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第三百一十六章暗訪
馮雲成笑著說道：“誘導性的言論他可沒少發表，不過，他在常委會上的發言更多的表現出一種傾向性，在提拔歐正章這件事情上，祝東平的旗幟很鮮明，原因就是歐正章和他有著很不錯的私交，林麒，說句不該說的話，祝東平這個人，野心不小，就怕是他野心太大，導致他走上一條犯罪的道路！”
林麒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老領導，我明白你的意思，至於祝東平是不是涉及到曙光集團的案件中，現在還不好做判斷，隨著調查的進行，事情才會逐漸明朗，我還是那句話，不管是誰，不管他的職務有多高，隻要觸犯了法律，必將受到嚴懲。”
眾人皆是點著頭，馮雲成說道：“時間不早了，你也趕了一下午的路，早些休息吧。”說著，大家都站了起來，和林麒握手後，告辭而去。
把馮雲成等人送走後，林麒把幾位組長喊到了自己屋裏。
人來的很快，林麒請他們坐下後，笑著說道：“我們開個小會，大家對曙光集團的問題都清楚了，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這樣，省委領導們把任務壓到了我們的肩上，我們就得盡職盡責的完成好，從明天開始，各個小組全麵進入工作狀態，再有，大家都是老同誌、也經常從事各種案件的調查工作，有一定的工作經驗，保密原則我就不強調了，下麵，大家說說對曙光集團的問題有什麽看法？我們集思廣益，看看怎麽樣才能找出一條便捷的工作方法來。”
袁浩楠說道：“林主任說的在理，我說上兩句吧。首先，剖析事情發生的根源，曙光集團的問題發展到現在，導致了瀕臨破產的局麵，職工們越級上訪事件頻出，都是由於總經理歐正章的管理不善而引發的，這一點無可否認，讓一個外行人去領導這麽大一個企業，並且這個外行人沒有表現出謙虛好學的一麵，沒有把企業的發展和職工的利益當做他在總經理位置上的第一工作目標，顯然他的不作為是導致企業落到如此破敗局麵的主要原因之一，我懷疑，曙光集團董事長歐正章不僅是工作不作為一方麵的問題，很可能會有其他更嚴重的問題存在，林主任、各位，雖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認為，想把案子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清楚，就必須把歐正章作為第一調查點進行調查。其次，歐正章是不是和政府的有關領導有結黨營私、謀取私利的事情發生，這一點至關重要，我們要順著這條線查下去，想必會有所收獲。第三，對曙光集團的賬目清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能在賬目上查出點什麽的話，對我們今後的調查方向，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林主任，各位，我就說這麽多吧。”
林麒點了點頭。
肖東波默默的抽著煙，聽完袁浩楠的發言後，他說道：“林主任，各位同誌，有個情況來之前我調查了一下，現在和各位說一說。”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肖東波身上，肖東波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曙光集團的大本營設在了新東區城區產業園附近，自歐正章上任以後，和新東區主要領導同誌來往密切，新東區區委書記趙廣來去年九月份曾經作出批示，新東區人民政府以企業扶持資金的名義一次性給曙光集團擔保貸款一個億人民幣，據調查，這筆貸款批複下來以後，根本沒在曙光集團的賬上走，而是直接劃進了歐正章的私人賬號，這個疑點很值得我們關注，接下來的工作，可以圍繞在這個點來進行。”
林麒道：“肖主任，這筆貸款的流向有沒有調查清楚？”
肖東波說道：“林主任，還沒來得及查清楚，不過，據我們調查，這筆資金至今還停留在歐正章的個人賬戶上，隻是，資金的數目由一億元變成了七千四百萬元，有兩千六百萬元流向不明，僅此一條，就可以判定，歐正章涉嫌挪用公款罪！”
