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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郭嵩陽沒有人生導師式的愛好,繼續給他兩巴掌。


    不然他可能會發現徐玉忽然變成了一個武功高手。接下來兩人打成一團,這個武功高手的麵皮一定會被掀掉……兩人就無語凝噎,自絕於人民了。黃泉之下的錢野可能要笑得打跌。


    藍苗囧囧有神地見對方遞過來一張紙,是“桃花娘子”的賣身契。


    郭嵩陽道:“銀子是你出的,人就是你的。”


    他目如冷電,掃了眼躲在花叢後的女子,又道:“這樣的女人,不要也罷。你賣了她,三百兩銀子,夠娶一個身世清白的大姑娘了。”


    藍苗聽對方算這筆“人口買賣”帳,要笑不笑,點了點頭。


    郭嵩陽大概是覺得“徐玉”太過呆板,腦筋不會轉的,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聽說,一個男人若是愛上了一個人,就會變成一個呆子。他的眼睛會瞎掉,耳朵也會聾掉。”


    藍苗似乎想起了什麽,淡淡道:“你說得不錯。”


    郭嵩陽嘿嘿冷笑了一聲。


    他又道:“但世上有種女人,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隻看男人有沒有被她利用的價值。你很愛她,被她像條狗般指使地團團轉,她不過在利用你。”


    他盯著“徐玉”,一字一句地道:“但既然她能給你愉快,付出代價又何妨?隻需記住,你也在利用她,這不過是場公平的交易。”


    藍苗瞅著郭嵩陽,頰上漸漸漾出一朵笑紋,道:“不料郭先生對女人有如此精辟的見解。”


    郭嵩陽目中掠過一絲疑惑,忽然厲聲道:“你是誰?”


    藍苗歎了口氣,道:“既然郭先生如此了解女人,五天不見,就認不出我了麽?”


    他說著話,五指勾住下巴,已將麵皮剝了下來。


    郭嵩陽又見到了那張風流嫵媚的臉,臉上似乎還有點巴掌印。


    他的麵上也瞬息陰晴雲雨,比當時白衣少年還要窘迫。他的宏論發錯對象,還給人家無辜的小臉蛋上來了個耳光,罪證清楚明白,指天發誓撒潑打滾也賴不掉。一抹奇異的暈紅從臉上浮現,他拍過藍苗臉的整隻手都有些發癢。這隻毒蠍子真是他命中的魔星。


    藍苗乜著他,似笑非笑。


    這眼神好似個魚鉤,將他的眼皮勾住,他想轉眼都不能。


    他道:“我的手掌有些癢。”


    郭嵩陽欲言又止,隻是閉上了眼睛。


    藍苗抬起巴掌來,試了試距離,正要打,又“噗嗤”笑了一聲,道:“郭先生忒老實了,難道看不出我在開玩笑麽?”


    一陣輕風吹過頰邊,藍苗身上忽而暖和。他隻穿著貼身裏衣,赤著腳站在庭院裏,秋日的夜晚已有些涼入骨髓。郭嵩陽沒接他的話,隻將自己的外袍甩下,披在了藍苗肩上。


    藍苗從袖中探出三個指尖兒,撩了撩發鬢,拉緊了衣襟。郭嵩陽的肩比他寬,外袍自然比他大,好似裹了件將軍的長披風。


    郭嵩陽進了大廳,提著雙鞋出來。他俯身在藍苗腳前,單膝跪下,道:“扶著我。”


    藍苗雙手撐在他肩膀上,故意將右腳大拇指翹起來,左右亂晃。郭嵩陽一手托著藍苗的腳,一手捏著鞋幫。他這輩子還沒替人穿過鞋,比用劍笨拙多了,老將拇指頭套在鞋外麵。


    他的手隻要搭在鞋麵上,藍苗就赤著一隻白嫩嫩的腳去踩他的手,看見哪根手指頭踩哪根。


    武林中多有忌諱,沒幾個劍客受得了別人在自己握劍的手上踩來踩去,真有這一刻,隻可能是被敵手打倒在地的時候。畢竟腳被認為是“不潔”之處,而且藍苗在花園裏踩了半天,他的腳還真的不潔……


    再說,十八般兵器中有一種兵器,叫做白打,也就是空手。這意味著若是高手,他的雙手也就自成一種兵器。郭嵩陽一世習武,即使放下鐵劍,他也仍然擁有一雙利器,就是他的手。


    現在藍苗的腳就踩在這雙稱雄武林的利器上,不亦樂乎。


    郭嵩陽居然也忍了。


    藍苗伏在人家背上,心花怒放,得意非凡,笑得要咬手指頭了。


    郭嵩陽受這好一番刁難,絕不吭聲,替他穿好鞋後便起身。藍苗見好就收,撣撣衣服,笑道:“郭先生真會伺候女人。”


    郭嵩陽凍著一張臉,想凶藍苗一凶,偏生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晌,他才道:“徐玉在哪裏?”


