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這個當口,閔景爀寫信過來幹嘛?


    會有什麽事?倒也是有點稀奇的!


    “帶進來吧!”洪景來有些摸不著頭腦。


    “既然老弟有公務,我便不久留啦!”李尚憲老官僚一個,一聽是洪景來的老師寫信過來,估計應該是私事,他很知趣。


    “那我送送老兄!”洪景來站起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送到花廳外麵。


    正好閔景爀的那個家人也在韓五石的帶領下,到了後衙。洪景來有些麵熟,感覺是個見過的,但具體叫啥叫不上名字。


    把李尚憲送走,洪景來回到花廳。那個家人立馬向洪景來行禮,從懷裏掏出來一封長信。


    “先生有什麽交代嗎?”示意那個家人起來。


    “老爺說都在信裏,囑咐大人認真看完。”


    “唔……”


    什麽事要千裏迢迢從漢陽專門派人送一封長信過來,洪景來離開漢陽還不過兩三個月,在封建時代那令人發指的緩慢信息傳遞速度下,能發生多大的事?


    可等洪景來看完,就知道事情大了!


    貞純王大妃撤簾歸政!


    漢陽的政壇發生了幾乎顛覆性的大地震!


    在以金祖淳和樸宗慶為首的外戚勢力,以及以李書九為首的宗親勢力,還有此前遭到僻派壓製的嶺南反對勢力的多重壓力之下,貞純王大妃宣布本年度十二月二十五日撤簾歸政。


    理由雖然是純宗大王年紀漸長,大婚之禮也已經成行,屬於世人眼中的成年人。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朝堂上諸勢力在反複的磨合中終於達成了共識,要將以貞純王大妃為首的僻派勢力徹底扳倒的前奏。


    “五石,今天什麽日子?”


    “十二月二十三!”韓五石掰著指頭算了算。


    “你是幾日前出發過來的?”洪景來又轉頭問向那個閔家的家人。


    “小的七日前從漢陽出發的!”


    難怪說朝廷的公文還沒有傳到東萊,以公文一天八十裏的速度起碼要十三四天才能到富山浦。洪景來算是得了“先知”的好處,可是這是什麽意思呢?


    洪景來隻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判官,這樣的事情按道理來說和洪景來真的是一點關係都沒有。這都是在漢陽的京華士族們發揮的舞台,是他們縱橫捭闔的機會。


    正想著,又來報,漢陽的惠慶宮洪妃也托人送來了消息。洪景來立刻起身,外麵帶進來一名男子,也是掏出一封長信,交給洪景來。


    其實不用打開看,是什麽內容洪景來也大致能猜到。肯定也是來告知洪景來,貞純王大妃的事情。


    惠慶宮洪妃用的諺文,字跡娟秀,充滿宮廷的華麗氣息。但是信中的內容都是大同小異,準備起來吧,漢陽要大變了!


    把兩個人打發下去,吩咐韓三石給兩個人各開五十兩的兌票,再熱酒熱菜招呼好,洪景來有些恍神。


    相比較於閔景爀隻是平常敘事的內容,洪妃是以長輩的姿態告訴洪景來,她會想辦法以洪景來考評優異為由,把他挪回漢陽。


    豐山洪氏和驪興閔氏這兩個已經有些沒落的京華士族,這一次似乎準備在這場地震的餘波中擭取更多的政治利益。


    洪景來能在這其中扮演什麽角色?


    在花廳來回踱步,也沒有個能商量的人。要是小趙在,那和他這樣纓簪世家出身的聊一聊,指不定就能有些收獲。


    等等!


    小趙出京了!


    難怪出京了!


    看來早有預見啊!


    那這麽說,豐壤趙氏是不準備牽扯入這一攤子事情,急流勇退,明哲保身?還是準備退位歸鄉,靜觀事態變化,做幕後推手?


    現在閔家來信告訴洪景來要地震了,洪妃更是來信要洪景來準備起來。難道洪景來是要被推到台前,成為豐山洪氏的台柱?


    區區五品的判官,有什麽資格站在大浪的頂端,和那些弄潮者對弈?


    洪景來自認沒有這樣的本事,或者說缺少這樣的經驗,根本不足以成為棋盤山落子的棋手。


    很煩!沒有人能夠商量!要知道李朝的黨爭曆來是極為酷烈且牽連甚廣的,一個不小心,就是身死家破的局麵。


    這信該怎麽回呢?


    “閣郎,那兩個人都安置好了。讓我來問一句,回信是否得了,他們還要回去複命。”韓三石從外麵進來,打斷了洪景來的思緒。


    “且先等等,也不差這一天半天的。”洪景來有些心煩意亂。


    “三石啊!你說在東萊當官好,uu看書 ww.uukanshu 還是在漢陽當官好?”


    “那肯定是在東萊好!”韓三石不假思索。


    “為什麽呢?”


    “在東萊,就這個富山浦,您就是最大的老爺!在漢陽,我看連閔大監那樣的大官兒都提著小心。”


    “那我要是馬上要去漢陽做官呢?”沒想到韓三石也看得明白,洪景來索性坐下,想聽聽韓三石的想法是什麽。


    “閣郎要高升了?”韓三石一喜。


    “談不上……你先說說看,要是我去漢陽做官怎樣。”


    “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您姑母不是洪妃娘娘嘛!您先生不是閔舍人嘛!”韓三石添了兩塊炭在爐子裏,說著白話。


    洪景來一下就轉了過來!是啊!就算自己做了棋手又如何?就算站到了台前又如何?說到底洪景來還隻是一個五品判官,就算升官能升到哪裏去?


    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麽事,人家要弄也肯定是先把大佬給弄死,才會來處理蔽翼在大佬身下的小魚小蝦。


    洪景來即使回京,也根本不算棋手,頂多算一個馬前卒。大佬們在棋盤上下棋,一開始就在天元落子,睥睨群雄,這也太托大了吧。


    大家肯定是試探,試探,再試探。等試探出了破綻,鎖定了勝局,才會牌麵盡出,在漢陽爭一個勝負。


    現在貞純王大妃並不是去世,而是撤簾歸政,雖說失去了垂簾聽政的大義名分,但大王大妃就是大王大妃。她是英宗大王正妃的身份不會變,她受到上國大邦的冊封不會變。


    這場博弈還有的耍了,根本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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