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內漸漸透入了光,耳邊傳來了嘰嘰喳喳的聲音。


    遊龍生恍惚了一會,醒了。


    有人嘟囔道:“哥哥就隻心疼他,不看我一眼兒。”


    接著是藍苗的聲音,嗔道:“小混蛋,等我叫你叔叔來,也打斷你一條腿兒,就有很多人心疼你了,試一試?”


    那人立即焉了下去,卻還在嘀咕些白受罪了不關心他不給糖吃的事,咕嘰著,聲音卻突然沒了。


    過了好一會兒,藍苗才道:“夠不夠?甜不甜?”


    呂迪立即道:“甜,不夠。”


    藍苗笑罵了幾聲小色鬼、小無賴,才低聲道:“他的情況,你難道看不見?他的右肩骨碎成了數十片,用了你叔父最好的藥,最細致的手法,也不過能勉強拚合。”


    他猶豫了會,又道:“而且他右臂的經脈盡斷,日後能拿起碗筷已是很好,想再用劍,恐怕……”


    呂迪沒有說話,同是武林中人,他自然明白右手廢了代表什麽。


    過了會兒,藍苗忽然道:“他要醒了,你先出去吧。你不是想去見那群狐朋狗友麽,我回頭對你叔父打個招呼。”


    呂迪小小地歡呼一聲,便出門去了。


    遊龍生並不願睜開眼睛。


    但藍苗看他的呼吸,便看出他已經醒了。


    遊龍生裝了一會,便裝不下去。隻得睜眼,卻不看藍苗。


    藍苗輕輕撫了撫他的鬢發,微笑道:“你醒了!肩膀還疼不疼?胸口還悶不悶?有沒有哪裏難受?你躺了兩天,餓了吧,是現在吃飯,還是等會兒再吃?”


    遊龍生沉默了一會,咬著牙,搖了搖頭。


    藍苗沉吟著,又微微一笑,道:“即使不餓,也得喝口水。這裏有長白產的百花蜜,我調了蜜水兒,咱們喝上幾口,乖。”


    他正要起身去調蜜,遊龍生卻突然道:“我的手臂怎樣了?”


    藍苗神色如常,摸了摸他的傷處,道:“很疼麽?放心罷,不是什麽大傷。我請了最好的大夫,呂鳳先又有最好的傷藥。你好好休息一、二個月,就能恢複如初了。”


    被子裏,遊龍生的拳頭緊緊地握起。


    但他卻驚恐地發現,他的右手竟然沒法握拳,縱使他用再大力,五根手指都隻能可憐地蜷起。他試圖做出他重複過千百次的握劍姿勢,卻發現原來輕而易舉的事情,如今卻難如登天。


    他全身都不受控製地顫抖。


    藍苗正想說話,就見淚珠大顆大顆地從少年的眼角溢了出來。


    屋中寂靜,隻剩下遊龍生的抽泣聲。


    半晌,藍苗伸出手,在被子上輕輕拍了拍,道:“也未必治不好,你放心,但凡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放棄。”


    遊龍生沒有回答,他已經哭得抽搐了起來。


    他平時雖然看著很成熟、很老練,被上官金虹賦予重任,但畢竟隻有十九歲。


    右手被廢這種事,無論哪個高手攤上,都要失魂落魄,何況是一個一心上進的小少年呢。


    藍苗緩緩地坐了下來,等遊龍生終於停止了哭聲,便俯□去抱住了他。


    遊龍生是為了他才受傷的,藍苗已準備為此承擔責任。


    這個少年從前見到他,明明懷著些不可說的情愫,總是裝得霸道凶蠻。這傷將他堅硬的蚌殼打破,露出裏麵脆弱的嫩肉來。


    這種充滿了同情的擁抱,他本來會推開。但現在他實在是太孤單、太脆弱,他最熟悉的人隻有藍苗,隻有藍苗在他身邊。


    他禁不住緊緊拉住了對方的衣角,又啜泣起來。


    他的白皙的臉通紅,小鹿般的眼睛溢滿了淚水。


    藍苗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嘴唇。


    遊龍生呆滯著,沒有反應過來。


    藍苗歎了口氣,又親了親,道:“小呆瓜。”


    遊龍生的心髒激烈地跳動著,臉都要溢出血了。


    從前,他做夢都想這樣……這樣。所以他拚命地練劍,拚命地向上爬,拚命地磨練自己。他心中暗暗希望,有一天能變得配得上藍苗,能讓對方不再戲謔自己,而是將自己當成一個優秀的男人來看待。


    這種充滿了柔情與愛憐的親吻,是他從來沒想到過的。他以為至少需要五年到十年,他才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他陡然陷入了哆哆嗦嗦地迷醉當中。


    藍苗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摩挲著他的嘴唇,用異常溫柔的口氣道:“你別走了,和我住一塊兒,好不好?我會做飯,你想吃什麽和我說,一定符合你的口味。咱倆過個安生小日子,嗯?”