林麒眉頭微蹙，道：“真是膽子大的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國家的錢，說伸手他就伸手了，不怕錢拿多了，咬到他的手嗎？置黨紀國法於不顧，這種人，殺他個十次八次的都不為過！”林麒掏出煙來分了一圈，點上後猛吸兩口，平複了下內心的焦躁情緒，說道：“事實證明，選拔一名合格的企業領導，比選拔一名黨政幹部還要重要的多，現在的企業，大多數的命運都係在一把手身上，一把手的思路、水平、能力、素質就是這個企業的出路、水平、能力和命運。一把手是個慫包，企業即使先前不慫也要變慫，一把手是個貪官，企業很快就會繁衍滋生一批貪人，大權大貪，小權小貪，沒權的想著法子貪。”
頓了頓，林麒繼續說道：“在國內，在現在不規範的市場經濟中，關係就是生產力，並且是能產生爆發力的生產力。一般懂行的人是不會輕易動有實力、有關係的企業老總的，因為老總們苦心經營的關係網、又擁有的生產力，很容易隨著他的離去而流失，顯然，新海市委領導沒有認識到這一點，為了一點莫須有的、狗屁倒灶的傳聞，不經過調查論證，就把李克凡這樣一個優秀的企業家逼得辭官而去，這是什麽行為？是對國家和企業職工們不負責任的行為！”林麒越說越氣憤。
劉乃文說道：“嗯，我同意林主任的看法，這個歐正章自打一上台，風評就不好，廠裏也有工人幹部時常到組織部反應情況的，也有寄匿名信告他的，說他在城東郊區買了幾畝地，準備蓋別墅，在某某花園擁有幾處房產，來之前我們組織部門也做了調查，發現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他哪裏有那麽多錢？以現在的工資製度，他這樣級別的幹部，撐死了一個月七百塊錢的月收入，這個問題要慎重對待。”
“你們怎麽處理的？”林麒問道。
“材料都轉給新海市紀委了，暫時沒有情況反饋上來。”劉乃文說道。
思考了一段時間，林麒說道：“查，堅決把歐正章的情況調查清楚！各位如果沒有意見的話，還按照我們先前商量好的方案進行調查取證吧，明天一早，肖主任就帶人去曙光集團，先把集團的賬冊查封了，進行全麵檢查，袁廳、老王，你們帶領一組同誌在外圍進行調查，肖主任說的新東區的問題要格外重視起來，必要的時候，可以對新東區的領導進行傳喚，劉處，你以省委組織部的名義組成小組，下到曙光集團，對班子成員全麵考察，我估計，這個時間，歐正章已經回到新海了，咱們就和他來個正麵接觸，把問題擺著桌麵上談，稱職的幹部繼續留用，不稱職的，該拿就立馬拿掉，不能等出了大問題，再去行動！曙光集團的生死存亡，全寄托著我們手上了！”
四人均是點著頭。
“好，就這樣辦吧，我提議，每天調查完畢後，大家見個麵溝通總結一下，說說各自的進展，以便後麵工作的開展。”袁浩楠說道。
“我同意！”肖東波道。
“同意。”劉乃文道。
“我也同意。”王選宏道。
林麒說道：“好，袁廳的提議很有必要，我也同意！”
眾人散去後，林麒關緊房門，一個電話打到了陳偉手機上，這是林麒來之前安排的後招，電話接通後，林麒沒有猶豫，直接問道：“查出什麽沒有。”
陳偉說道：“時間太短，根本來不及布置大的動作，一來害怕打草驚蛇，二來，時機不對。有個事情你要注意一下，歐正章於晚上七點三十分回到了新海，之後便去了市長祝東平家裏，估計兩人之間會有一些貓膩，祝東平已經注意上你了。”
林麒冷笑道：“意料之中！偉子，對歐正章的調查還要繼續進行，另外，注意下新東區委書記趙廣來的動靜。”
“明白！好了，說話不很方便，沒事的話不要打電話過來了，有情況我會主動聯係你的。”陳偉道。
林麒打趣他道：“幹嘛弄得跟地下黨似地？”
陳偉道：“沒辦法，在新海，誰不知道咱倆的關係，我要避嫌啊。”
“欲蓋彌彰！行了，早些休息吧。”說完，林麒掛斷了電話。
次日一早，幾位副主任和林麒見了麵後，各自帶領一班人進入工作狀態，查案子去了。
淩楠敲門進來，林麒笑道：“喊上誌鵬，我們去曙光集團廠區走一走。”
第三百一十六章暗訪
淩楠笑著出去安排了。
待到曙光集團時，林麒下車走了下來，見廠門口的鐵門鎖著，傳達室的一側有幾個人圍坐在一起打撲克，三個人的臉上貼著長長地紙條，吆五喝六的十分投入，林麒無奈的搖了搖頭。
淩楠見狀，上前去和他們交涉，說要到廠裏看看，裏麵的人說，沒啥可看的，廠裏的設備早就停止運轉了，工人也放了假。
“不是還有煙筒冒著煙嗎？”林麒笑著問道。
