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病危通知單,是醫院給出生剛剛一個多小時的孩子下達的,雖然隻是一張紙,但拿在他手裏,感覺好像有千斤之重,以至於感覺整個身體都快要被壓垮了。


    “孩子現在患有呼吸窘迫綜合症,由於是早產兒,生命隨時會有危險。”醫生壓低了聲音說道:“您得有個心理準備,不過主任正在指揮搶救,我們會盡全力的。”


    他愣愣的聽著,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那一瞬間,腦子裏一片空白,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異常凝重晦暗,甚至連明媚的陽光都有些失色了。他想問點什麽,又怕一張嘴情緒太激動,再被魏霞聽到,隻是瞪著兩隻惶恐不安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對麵的醫生。嘴唇顫抖了幾下,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他失魂落魄的被帶到了兒科病房的醫生辦公室。也許是因為董事長朋友的緣故,兒科朱主任親自接待了他,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頭發花白,戴著一副黑色近視鏡,說話平緩而冷靜,起碼聽起來讓人感覺值得信賴。


    主任詳細介紹了孩子的情況和他們采取的搶救措施,最後平靜的告訴他,雖然醫院會做最大的努力,但新生兒的體質太弱,隨時都可能麵臨生命危險。


    “現在有一種美國進口的特效藥,是專門治療早產兒呼吸窘迫症的,效果非常好,而且很安全,但我們醫院沒有,已經打電話聯係了,省城這邊隻有北方醫院的兒科有這種藥,目前正在協商,看看能不能借過來一些。不過,價格可能很貴。”主任說道。


    “那藥什麽時候能借過來?”他急切的說道,隨即眼淚就掉了下來:“隻要能救孩子,多少錢都行。”


    主任頓了下,安慰他道:“你先別著急,醫院之間調換處方類藥品,不是你去藥房買藥那麽簡單,需要履行一些手續,主管領導要簽字,可能會耽誤一段時間。所幸孩子的情況暫時還算穩定,在我們的控製範圍之內,下病危也並不意味著沒救了......”


    話剛說到這裏,常曉梅推門走了進來,直接對主任說道:“那種藥叫什麽名字,我直接給北方醫院的院長打電話,讓他們一切從簡,先把藥拿過來,然後補辦手續。”


    主任並不認識這位曾經的美女局長,隻是見常曉梅氣度不凡,加之說話派頭十足,便猜到是一位實力人物,於是便將藥品的名稱和所需數量講了,常曉梅也不說話,拿著手機轉身出去了。


    大概過了五分鍾左右,她又急匆匆的回來了,進屋就告訴主任,已經聯係好了,半小時之後,有專人負責送過來,讓他做好準備用藥。主任聽罷當然很高興,又交代了幾句,便去病房忙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謝東心情忐忑的問常曉梅,怎麽和魏霞說這件事呢?是不是該暫時先瞞著她,等恢複些再說。常曉梅則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你不了解一個母親的心,不告訴她,隻能讓她更焦慮,還是實話實說吧。”


    回到了病房,迎著魏霞焦急的目光,他鼓足了勇氣,將孩子的狀況講述了一番,為了不讓魏霞太激動,他並沒有說醫院下病危通知,隻是說兒科主任把他找去,商量用藥的事情,而且已經在常曉梅的協調下解決了,藥半個小時之後就能送到。


    他做好了魏霞聽罷大哭一場的準備,不料講完之後,魏霞卻異常的平靜,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便瞪著兩隻眼睛望著天花板,一言不發了。


    術後的二十四小時是非常難受的,傷口劇烈疼痛的同時,還伴隨著持續發燒,很多病人都需要口服或者靜脈注射鎮定類藥物來緩解這種痛苦,但是魏霞拒絕了。整整一天,她始終一聲不吭的睜著兩隻眼睛,一直到後半夜,連謝東都困得迷迷糊糊了,她卻還沒有任何睡的意思。


    “常局長走的時候特意叮囑過的,讓你好好休息,這樣能恢複的快一些,你咋不睡覺呢?”謝東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魏霞默默的搖了搖頭,輕聲回道:“我不能睡,我怕我睡著了,萬一孩子有什麽狀況,你們不告訴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哭了,瞬間便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世界上沒有比母愛更偉大的愛了,魏霞是個極其矯情的女人,平日裏手指頭破個小口,都能咋呼著按住院標準修養,可第二天尿管拔掉之後,她便不顧醫護人員和謝東的阻攔,咬著牙坐了起來。


    醫生都急了,警告她道:“你這樣傷口會崩開的,你以為術後縫合就是外麵那一層啊,裏麵還有好幾層呢,你這麽早活動,萬一子宮縫合裂開的話,那就還得遭一遍罪!”


