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名黑衣賊匪還在山道上向下飛奔,張光宗領頭跑著,隻覺得心膽俱裂,自己跟著裏長耕打了半晚上,居然打的是官兵,這怎麽辦?這不是謀反麽?


    張光宗心想,老子隻要跑下山,讓我拐個道兒,我就立即脫掉黑衣,赤條條的跑回家去,趕緊舉家搬遷,一刻也不能耽誤。(.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張光宗跑呀跑,好不容易到了山口,前麵遠遠的已經可以看見裏仁村的燈光,他心底裏暗自慶幸,官兵追得不怎麽快嘛,看來走山路還是我們這些鄉勇比較靠譜,官兵哪習慣這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張光宗的慶幸隻持續了不到兩個瞬間,眼看鄉勇們快要逃出生天,前麵的山口突然鑽出一彪軍隊來,當先一個二十來歲的男人,身材中等,五官端正,頭帶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係小絛,手拿一把長劍,大喝道:“前麵過來的賊人,快快投降,本官乃東廠檔頭張子元是也!”


    張你娘啊,張光宗心裏一狠,後有追兵,前有埋伏,**你娘的不給人活路了,東廠很厲害是吧?逼急了的貓兒也要咬人!張光宗順手從旁邊的手下那裏拖過一把長槍,一邊向前跑,一邊來個了標準的擲矛動作,他的手下此時也知道這是困獸之鬥,必須拚盡全力了,一起把長矛向前擲出,然後抽出一把腰刀,哇呀呀呀地怪叫著衝了上去。


    張子元喊完話,正在得意洋洋,突然就見滿天長矛,隻怕有五六十把,一起向著自己飛來。


    “賊子歹毒啊!”張子元嚇得忘了閃避,他手下的十幾個番役嚇得屁滾尿流,一起擁上前,撐起一排盾陣,把張子元向地下一撲,壓在身下。


    隻聽得一陣“卟卟卟”的聲響,長矛被盾陣擋開了不少,但仍然有兩個番役被釘死在地。張子元大怒:“居然敢謀害朝廷命官,你們這群賊子,太膽大包天了!”


    一個番役拉了拉張子元的袖子,低聲道:“大人,這裏不比得京城。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誰管你是不是朝廷命官,快跑吧。”


    張子元倒也硬氣,大聲道:“跑個屁,老子有五百精兵!”他轉身對著身後的官兵大聲道:“孩兒們,給我殺!”


    這群官兵一聽,頓時哭笑不得,心想,孩兒們?你這口氣,十足的山匪作派。若不是知道你是東廠檔頭,我們定要先把你拿下。


    這五百官兵守著山口以逸待勞,此時士氣和精力都極旺盛,得了張子元命令,便一擁向前,搶那人頭戰功去了。


    張子元唯恐這群士兵不拚命,又加上一句:“老子私人出錢,殺死一個賞銀翻倍,娘的,敢拿長矛擲我!”這句話一出,頓時炸了鍋,十兩銀子的賊頭,一瞬間變成了二十兩,這還了得?一群官兵掄起大刀,刷刷刷地就砍了上去,唯恐跑得慢了,人頭都被別人搶走。


    隻見一個士兵剛捅死一個賊人,趕緊一刀砍下人頭,把那頭打了個疙瘩,吊在自己腰上,好不得意。有兩個士兵抱著一個人頭拖來拖去,都說是自己的,鬧得不可開交。


    張光宗眼見官兵凶暴,想要投降了,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五把刀一起砍倒,五個官兵立即在他屍體旁邊分起髒來,一個官兵道:“老子砍中的是臉,功勞最大,老子一個人得十兩,你們四個分剩下十兩。


    另一個官兵道:“放屁,老子一刀捅進他肚子,這一刀還不夠狠?我十兩,你們分另十兩。”


    又一個道:“我捅中的是後心要害,這一刀畢命才是關鍵,你們爭個屁啊。(.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另兩個一個砍中的是手,一個砍中的是腳,不好爭辯,便拿著斷手斷腳站在那裏,等著最後分上一口湯。


    等著張令的兵追下來山來,隻見賊人已經全部被砍成了幾大截,地上一地的屍體,都是沒腦袋的。張令大急,叫道:“張大人,你怎麽沒留一個活口?如今我們到哪裏去找這些賊人的賊窟!”


    張子元一聽,我暈,怎麽忘了這回事,慘了,這下除惡不能務盡,功勞不能得全啊。趕緊道:“這山頂的王家不是苦主嗎?去問他們,定可知道一些情報。”


    這時一直躲著沒出來露臉的舉人郝孟旋突然鑽了出來,笑道:“張大人勿惱,晚生知道這些賊人的老巢!且容晚生帶路,將賊人連根拔起!”