“冒煙不假，就那一個車間的機器還在轉，其餘的都停了。”有人答話，頭依舊低著，一副懶散的樣子。
林麒對他們滿不在乎的態度沒有絲毫的生氣，這些職工，長時間生活在底層又得不到溫暖和關愛，看不見希望和光亮，也沒有任何辦法去改變現狀，說兩句牢騷話，是可以理解的，作為他們來說，工廠就是他們的家，廠裏的工作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飯碗，如今，歐正章砸了他們的飯碗，黨委政府置他們於不顧，還不允許大家發兩句牢騷嗎？
“幾位同誌，我們是省委調查組的，來你們廠，是為了調查清楚廠裏存在的問題，大家看，能不能讓我們進廠看一眼情況？”林麒見幾人沒有開門的意思，隻得亮明了身份。
這時，眾人放下了手上了撲克，抬起頭來看著林麒，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對他們來說，“省委”兩個字，是多麽遙遠又崇高的存在啊，眼前這位小年輕，看歲數也就二十多一點吧，怎麽看也不像和省委掛的上鉤的人。
“你真是省委派來解決廠裏問題的？”一個小子斜著腦袋問道。
林麒從口袋裏掏出工作證，隔著鐵門柵欄遞給了他，說道：“我叫林麒，是省委督察室常務副主任，省委成立的曙光集團工作調查組組長。”
年輕人將信將疑的接過了林麒的工作證，打開後上下翻看了半天，撓了撓頭皮，笑道：“不認字。”
林麒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沒關係，上麵有我的照片，你把照片和我本人對照一下不就清楚我的身份了嗎？”
年輕人說道：“有道理。”說著，又把工作證打開，將照片和林麒對照起來。
一位中年人走了過來，沒好氣的說道：“小王八羔子，不認字你裝什麽大瓣兒蒜，拿來我看看。”說著，從年輕人手裏把工作證奪了過去。年輕人也不生氣，嘿嘿笑著站在一旁，頗有些不好意思。
仔細看了工作證上的內容，中年人問林麒道：“你真是省委領導派下來解決工廠問題的領導？”
林麒點了點頭，笑道：“這位師傅，我確實是受了省委領導的指派，前來調查處理曙光集團問題的工作人員。”
中年人聽了林麒肯定的答複後，神情一震，回頭吆喝道：“小子們，趕緊給領導開門，省委領導來給我們解決問題了，這下廠子有盼頭了！”這就是我國樸實勤勞的工人兄弟們，他們不求政府給他們多大的困難，隻是要求能有個良好的環境，讓他們安心工作，憑自己的勞動掙錢養家糊口即可。林麒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澀，感覺堵得難受，想發泄又找不到途徑。
在他的振臂指示下，幾人笑嗬嗬的走了過來，打開鐵門，林麒三人才走了進去。和幾人握手後，林麒說道：“師傅們，能不能麻煩你們領著我們幾個進廠轉轉？”
中年人笑道：“林領導，說實話，這廠子，你不轉不轉的無所謂的事兒，你看看這光景，有啥可看的？”
“不是還有一個車間在生產嗎？我們到生產車間看看情況還不行？”淩楠插了一句。
中年人說道：“小同誌，你不了解情況，那個車間說是在生產，其實也就是為了應付上級領導突發檢查，故意把機器開的轟隆隆直轉，其實，裏麵毛的機件都沒有。”
林麒眉頭蹙了起來，心道：官僚主義害死人！從這一件事情久可以看得出，歐正章這些所謂的集團領導不幹正事到了什麽程度！簡直聞所未聞！為了應付上級領導檢查，不顧企業利益，空轉機器，他不知道隨著機器的轉動，轉進去的都是錢？林麒被歐正章的這種行為氣的臉色煞白！
“師傅，廠子為什麽到了今天這種地步？為什麽連正常生產都保證不了？”林麒問道。
中年人掏出煙來，遞給林麒一支，說道：“煙不好，領導湊合著抽吧。”
林麒笑著接過了香煙，掏出火機給中年人點燃了，隨即自己也叼到嘴上點燃抽了起來。
中年人看著林麒的動作，笑了笑，繼續說道：“林領導問為什麽連正常生產都保證不了是吧？很簡單啊，沒有原材料唄。”
年輕人在旁邊搭話道：“還有產品不合格，賣不出去，都積壓了，還敢生產嗎？”
“這事兒到底啥原因，俺們幾個大頭兵真不敢說，說多了怕遭報複。”光頭小子看了眼林麒，瑟瑟的說道。
林麒的眉頭越蹙越深，很顯然，歐正章在曙光集團的統治，近似於一種暴力統治方式，有一種違抗軍令者斬的勢頭！隻要發現有鬧事的人，必然會給予強有力的打擊，工人們在他的壓迫下，隻能選擇閉口不談，有什麽話也不敢說出來，更不敢向上反映了。林麒額頭上青筋迸出，熊熊怒火在胸腔裏打了個轉，被他強製性的壓了下去。
