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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到盡頭,覆水難收。――題記


    七月葳蕤。


    葵傾日。玉簪搔頭。紫薇浸月。木槿朝榮。蓼花紅。菱花乃實。


    盛夏如火如荼。


    譚佳兮裹著長袖的襯衫步履倉促地走在林蔭小道上,汗水粘著她微躬的後背蜿蜒成幾條深色的痕跡。


    “小姐。”一隻陌生的手猝不及防地拍在她的肩膀上。


    譚佳兮身子猛然一僵,太過陌生的親近讓她受到了驚嚇一般,腳下趔趄著加快了步子,幾乎是飛奔逃離。


    “小姐,你的鑰匙掉了……”身後傳來對方十分莫名其妙的喊聲。


    譚佳兮沒有停下腳步,急促的呼吸讓炎熱的空氣劇烈地湧入她的胸腔,嗆辣難忍。


    她拚命地跑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難以言喻的緊張,一時間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天她也是不要命似的地狂奔,雙腿酸得幾乎無法撐起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她怕得全身都打顫,身後是雜亂而猖狂的腳步聲,口哨聲,以及戲弄放-蕩的笑聲。


    學校裏那一群無法無天的紈絝子弟做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了,周遭越發的偏僻安靜,她已經像一隻可憐老鼠一般被一群肆無忌憚的野貓逼入死角,她終於在最後一口力氣喪盡之時徒勞地跪倒在地上,膝蓋因為慣性擦過粗糙的地麵,疼得讓她五官都擰了起來。


    譚佳兮長相極美,但她不是校花。


    校花是那種精致瀲灩的女人,而她不是。


    她可以讓任何人驚豔,卻永遠算不得最美,所以從來都沒有人記住過她。


    她有一雙非常古典的微微挑起的丹鳳眼,下巴很尖,側臉很清淡,低頭認真看書的時候整個人仿佛都被一種柔和的白光包裹著,純潔得讓人忍不住想去玷汙她。


    書包被丟到一邊,發出笨重的聲響,她被幾個人推搡著壓在地上,肩膀被死死按住,有人粗暴地扯去了她的校服,而最後麵姍姍來遲的人卻是一副興趣了了的模樣,慢條斯理地走著。


    她毫無血色的臉上布滿了涔涔汗水,溢出的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從微弱昏黃的路燈光線中還是看清了那張俊美精致到張揚跋扈的臉,隔著淚光朦朦朧朧中扭曲成了某種露出了獠牙的野獸。


    是沈延北,居然是沈延北……她眼前驀地一暗,覺得血液全部湧向頭部。


    停頓了幾秒,譚佳兮瘋了一樣重新開始奮力地掙紮。


    “嘖,這小妞看到北哥就激動成這樣了。”


    “別急啊小妞,一會兒保證你爽上天去。”


    “爺幾個一塊兒伺候你,真是便宜你了。”


    “……”


    頭頂傳來亂七八糟的淫-穢言語,她的腦子轟隆隆直響,思維一片空白,她隻知道,不能是沈延北,是誰都不能是沈延北。


    她暗戀了三年的沈延北,不可以跟這種肮髒齷齪的事情聯係在一起。


    “她是誰啊,沒見過。”沈延北慵懶而邪肆地打量著她的身體,少年的聲線清冽而好聽。


    “誰知道啊,看模樣像個雛,就捉來了,你可別想賴啊。”


    “確定?”沈延北不以為意,壞壞地笑著,“我得先檢查檢查。”


    譚佳兮後背涼成一片,她幾乎都有一種他們把她扔在了冰塊上的錯覺,她的上下牙齒不停地咯吱咯吱響,她打著哆嗦,她不敢抬頭。


    她從未接近過沈延北,在她僅有的那點兒遠遠觀望的印象中,沈延北是優雅清貴的存在,她不太了解他的家世,隻知道很厲害就是了,他不是什麽好學生,卻成績優異,他也不是什麽好人,卻也不會做路邊強x這種低劣沒品的事兒,她從來不知道他能說出如此下-流的話。


    “還真是。”沈延北輕笑,似乎又打量了她一番,“長得也還不錯。”


    本來他就是一時興起才跟人吹噓說什麽他可以持久一個小時之類的,結果晚上幾個人喝酒打牌他輸得一塌糊塗把身上的錢輸光了還不夠,其他人不知怎麽就想起這茬了,硬是要他和另一個女人表演現場秀。


    他很嫌棄地推開人家,說得要處-女。


    其實不是他喜歡處女,他雖然已經十五歲了卻對這些事情不太感冒,說話流裏流氣的也不過是為了跟這些人打成一片,實際上他連女孩子的上半身都沒碰過,又拉不下臉來賴賬,那這晚估計就是他的初-夜啊,怎麽也得要個幹淨女人吧。