    遊龍生呆住了。


    如果說他夢見過藍苗親他,這種男耕女織的幸福生活,他簡直夢都沒夢見過。


    他知道這絕不可能。


    藍苗不可能做個主婦,也不可能隻有一個男人。有呂鳳先郭嵩陽伊哭跟在屁股後頭,為什麽要來討好一個身無長處的小少年?除非腦子被門夾了。


    藍苗閉上眼睛,加深了這個親吻。


    遊龍生的嘴唇哆嗦著,整個人也哆嗦著。


    他突然推開了藍苗!


    他這一把,豁出了全身力氣,藍苗被他推得摔倒在床下。


    遊龍生的眼睛通亮通亮,像半夜裏的小狼。他憋足了氣,衝藍苗叫道:“你……你可憐我,你隻不過是可憐我!”


    他從床上跳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藍苗從地上爬起來,來不及拍灰,也連忙追了出去。但遊龍生豁出了性命般跑,眨眼就躍出了院子,消失了身影。


    暮色漸漸消退後,夜色又悄悄降臨。


    整條街的店鋪都已放了門板,隻有一間小酒肆,還亮著燈燭。


    一個少年,坐在方桌旁,桌上已有了幾個空酒壇。


    這少年膚色白皙,眉目俊秀,穿著件刺繡錦衣,就像個富貴人家的小少爺。別人看了,都覺奇怪,他怎會到這裏來喝酒。那織錦的衣袖在桌沿擦過後,便沾了一道油泥。


    廚後又走出個人,髻上抹著刨花油,散發出一股股濃烈的香氣,正是酒肆的老板娘。


    她道:“二更鍾已敲過,小店要打烊了。客倌若還想喝酒,不如住在客房,可好?”


    原來這小酒肆,前堂擺著酒桌,後院還隔出了幾間客房,好賺些醉鬼的房錢。


    遊龍生呆呆地望著桌麵,好似沒聽見她的話。又喝了一口酒。


    喝酒的是客,就算是個傻子,老板娘也得接待著。


    她又問了一遍。


    遊龍生道:“我不喝酒。”


    他一麵說不喝,一麵還在往嘴裏倒。


    好在老板娘見識廣博,啥樣的醉鬼都見過。她應著好,手已扶上了對方的肩膀。


    遊龍生一陣顫栗,突然抓住了老板娘的手。


    他望著對方的臉,覺得她居然有些像藍苗。


    他道:“我要和你睡覺。”


    燈光朦朧,遊龍生的眼神更朦朧。


    昏黃的光線下,老板娘好似忽然變得更美,更年輕,更像藍苗。


    遊龍生說完那句話後,她就將他帶來了客房。好像他剛才提的要求,隻是再平常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要求。


    見遊龍生的右手不方便,她甚至還體貼地替他解開了衣服。


    遊龍生吻著她的唇,她的唇上不僅沒有油膩酒氣,還有著淡淡的香氣。


    這香氣和藍苗身上的居然也很像。


    遊龍生的動作開始很凶猛,然後漸漸慢下,發呆。


    不能使用右臂,他已和一個廢人沒有區別。


    荊無命的左手劍比右手劍更快,這已不是個秘密。


    但荊無命花了多少時間去練左手劍?


    他從現在開始練左手,要花多久才能恢複到從前的水平?


    他的武功、夢想、目標、信仰……他的大山已崩塌。


    他望著藍苗的背影,一天一天地努力吃苦,企望有一天能追上他們――他能追上。他這樣堅信著。


    他曾經堅信著……


    淚水又從他的眼中滑落。


    他抱著老板娘,大聲哭泣。他也許不過是希望有一個放聲哭泣的地方。


    “老板娘”歎了口氣,撫摸著他的頭發,道:“平素看你凶狠巴拉,想不到這般愛哭,以後可怎麽是好?”


    他咬著嘴唇,似乎決定了什麽,道:“別哭啦。”


    遊龍生哭得氣都喘不過來。


    他笑道:“若我告訴你,你的手不僅能完好如初,比之前還好使些,你還哭不哭?”


    遊龍生打著嗝兒,愣住了。


    他道:“你……你說真的?”


    藍苗柔聲道:“當然,我還會騙你麽?”


    遊龍生道:“你……你說謊,我已經看過最好的大夫,也用了最好的藥,這種傷沒法治,你又怎麽治?”


    藍苗道:“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那裏的大夫本事高很多,開瓢了都能治,你這點小傷算什麽?”