中年人敏銳的觀察到林麒的表情，心裏一陣激動，年三十去省委上訪，就有他一份，原以為省委領導好話說了一籮筐，把大家打發回來後，就把曙光集團的事情拋諸在腦後了，沒想到省委調查組這麽快就下來調查曙光集團的問題，這使得中年人心裏升騰起一絲希望。“都滾蛋！該幹啥幹啥去，在這裏杵著有個球用？老婆孩子不用吃飯了？”中年人喝道。聽到了中年人的叫罵，一幫年輕人嬉笑著散了。
“林領導，不嫌棄的話，咱們屋裏談。”中年人笑著邀請林麒道。
林麒笑著接受了邀請，說道：“大叔，可別叫我什麽領導，您喊我林麒就行了。”
中年人嘿嘿笑著不敢接茬，做了個“請”的手勢，和林麒並肩向傳達室走去。
屋裏的擺設很是淩亂，竹板床上的被子散開著，一張書桌上滿是灰塵，像是好久沒有打掃過的樣子，幾把椅子橫七豎八的在書桌旁，像是嘲笑著進來人的懶散。
“嘿嘿，林領導不要見怪，廠子已經破敗了，我一個看大門的老頭也顧不上收拾這些破爛，人啊，沒有了精神頭，幹什麽也提不起勁來，您等等，我這就收拾一下。”中年人不好意思的說道。
林麒擺了擺手，說道：“大叔，別忙活了，這樣挺好。”說著，林麒扶起把椅子，徑自坐了下來。
中年人不再堅持，把被子往牆根裏推了推，在床沿邊坐下了。
林麒道：“大叔，你有什麽話要單獨和我說吧？”
中年人掏出煙來點燃一支，沉吟著說道：“老漢姓王，叫王木根，是這廠裏的老人了，從八十年代中期建廠開始，就在廠裏做工，見到了廠子的繁榮興盛，也經曆了廠子的破敗，說實話，很不甘心呐！”頓了頓，王木根繼續說道：“看得出來，林……我還是叫你小林吧，你小林是個好領導，是真心實意為大家做事的領導，我就跟你說說廠子的情況，希望對你有些幫助吧。”
林麒笑道：“王大叔千萬不要這樣說，為大家服務，是我們應盡的職責。大叔，有什麽話，你盡管和我說，我保證會把曙光集團的問題調查清楚，並且盡量解決大家的困難。”
王木根說道：“既然把你喊到這屋子裏了，我就相信你！知道廠子為什麽停止生產了嗎？”
林麒搖了搖頭。
王木根一臉氣憤，後槽牙咬的“咯崩”響，說道：“廠裏連買原材料的錢都拿不出來了，供貨單位停止了供貨，這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原因是，歐正章上任後，大肆清除老李留下的幹部，不是找借口開除，就是強製性下崗，還要搞什麽股份製改革，逼得大家走投無路，有技術、有手藝的全都投奔老李去了，剩下的這些人，除了沒出徒的年輕人就是上了年紀的老家夥，廠子能有出路才怪，不瞞你說，短短大半年時間，一個好好的廠，就被歐正章這些人硬生生整垮了，我們已經有四個月沒有正常發工資了，這還不算，歐正章還強迫大家集資，單職工的每人五千，雙職工的加一塊八千，說什麽要引進新設備，改良生產技術，不交錢的，全部下崗，真扯淡！”王木根越說越氣憤。
林麒掏出煙來遞給王木根一支，點燃後，王木根繼續說道：“現在這廠就是歐正章家族企業，他的老婆、親戚、老夥計、三姑六姨二大爺都安在了重要位子上，這幫人哪懂得企業管理，都是些老外，一個個又貪得跟餓虎撲食一樣，聞見了腥味兒就撲上去咬一口，廠子總有金銀萬貫，也經不住他們這樣糟蹋！”
林麒認真聽著王木根的訴說，禁不住問道：“這種情況，你們沒有向市委市政府反應嗎？”
“咋沒反應？”王木根情緒激動起來，說道：“起初我們去市政府反應情況，他們說讓我們找市信訪辦，我們去了信訪辦，一開始人家還好言相勸，說一定將問題反映給市領導，領導們會給予解決的，讓大家回去等消息，一拖就是一個多月，等大家再去問時，信訪辦工作人員的臉就立馬耷拉下來，說什麽解決問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讓大家沉住氣，再後來，就是找理由推脫了，今天說領導不在，明天說市長開會，後天又是陪領導檢查，理由多的很，就是不辦正事兒，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歐正章之所以能來曙光廠當經理，就是因為市長力挺才上來的，官官相護！我們也就沒了辦法。”
林麒在王木根的話中聽出了一種悲哀，一種老百姓對待官員們不作為時，無力的悲哀！