    被陌生的手指觸摸最私-密的地方,譚佳兮隻覺一陣反胃感突如其來地蔓延過食道。


    “求求你,放了我……”譚佳兮絕望地乞求,因為狂奔而愈發幹澀的嗓音乍一聽幾乎像是瀕死的老人。


    身下涼颼颼的一片,譚佳兮恐懼地閉上眼睛。


    “沈延北……”她終於還是哭了出來,她實在已經太久沒哭過了。


    她知道,隻要他一句話,說不玩了,所有的災難就會停止。


    “嗯?”沈延北拉長了調子十分享受用鼻音輕嗯了聲,對她居然認得他略微有些驚訝,但瞬間就轉為戲謔,“再叫一聲就放過你。”


    “沈延北。”譚佳兮仿佛鬆了口氣一般地叫他,話音未落,便被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貫穿整個身體。


    疼,真的很疼,眼前一片黑暗,她所有的美好,一瞬間被撕裂成灰。


    周圍還有一群人圍觀著,她知道他們一會兒也會上來,把她碾成地上任意一灘泥。


    沈延北似乎是十分暢快地低-吟了半聲,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上她汗涔涔的下巴,順著她柔美的線條撫摸著,一邊動作一邊湊在她耳邊啞聲問:“你叫什麽名字?”


    譚佳兮屈-辱地抿緊嘴巴不再發出一絲聲音。


    沈延北似乎也沒有太多興趣多問。


    他的橫衝直撞讓她疼得幾乎麻木了,譚佳兮清晰地感覺到最疼的地方有一-股-粘-稠-湧了出來,是血,她知道。


    這似乎讓身上那個嗜血野獸一般的男人更加興奮。


    她不知道有多少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她在一片令人作嘔的聲響中昏了過去。


    這場噩夢追逐了她將近十年,但她知道,她此生逃不掉。


    那年的譚佳兮,隻有十四歲。


    她的童貞以及無疾而終的暗戀,全都隨著那場在當時司空見慣的欺淩,變成了附骨之疽,令她此生再也不可能痊愈。


    譚佳兮二十四歲的這年,已經是與吳思聰結婚的第三年。


    譚佳兮能嫁給吳思聰,全家都專門包餃子慶祝了一番,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兒,簡直跟做夢一樣。


    吳思聰是什麽人?餐飲業巨頭“rayclub”的ceo,y市四少之一,卻年僅二十九歲便收了心,娶了名不見經傳的譚佳兮。


    “思聰,我的鑰匙丟了,你什麽時候回來?”譚佳兮低聲對著手機說,聲音有些微弱。


    “在門外等一會兒,我讓助理送過去。”吳思聰的語氣很平淡。


    譚佳兮認識吳思聰,是在一家高檔咖啡廳。


    譚佳兮是咖啡廳裏的鋼琴師。


    她十四歲輟學,十五歲生子,十六歲因為漂亮以及還不錯的技巧應聘到那裏打工,每晚兩小時,時薪二百塊,雖然很少,好在她也節儉。


    吳思聰每晚都會來這裏,坐同一個位置,一言不發。


    譚佳兮幾年前患有嚴重的社交恐懼症,幼時的遭遇讓她極度自卑,久而久之便養成了低著頭目不斜視的習慣,她會注意到吳思聰,是因為他每天都坐在離她最近的位置。


    吳思聰是一個非常好看而風度翩翩的男人,名門出身,良好的教養,優雅的談吐,他讓譚佳兮覺得安全無害。


    吳思聰對她說得第一句話是:“可以請你吃宵夜嗎?”


    他笑得格外溫柔,眼神閃爍,心意一目了然。


    那一瞬間,譚佳兮心如擂鼓,無措地看著吳思聰俊朗非凡的麵容,感覺幾乎受寵若驚。


    三年前,吳思聰拿著鑽戒單膝跪地向她求婚,譚佳兮感動了。


    小時候媽媽告訴過她,一個男人對女人最大的尊重,是求婚。


    譚佳兮願意愛上這個肯向她求婚的男人。


    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嫁入吳家,她原本以為是幸福的開始,卻並不知道其實是噩夢的開端。


    結婚之前他們不曾有逾矩的行為,譚佳兮以為自己不說,便可以將那一段過去徹底抹了去,可是她錯了。


    新婚之夜,吳思聰不過是輕輕碰了碰她的胸部,她便全身冒冷汗地拚命推開了他。


    她閉著眼睛全身抖得像篩糠將那天的一切含糊其辭地坦白出來,以為一切都完了,卻被他擁進懷裏小心安撫。


    或許就是那個時候吧,譚佳兮是真正的愛上了吳思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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