    遊龍生張著嘴,已經聽呆了。


    酒精已經麻痹了他的理智,如果他清醒著,一定會刨根問底。但此刻,他已全然相信。


    藍苗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男子漢,哇哇哭,害不害躁?”


    遊龍生的臉又整個通紅起來。


    他突然推倒了藍苗。


    他道:“我……我早就想……你……你……”


    藍苗笑道:“‘我早就想睡你了,你總是吊我胃口,今天終於落在我手裏。’是這樣麽?”


    遊龍生的臉皮哪有這樣厚?他本想說“我早就想打你了,你人品太壞,沒一次不捉弄我”。偏生又被藍苗搶白,臉皮憋成了個熟透的水蜜桃。


    他索性低吼一聲,一口咬在了藍苗肩頭上。


    蠟燭越燒越短,溫暖的黃光搖曳著。


    藍苗輕聲呻|吟著,摟住了遊龍生的脊背。他兩條光裸的手臂露在燈下,宛如美玉所雕。


    遊龍生喘著氣,他的唇在藍苗身上遊移。


    藍苗扭動著身體,終於按捺不住,拍了拍他的屁股,低笑道:“小呆子,你隻會動嘴麽?”


    遊龍生終於侵入了他夢寐以求的所在。


    他還覺得在做夢。


    自從他喝酒後,一直到現在,他都覺得如墜夢中。


    但一切都這麽真實,如果是夢,怎麽每個細節都這樣清楚?


    他大力揉捏著藍苗的肌膚,滑膩的觸感在指尖久留不去。他狂暴地親吻著藍苗的嘴唇,對方的唇是那樣柔軟、馨香和熱情。


    他已將整個身軀都貼在了對方身上,卻還覺得不滿足。


    一道閃電從遊龍生脊椎中穿過,他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


    這是一家平凡地不能再平凡的小酒肆。


    大清早的,酒肆裏卻出現了三個不平凡的人。


    一個人身量極高,穿著件青袍,大袖飄飄。他板著張臉,沒甚表情,但那雙鬼火般的眼睛,誰若半夜撞到,保管嚇個半死。


    另一個人身著黑衣,肩著柄烏黑的鐵劍。他不僅高,肩膀也很寬,一進來,就將酒肆的光線擋了一半。


    第三個人穿著白衣,長身玉立,搖著柄折扇,宛若位翩翩貴公子。他向老板娘一笑,老板娘的三魂六魄就飛了出去。


    這三個人隻需出現一個,就能吸引到全部的目光,何況是一齊出現三個。


    但奇怪的是,他們雖然一起進店,彼此卻一句話不說,好似全不認識對方,也沒有相交的意思。


    老板娘正在貼燒餅,第一爐燒餅上桌後,客房裏就走出了個人。


    這人穿著件藍衣,衣服很緊,緊緊地裹在身上。他口角含笑,還在整理鬢發。


    伊哭首先忍不住,用力咳了一聲。


    藍苗見到他們,笑道:“哎呀,原來你們也知道這裏的燒餅好吃。”


    伊哭冷冷道:“我們不知道。”


    藍苗摸了摸鼻子,忽然道:“啊啊,我過幾天要帶遊龍生去一處好地方治傷,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玩一圈?”


    伊哭疑道:“什麽地方?”


    藍苗道:“一個有氰化物、奧運會、布加迪威龍的地方。”


    伊哭:“什麽是氰化物?”


    郭嵩陽:“什麽是奧運會?”


    呂鳳先:“什麽是布加迪威龍?”


    呂迪突然從呂鳳先身後探出頭,道:“我沒聽清,我有什麽?”


    藍苗道:“你有遊樂園。”


    呂迪:“遊樂園是什麽?”


    藍苗笑道:“遊樂園就是有直升飛機、潛水艇,可以開吉普在獅群中奔馳的地方。”


    呂迪:“??”


    藍苗禁不住哈哈大笑,用力揉了揉他的頭,道:“好罷,等你從遊樂園出來時,我就給你買一身armani的衣服好了。”


    他說完這話,望向那三人,笑道:“走吧,我做東!”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本來是想寫大肉但不知為何越寫越溫馨而且居然搞笑了起來……最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qaq不管怎樣還是一個愉快的結尾呢!6p的大家在現代也會玩得很開心的!


    那麽本書到這裏就全部結束啦!謝謝大家一路的陪伴!希望大家看的開心!o(n_n)o


    目前在寫大綱和準備存稿,不久雛大微會開新坑!還是最愛的古代原創,一個黑戶如何闖破種種艱難險阻,讓他的親人和他的敵人都“就是料不到”的故事xdddd歡迎喜歡的姑娘繼續一切萌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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