馮雲成笑著說道：“誘導性的言論他可沒少發表，不過，他在常委會上的發言更多的表現出一種傾向性，在提拔歐正章這件事情上，祝東平的旗幟很鮮明，原因就是歐正章和他有著很不錯的私交，林麒，說句不該說的話，祝東平這個人，野心不小，就怕是他野心太大，導致他走上一條犯罪的道路！”
林麒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老領導，我明白你的意思，至於祝東平是不是涉及到曙光集團的案件中，現在還不好做判斷，隨著調查的進行，事情才會逐漸明朗，我還是那句話，不管是誰，不管他的職務有多高，隻要觸犯了法律，必將受到嚴懲。”
眾人皆是點著頭，馮雲成說道：“時間不早了，你也趕了一下午的路，早些休息吧。”說著，大家都站了起來，和林麒握手後，告辭而去。
把馮雲成等人送走後，林麒把幾位組長喊到了自己屋裏。
人來的很快，林麒請他們坐下後，笑著說道：“我們開個小會，大家對曙光集團的問題都清楚了，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這樣，省委領導們把任務壓到了我們的肩上，我們就得盡職盡責的完成好，從明天開始，各個小組全麵進入工作狀態，再有，大家都是老同誌、也經常從事各種案件的調查工作，有一定的工作經驗，保密原則我就不強調了，下麵，大家說說對曙光集團的問題有什麽看法？我們集思廣益，看看怎麽樣才能找出一條便捷的工作方法來。”
袁浩楠說道：“林主任說的在理，我說上兩句吧。首先，剖析事情發生的根源，曙光集團的問題發展到現在，導致了瀕臨破產的局麵，職工們越級上訪事件頻出，都是由於總經理歐正章的管理不善而引發的，這一點無可否認，讓一個外行人去領導這麽大一個企業，並且這個外行人沒有表現出謙虛好學的一麵，沒有把企業的發展和職工的利益當做他在總經理位置上的第一工作目標，顯然他的不作為是導致企業落到如此破敗局麵的主要原因之一，我懷疑，曙光集團董事長歐正章不僅是工作不作為一方麵的問題，很可能會有其他更嚴重的問題存在，林主任、各位，雖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認為，想把案子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清楚，就必須把歐正章作為第一調查點進行調查。其次，歐正章是不是和政府的有關領導有結黨營私、謀取私利的事情發生，這一點至關重要，我們要順著這條線查下去，想必會有所收獲。第三，對曙光集團的賬目清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能在賬目上查出點什麽的話，對我們今後的調查方向，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林主任，各位，我就說這麽多吧。”
林麒點了點頭。
肖東波默默的抽著煙，聽完袁浩楠的發言後，他說道：“林主任，各位同誌，有個情況來之前我調查了一下，現在和各位說一說。”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肖東波身上，肖東波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曙光集團的大本營設在了新東區城區產業園附近，自歐正章上任以後，和新東區主要領導同誌來往密切，新東區區委書記趙廣來去年九月份曾經作出批示，新東區人民政府以企業扶持資金的名義一次性給曙光集團擔保貸款一個億人民幣，據調查，這筆貸款批複下來以後，根本沒在曙光集團的賬上走，而是直接劃進了歐正章的私人賬號，這個疑點很值得我們關注，接下來的工作，可以圍繞在這個點來進行。”
林麒道：“肖主任，這筆貸款的流向有沒有調查清楚？”
肖東波說道：“林主任，還沒來得及查清楚，不過，據我們調查，這筆資金至今還停留在歐正章的個人賬戶上，隻是，資金的數目由一億元變成了七千四百萬元，有兩千六百萬元流向不明，僅此一條，就可以判定，歐正章涉嫌挪用公款罪！”