    藍苗道:“大概還在妓院裏躺著吧。”


    郭嵩陽便對桃花娘子冷笑道:“聽見沒?去找他!”


    那女子捂著臉,提著裙子跑出去了。


    夕陽已經完全沉沒到了地平線之下。


    郭嵩陽道:“你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他們並肩而行,這段路中,兩人說的話都不多。實際上想說的話,他們也都還沒有說出來。


    路邊有小孩子沿街叫賣花朵,隻要是一男一女,他們便圍住這兩人,哥哥姐姐叫得甜極了。如果是兩個男人,他們也會跑過去,但會察言觀色。這年頭男風盛行得很。


    藍苗用指頭肚碰一碰那嫣紅透粉、嬌豔欲滴的秋海棠。人麵海棠相映紅,秋風都化作了春風。他含笑道:“這花香得很。”


    有位才女說過,一恨鰣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郭嵩陽聽了藍苗睜著眼睛說的瞎話,居然真做了散財童子,花自然捧到了藍苗手裏。


    藍苗肚子裏笑得要打跌了,將郭嵩陽指使得“像狗一樣”團團轉的滋味實在不錯。而且這事兒因人而異,要有極微妙的氣氛,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可缺少。若把藍苗換成李尋歡就全不對頭了。


    郭嵩陽替李尋歡穿鞋,給李尋歡送花……


    救命!


    郭嵩陽忽然道:“這段時間,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煩?”


    藍苗頓時收斂心神,歎了口氣。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道:“微末小事,不足掛齒。”


    又走了段路,郭嵩陽淡淡道:“我住在永寧巷福來客棧天字一號房,你若有事,可以來找我。”


    藍苗瞧了他一眼,微笑道:“那便先謝過郭先生。”


    話說到這裏,藍苗還真想起件事情,便道:“有一事想請教。”


    郭嵩陽道:“請說。”


    藍苗道:“如果你收到一封情書,沒有抬頭落款,所書內容與你毫無關係,而且密封嚴實,這是怎樣一回事呢?”


    郭嵩陽立即道:“這不是情書。”


    藍苗道:“哦?”


    郭嵩陽道:“昔日武林中第一幫派生死門即是用長信來傳遞秘密消息,尋常人讀了,隻當它是普通家書。隻有門內特定之人才能破譯。”


    藍苗心如電閃,如果從這個方向思考,就很合理了。藍蠍子原是一個秘密組織的成員,一貫用情書傳遞消息。跟蹤自己的人,可能與這個組織有關。


    這樣說的話,自己隻要破譯這封情書,就能將藍蠍子的社會關係掌握一半。很可能這一半,連伊哭都不知道。


    但究竟該如何破譯呢?


    他隻顧凝神思考,兩人已走到客棧門口了。藍苗停下步子,回身笑道:“我到了,郭先生也請回吧。”


    走了一路,他已發現這件袍子裏放著對方的私人物品。將那件外袍脫下,踮起腳尖,重新給對方披上。他已經擁有一雙舉世罕見的長腿,但比郭嵩陽還是矮了三分。


    郭嵩陽皺眉道:“你……”


    藍苗已抱著胸口,把海棠花擋在鎖骨下,很害羞似的,吃吃笑著跑進去了。


    被你發現我沒胸還得了!


    一夢沉酣,又完全擺脫了跟蹤者,藍苗神清氣爽。


    躺在床上,他想起了昨天錢野的那管暗器……


    那機括的外形,發射的暗器,都與當時“梅花盜”嘴中咬著的沒什麽兩樣。一定要說不同,可能是大小略有差別。


    說到梅花盜,他就想起了林仙兒。


    這是不是意味著,林仙兒壓根沒有退出武林,她隻是隱在幕後,這錢野就是她的屬下之一?


    他必須再去看一看,至少找到了林仙兒,就等於找到了阿飛。李尋歡也正在找他。


    夜深人靜,弄堂的盡頭傳來幾聲孤淒淒的狗叫。更夫剛敲過三更,慢悠悠拖著腳步,走過了街口。


    錢家大門已經掛起了素幔,廳內隱隱傳來哭聲。


    藍苗翻入了花園,先到大廳窺了一窺。守夜的是一個□歲的小男孩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小男孩已經困得在蒲團上睡著了,女孩兒在哭。聽說錢野娶了一位夫人,生了兩女一兒,這想必是他的小兒子和二女兒了。


    他要找的是錢夫人,這大戶人家的正房很好找。房中燈火未滅,白紙糊的窗格上映出一個女人的身影。他將白紙劃破一道口子,瞧見一位素服中年婦人坐在梳妝台前,癡癡發呆。


    他輕輕撥開窗戶,無聲無息站到了婦人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有姑娘說在有話說不方便,我就在下麵回複各位姑娘啦=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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