    劇烈的疼痛讓魏霞的額頭和鬢角全是汗水,她咬著牙,用顫抖的聲音對謝東說道:“去我找個輪椅來,我現在就要去看孩子。”


    “瘋了啊!你去看頂什麽用?再把傷口弄壞了怎麽辦?”謝東趕緊說道。


    “快去!”魏霞用盡全身力氣吼道,兩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連表情都變得有些猙獰。他從來沒見過魏霞這般模樣,頓時嚇得再不敢說什麽,轉身出了病房,在住院處借了個輪椅,然後一路小跑的推了回來。


    再進屋才得知,魏霞已經打通了張力維的手機,並讓他給兒科病房下令,安排一次探視。在眾人的攙扶下,她強忍著疼痛坐在了輪椅上,被推到了兒科病房。


    由於有董事長的安排,病房破例開了綠燈,但是不允許魏霞進到病房之內,隻安排她隔著玻璃窗朝裏麵觀望。


    玻璃窗距離恒溫箱還有一段距離,以謝東的目力,幾乎看不清楚什麽,而魏霞就一直坐在那裏,猶如木雕泥塑般的,整整坐了一個多小時,在此期間,她對任何人的勸說都無動於衷,謝東甚至感覺,她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眼睛上,全神貫注的盯著恒溫箱中那個小小的軀體,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她眼神中所迸發出的力量,足以讓那個弱小的生命感受到了來自母親濃濃的關愛。


    這種愛讓謝東感到自慚形穢,甚至沒有勇氣上前去勸說她離開,直到常曉梅也趕了過來,兩個人才好說歹說,將魏霞推了回來。


    所幸的是,折騰了一大圈,魏霞的刀口並沒有出現異常情況,隻是微微有些滲血,而在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作用下,她的體力迅速恢複,術後第二天,竟然就能自己扶著牆壁走路了。


    由於有了董事長的關照,她被特許每天都進入兒科病房,令人欣慰的是,隨著她身體狀況的好轉,孩子的情況也漸漸穩定了下來,在闖過一個又一個難關之後,終於脫離了危險期,頑強的活了下來。


    魏霞第一次被允許進入無菌隔離病房,是在手術拆線之後,當第一近距離的注視著自己女兒的時候,她激動的連身子都在輕微的顫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撫摸著恒溫箱上的玻璃外罩,仿佛那就是女兒稚嫩的肌膚。


    按照恢複情況,她已經可以出院了,但為了不離女兒那麽遠,魏霞卻決定繼續留下來。維康醫院的患者不多,再加上還有董事長的關照,所以院方也就默許了。


    魏霞住院的第三天,謝東接到了律師的電話,告知他筆跡鑒定的結果已經出來了,那封信確實是師父的親筆,4月18號將進行第二次庭審,並當庭宣判,律師說,孫可鑫必敗無疑。


    孫可鑫必敗,就意味著張力維在這兩本書的爭奪中,已經失去了法律上的主動權。而現在自己還住在維康醫院裏,享受著最頂級的治療和關照,這讓他在麵對張力維的時候,心中竟然有了一絲莫名的愧疚。


    北京方麵,高芷貞的邀請函也如期收到了,與在電話裏說的情況基本差不多,大會將於4月3號在某省高陽市召開,隻不過會議的名稱並不是什麽擂台大會,而是名為中醫傳統技法研討會,據高芷貞介紹,他是唯一一位受邀的民間人士,作為奇穴治療理論的傳承人,他在大會上要扮演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壓軸出場、舉足輕重。


    拿著邀請函,他忽然有些猶豫了。說不清楚具體理由,隻能說是心裏惦記著孩子,不想參加了。


    “少拿孩子當擋箭牌,我早就說過,你要是敢臨陣退縮,可別怪我跟你翻臉!”魏霞坐在病床上,一邊吃水果一邊說道:“明天我就出院,總占著醫院的床位也不是那回事,而且,咱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沒幹呢!”


    “還有重要的事?”謝東都懵了:“有什麽事能比孩子更重要啊?”


    魏霞笑著瞪了他一眼道:“咱倆還沒登記結婚呀,本來人家給掐算好的日子,結果出了這麽檔子事兒,如今孩子也基本正常了,得趕緊把這件事辦了,否則,我這不是未婚先孕,名不正、言不順啊!”


    我的天啊......想不到魏霞的心思如此縝密,居然還沒忘記這件事,他想,我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還有,孩子的出生證明還沒辦呢,你抓緊時間給閨女起個名吧。”魏霞道。


    “叫蕊蕊吧。”他脫口而出,這個名字多好啊,花蕊,充滿了希望和甜蜜。


    “呸!”魏霞白了他一眼,伸手狠狠戳了下他的腦門,氣呼呼的道:“你說話過下腦子好不好,先想想自己姓什麽,再給閨女起名字!謝蕊?蕊都謝了,哪還有花啊?你個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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