林麒眉頭微蹙，道：“真是膽子大的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國家的錢，說伸手他就伸手了，不怕錢拿多了，咬到他的手嗎？置黨紀國法於不顧，這種人，殺他個十次八次的都不為過！”林麒掏出煙來分了一圈，點上後猛吸兩口，平複了下內心的焦躁情緒，說道：“事實證明，選拔一名合格的企業領導，比選拔一名黨政幹部還要重要的多，現在的企業，大多數的命運都係在一把手身上，一把手的思路、水平、能力、素質就是這個企業的出路、水平、能力和命運。一把手是個慫包，企業即使先前不慫也要變慫，一把手是個貪官，企業很快就會繁衍滋生一批貪人，大權大貪，小權小貪，沒權的想著法子貪。”
頓了頓，林麒繼續說道：“在國內，在現在不規範的市場經濟中，關係就是生產力，並且是能產生爆發力的生產力。一般懂行的人是不會輕易動有實力、有關係的企業老總的，因為老總們苦心經營的關係網、又擁有的生產力，很容易隨著他的離去而流失，顯然，新海市委領導沒有認識到這一點，為了一點莫須有的、狗屁倒灶的傳聞，不經過調查論證，就把李克凡這樣一個優秀的企業家逼得辭官而去，這是什麽行為？是對國家和企業職工們不負責任的行為！”林麒越說越氣憤。
劉乃文說道：“嗯，我同意林主任的看法，這個歐正章自打一上台，風評就不好，廠裏也有工人幹部時常到組織部反應情況的，也有寄匿名信告他的，說他在城東郊區買了幾畝地，準備蓋別墅，在某某花園擁有幾處房產，來之前我們組織部門也做了調查，發現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他哪裏有那麽多錢？以現在的工資製度，他這樣級別的幹部，撐死了一個月七百塊錢的月收入，這個問題要慎重對待。”
“你們怎麽處理的？”林麒問道。
“材料都轉給新海市紀委了，暫時沒有情況反饋上來。”劉乃文說道。
思考了一段時間，林麒說道：“查，堅決把歐正章的情況調查清楚！各位如果沒有意見的話，還按照我們先前商量好的方案進行調查取證吧，明天一早，肖主任就帶人去曙光集團，先把集團的賬冊查封了，進行全麵檢查，袁廳、老王，你們帶領一組同誌在外圍進行調查，肖主任說的新東區的問題要格外重視起來，必要的時候，可以對新東區的領導進行傳喚，劉處，你以省委組織部的名義組成小組，下到曙光集團，對班子成員全麵考察，我估計，這個時間，歐正章已經回到新海了，咱們就和他來個正麵接觸，把問題擺著桌麵上談，稱職的幹部繼續留用，不稱職的，該拿就立馬拿掉，不能等出了大問題，再去行動！曙光集團的生死存亡，全寄托著我們手上了！”
四人均是點著頭。
“好，就這樣辦吧，我提議，每天調查完畢後，大家見個麵溝通總結一下，說說各自的進展，以便後麵工作的開展。”袁浩楠說道。
“我同意！”肖東波道。
“同意。”劉乃文道。
“我也同意。”王選宏道。
林麒說道：“好，袁廳的提議很有必要，我也同意！”
眾人散去後，林麒關緊房門，一個電話打到了陳偉手機上，這是林麒來之前安排的後招，電話接通後，林麒沒有猶豫，直接問道：“查出什麽沒有。”
陳偉說道：“時間太短，根本來不及布置大的動作，一來害怕打草驚蛇，二來，時機不對。有個事情你要注意一下，歐正章於晚上七點三十分回到了新海，之後便去了市長祝東平家裏，估計兩人之間會有一些貓膩，祝東平已經注意上你了。”
林麒冷笑道：“意料之中！偉子，對歐正章的調查還要繼續進行，另外，注意下新東區委書記趙廣來的動靜。”
“明白！好了，說話不很方便，沒事的話不要打電話過來了，有情況我會主動聯係你的。”陳偉道。
林麒打趣他道：“幹嘛弄得跟地下黨似地？”
陳偉道：“沒辦法，在新海，誰不知道咱倆的關係，我要避嫌啊。”
“欲蓋彌彰！行了，早些休息吧。”說完，林麒掛斷了電話。
次日一早，幾位副主任和林麒見了麵後，各自帶領一班人進入工作狀態，查案子去了。
淩楠敲門進來，林麒笑道：“喊上誌鵬，我們去曙光集團廠區走一走。”
第三百一十六章暗訪
淩楠笑著出去安排了。
待到曙光集團時，林麒下車走了下來，見廠門口的鐵門鎖著，傳達室的一側有幾個人圍坐在一起打撲克，三個人的臉上貼著長長地紙條，吆五喝六的十分投入，林麒無奈的搖了搖頭。
淩楠見狀，上前去和他們交涉，說要到廠裏看看，裏麵的人說，沒啥可看的，廠裏的設備早就停止運轉了，工人也放了假。
“不是還有煙筒冒著煙嗎？”林麒笑著問道。
“冒煙不假，就那一個車間的機器還在轉，其餘的都停了。”有人答話，頭依舊低著，一副懶散的樣子。
