溫暖,就像一隻溫暖有力的手,包絡住她的心。


    她不禁呼吸一窒。


    “不救左邊這個?明明這孩子的傷才是比較重的吧?喂,混小子,你說,是不是人家抱了你的媳婦,你就吃味了?所以才想見死不救的?”老者狠狠瞪了身邊的少年一眼。


    “少費話,是不是想我揍你!”少年很快就瞪回去了。


    “你小子活膩了,居然敢對你師父動粗?你有膽就試試!”


    過了一會兒。


    “你特麽不是東西的,居然還動真格,尊師重道你一點也沒學會,這十幾年來,你的良心都拿去喂山精了!”


    “少囉嗦,死老頭,你到底是治還是不治?你聽好了,她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劈了你這破房子當柴燒!”


    “嘿嘿,我這房子不值錢!你愛劈就劈,劈了我找你義父再去討座新的,你每天劈,我每天有新房子住,多好!”


    “你臉皮也夠厚的了!”


    “臉皮厚?哼,他欠下我們那麽大一筆血債,我隻不過是代你去討點兒利息,連這都不行?”


    努力睜眼,卻隻能勉強看到一叢微弱白光,紅紅綠綠的色塊隨著血氣運轉的方向,在腦袋中瘋狂旋轉。一陣劇痛過後,她手指一鬆,又昏了過去。


    她沒死,被人救了。


    死裏逃生,這已經是第三次。她還真是命大。


    ps:


    這一章信息量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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