    張子元與張令一起大喜,趕緊點起剩餘的官兵,跟著郝孟旋,直向裏長耕的家裏殺去。


    “裏長耕家要倒黴了!”鄭曉路站在山頂的懸崖上麵,看著山腳下突然亮起了火把,裏仁村此時已經燈火通明,遠遠地傳來雞飛狗跳,各種混亂不堪的聲音。


    “這種村匪鄉霸,活該他倒黴,除掉這種惡霸,鄉民們才能有好日子過。”譚宏在旁邊淡淡地道。


    “官兵偶爾也能幹點好事!”鄭曉路笑道:“想必抄了裏長耕家,張子元還要帶兵去抄徐耀生、張光宗那群家夥的老家,兩三天之內,這裏是消停不下來的。”


    “那我們怎麽辦?要準備迎接官兵上來嗎?”楊帆現在基本上等於鄭府大總管,負責一應的雜務,所以有此一問。


    “要準備,不過我猜想張子元剿匪之後急著回去報告領功,不會想上我們這小荒山來玩的。”鄭曉路笑道:“王小滿王大老爺,你的活兒又來了!這幾個大戶被張子元抄了之後,田產肯定會收歸官府。你這大老爺去蒲江縣衙走一趟,不管買也好,租也好,把這些田地從知縣楊立仁那裏弄到我們手上來。”


    王小滿一聽,嚷嚷道:“東家,那要花許多錢的,我們山上的地都種不完,幹嘛又要去買山下的地?您不心痛銀子,我心痛啊。”


    “死財迷!”鄭曉路罵道:“山上老有些佃戶走來走去,妨礙我們製造火器,也不方便弟兄們練習火銃射擊,把普通佃戶都遷移到山下的田地裏,這山上的寨子才方便進一步的軍事化。另外,在山腳下有了田地,建了莊子,我們更像正經人家,也方便收集十裏八鄉的消息。”


    “呃,東家,這計策一環扣一環的,你是啥時候想好的?”王小滿奇道:“不會是郝孟旋一來你就想到了吧?”


    “去去去!”鄭曉路笑道:“我哪需要想,這種小事情眨眨眼睛就在腦子裏跳出來了!”


    “哎呀,東家真是陰險啊!”王小滿搖著頭,走到寨門前,爬上門柱,正準備將那“生意興隆床板響,財源廣進褲帶鬆”的對聯撕下來。隻聽到鄭曉路大喝一聲道:“不準撕,這是我辛辛苦苦想出來的對聯,至少要在這門上貼兩年!”


    眾好漢一聽,一起叫道:“不是吧東家!這對聯我一天也看不下去了。”


    鄭曉路心中好生不舍,道:“真的這麽難聽麽?我怎麽覺得非常好啊!”


    眾人苦笑道:“我們這是造反啊,貼個怡紅園在門口,太不吉利了!東家你忘了?剛才張逸塵也說這對聯不成啊。你若真的一直貼著這幅對聯,張逸塵一定不肯來投靠我們寨子。”


    我靠,你們這群不懂欣賞的家夥,不懂哥的幽默,死板呆子。鄭曉路心裏嘰嘰歪歪了一番,想到張逸塵那絕世的身手,不禁口水橫流,唉,為了這群屬下開心,為了張逸塵這絕世高手能加入光明的造反陣營,哥隻好忍痛割愛了。


    “好吧好吧,等張子元回去了,咱就把它撕掉!現在可別撕,萬一張子元突然上山來怎麽辦。”鄭曉路最後怪叫道:“好啦,回去睡覺吧,八月十五團圓夜,打了半晚上的仗,又是拳又是腳,童子拜觀音,天王托寶塔,刀槍劍戟火銃翼虎,什麽玩意兒!”


    山上的英雄好漢們睡了,山下的土豪劣紳就慘了,張子元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帶著一大堆官兵,更是作威作福,他把裏長耕的家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裏家的家眷仆役,通通被逮了起來,押回蒲江縣衙門,金銀財物則被張子元和張令兩人瓜分一空。


    給郝孟旋報信的那個裏家下人,是唯一沒事的一個,張子元以為自己破了大案,得意非常,拿了二十兩銀子出來賞給那個通風報信的下人,便免了他的罪。然後腎上腺素正在暴的張子元馬不停蹄,又抄了徐耀生、張光宗等等一大堆參與了這次夜襲的鄉紳。


    “紅崖子山上的王家,我們還去嗎?”張令問道。


    “不去了,那荒山野嶺有什麽好爬的?”張子元笑道:“而且那家人是苦主,又不是匪人,我們去了也不能抄家,頂多訛他幾個茶水錢,沒勁!”


    “爺還是喜歡抄家多一點!”張子元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這倒是,我也更喜歡抄家!”荷包揣得滿滿的張令也得意地笑了起來。


    “我這次辦了案子,回去京城之後,魏公公肯定大大地誇獎我一番,異日飛黃騰達了,兄弟一定幫扶你一把!”張子元亂打空頭支票道:“一定讓你的副總兵變成正的!”


    “嘿嘿,那就有勞張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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