林麒對他們滿不在乎的態度沒有絲毫的生氣，這些職工，長時間生活在底層又得不到溫暖和關愛，看不見希望和光亮，也沒有任何辦法去改變現狀，說兩句牢騷話，是可以理解的，作為他們來說，工廠就是他們的家，廠裏的工作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飯碗，如今，歐正章砸了他們的飯碗，黨委政府置他們於不顧，還不允許大家發兩句牢騷嗎？
“幾位同誌，我們是省委調查組的，來你們廠，是為了調查清楚廠裏存在的問題，大家看，能不能讓我們進廠看一眼情況？”林麒見幾人沒有開門的意思，隻得亮明了身份。
這時，眾人放下了手上了撲克，抬起頭來看著林麒，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對他們來說，“省委”兩個字，是多麽遙遠又崇高的存在啊，眼前這位小年輕，看歲數也就二十多一點吧，怎麽看也不像和省委掛的上鉤的人。
“你真是省委派來解決廠裏問題的？”一個小子斜著腦袋問道。
林麒從口袋裏掏出工作證，隔著鐵門柵欄遞給了他，說道：“我叫林麒，是省委督察室常務副主任，省委成立的曙光集團工作調查組組長。”
年輕人將信將疑的接過了林麒的工作證，打開後上下翻看了半天，撓了撓頭皮，笑道：“不認字。”
林麒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沒關係，上麵有我的照片，你把照片和我本人對照一下不就清楚我的身份了嗎？”
年輕人說道：“有道理。”說著，又把工作證打開，將照片和林麒對照起來。
一位中年人走了過來，沒好氣的說道：“小王八羔子，不認字你裝什麽大瓣兒蒜，拿來我看看。”說著，從年輕人手裏把工作證奪了過去。年輕人也不生氣，嘿嘿笑著站在一旁，頗有些不好意思。
仔細看了工作證上的內容，中年人問林麒道：“你真是省委領導派下來解決工廠問題的領導？”
林麒點了點頭，笑道：“這位師傅，我確實是受了省委領導的指派，前來調查處理曙光集團問題的工作人員。”
中年人聽了林麒肯定的答複後，神情一震，回頭吆喝道：“小子們，趕緊給領導開門，省委領導來給我們解決問題了，這下廠子有盼頭了！”這就是我國樸實勤勞的工人兄弟們，他們不求政府給他們多大的困難，隻是要求能有個良好的環境，讓他們安心工作，憑自己的勞動掙錢養家糊口即可。林麒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澀，感覺堵得難受，想發泄又找不到途徑。
在他的振臂指示下，幾人笑嗬嗬的走了過來，打開鐵門，林麒三人才走了進去。和幾人握手後，林麒說道：“師傅們，能不能麻煩你們領著我們幾個進廠轉轉？”
中年人笑道：“林領導，說實話，這廠子，你不轉不轉的無所謂的事兒，你看看這光景，有啥可看的？”
“不是還有一個車間在生產嗎？我們到生產車間看看情況還不行？”淩楠插了一句。
中年人說道：“小同誌，你不了解情況，那個車間說是在生產，其實也就是為了應付上級領導突發檢查，故意把機器開的轟隆隆直轉，其實，裏麵毛的機件都沒有。”
林麒眉頭蹙了起來，心道：官僚主義害死人！從這一件事情久可以看得出，歐正章這些所謂的集團領導不幹正事到了什麽程度！簡直聞所未聞！為了應付上級領導檢查，不顧企業利益，空轉機器，他不知道隨著機器的轉動，轉進去的都是錢？林麒被歐正章的這種行為氣的臉色煞白！
“師傅，廠子為什麽到了今天這種地步？為什麽連正常生產都保證不了？”林麒問道。
中年人掏出煙來，遞給林麒一支，說道：“煙不好，領導湊合著抽吧。”
林麒笑著接過了香煙，掏出火機給中年人點燃了，隨即自己也叼到嘴上點燃抽了起來。
中年人看著林麒的動作，笑了笑，繼續說道：“林領導問為什麽連正常生產都保證不了是吧？很簡單啊，沒有原材料唄。”
年輕人在旁邊搭話道：“還有產品不合格，賣不出去，都積壓了，還敢生產嗎？”
“這事兒到底啥原因，俺們幾個大頭兵真不敢說，說多了怕遭報複。”光頭小子看了眼林麒，瑟瑟的說道。
林麒的眉頭越蹙越深，很顯然，歐正章在曙光集團的統治，近似於一種暴力統治方式，有一種違抗軍令者斬的勢頭！隻要發現有鬧事的人，必然會給予強有力的打擊，工人們在他的壓迫下，隻能選擇閉口不談，有什麽話也不敢說出來，更不敢向上反映了。林麒額頭上青筋迸出，熊熊怒火在胸腔裏打了個轉，被他強製性的壓了下去。
中年人敏銳的觀察到林麒的表情，心裏一陣激動，年三十去省委上訪，就有他一份，原以為省委領導好話說了一籮筐，把大家打發回來後，就把曙光集團的事情拋諸在腦後了，沒想到省委調查組這麽快就下來調查曙光集團的問題，這使得中年人心裏升騰起一絲希望。“都滾蛋！該幹啥幹啥去，在這裏杵著有個球用？老婆孩子不用吃飯了？”中年人喝道。聽到了中年人的叫罵，一幫年輕人嬉笑著散了。
“林領導，不嫌棄的話，咱們屋裏談。”中年人笑著邀請林麒道。
林麒笑著接受了邀請，說道：“大叔，可別叫我什麽領導，您喊我林麒就行了。”
中年人嘿嘿笑著不敢接茬，做了個“請”的手勢，和林麒並肩向傳達室走去。
屋裏的擺設很是淩亂，竹板床上的被子散開著，一張書桌上滿是灰塵，像是好久沒有打掃過的樣子，幾把椅子橫七豎八的在書桌旁，像是嘲笑著進來人的懶散。
“嘿嘿，林領導不要見怪，廠子已經破敗了，我一個看大門的老頭也顧不上收拾這些破爛，人啊，沒有了精神頭，幹什麽也提不起勁來，您等等，我這就收拾一下。”中年人不好意思的說道。
林麒擺了擺手，說道：“大叔，別忙活了，這樣挺好。”說著，林麒扶起把椅子，徑自坐了下來。
中年人不再堅持，把被子往牆根裏推了推，在床沿邊坐下了。
林麒道：“大叔，你有什麽話要單獨和我說吧？”
中年人掏出煙來點燃一支，沉吟著說道：“老漢姓王，叫王木根，是這廠裏的老人了，從八十年代中期建廠開始，就在廠裏做工，見到了廠子的繁榮興盛，也經曆了廠子的破敗，說實話，很不甘心呐！”頓了頓，王木根繼續說道：“看得出來，林……我還是叫你小林吧，你小林是個好領導，是真心實意為大家做事的領導，我就跟你說說廠子的情況，希望對你有些幫助吧。”
林麒笑道：“王大叔千萬不要這樣說，為大家服務，是我們應盡的職責。大叔，有什麽話，你盡管和我說，我保證會把曙光集團的問題調查清楚，並且盡量解決大家的困難。”
王木根說道：“既然把你喊到這屋子裏了，我就相信你！知道廠子為什麽停止生產了嗎？”
林麒搖了搖頭。
王木根一臉氣憤，後槽牙咬的“咯崩”響，說道：“廠裏連買原材料的錢都拿不出來了，供貨單位停止了供貨，這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原因是，歐正章上任後，大肆清除老李留下的幹部，不是找借口開除，就是強製性下崗，還要搞什麽股份製改革，逼得大家走投無路，有技術、有手藝的全都投奔老李去了，剩下的這些人，除了沒出徒的年輕人就是上了年紀的老家夥，廠子能有出路才怪，不瞞你說，短短大半年時間，一個好好的廠，就被歐正章這些人硬生生整垮了，我們已經有四個月沒有正常發工資了，這還不算，歐正章還強迫大家集資，單職工的每人五千，雙職工的加一塊八千，說什麽要引進新設備，改良生產技術，不交錢的，全部下崗，真扯淡！”王木根越說越氣憤。
林麒掏出煙來遞給王木根一支，點燃後，王木根繼續說道：“現在這廠就是歐正章家族企業，他的老婆、親戚、老夥計、三姑六姨二大爺都安在了重要位子上，這幫人哪懂得企業管理，都是些老外，一個個又貪得跟餓虎撲食一樣，聞見了腥味兒就撲上去咬一口，廠子總有金銀萬貫，也經不住他們這樣糟蹋！”
林麒認真聽著王木根的訴說，禁不住問道：“這種情況，你們沒有向市委市政府反應嗎？”
“咋沒反應？”王木根情緒激動起來，說道：“起初我們去市政府反應情況，他們說讓我們找市信訪辦，我們去了信訪辦，一開始人家還好言相勸，說一定將問題反映給市領導，領導們會給予解決的，讓大家回去等消息，一拖就是一個多月，等大家再去問時，信訪辦工作人員的臉就立馬耷拉下來，說什麽解決問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讓大家沉住氣，再後來，就是找理由推脫了，今天說領導不在，明天說市長開會，後天又是陪領導檢查，理由多的很，就是不辦正事兒，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歐正章之所以能來曙光廠當經理，就是因為市長力挺才上來的，官官相護！我們也就沒了辦法。”
林麒在王木根的話中聽出了一種悲哀，一種老百姓對待官員們不作為時，無力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