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路到了成都沒多久,王小滿帶著搜魂劍和碎夢刀也到了成都,便趕緊來鄭府參見鄭曉路。


    “見過東家!”搜魂劍對著鄭曉路拱了拱手道:“我是‘搜魂劍’閔展煉,旁邊這個是我弟弟‘碎夢刀’閔子若!若是東家不嫌棄我二人江湖出身,以後我們願跟隨東家做事。”


    鄭曉路當然願意,他見這兩個江湖漢子滿臉風霜,身形魁梧,舉手投足之間顯得落落大方,不禁生起了好感,而且這兩人敢於向東廠和錦衣衛叫板,正是自己需要的那種膽大包天,敢於造反的人才。


    喜歡歸喜歡,鄭曉路臉上卻故意裝成沉穩的樣子道:“江湖出身有什麽不好的,我就喜歡江湖出身的英雄好漢,以後就勞煩二位多多幫忙了。”


    搜魂劍頗開心,笑道:“這一路給東家辦事,真個爽快,不用打打殺殺的,東家隨便幾個小計策,就整得鷹犬們生不如死。可惜的是張逸塵武藝太高,每次都被他從絕境裏殺出一條生路。”


    鄭曉路心想,朝廷的高手,的確是要比草莽的英雄更高一些,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真正的強手,都在朝廷裏吃著大鍋飯,看來人才要從朝廷裏搶比較靠譜。想是這般想,嘴上卻安慰道:“沒關係,張逸塵與我本無仇怨,他不過是奉命查案,我也不一定要致他於死地。”


    這時楊帆走了過來,也不避忌搜魂劍和碎夢刀,就在旁邊報告道:“少爺,我們按您的吩咐布下許多人手盯著重慶至成都的路線,最後終於等來了張逸塵和張子元,他們兩人打馬狂奔入城,沒有再去召集重慶衛所兵,而是租了間小屋子躲在裏麵,這屋子……就在我們鄭府旁邊!”


    “哦!”鄭曉路笑道:“有趣之極,看來張逸塵怕暴露了目標又被暗算,他決定暗中查訪了。”他揚了揚手中的一把描金折扇,笑道:“讓我來猜猜張逸塵現在在哪裏!”


    鄭曉路環顧了一眼四周,鄭府府牆高築,院子四麵都是刷得板白的牆壁,牆外兩顆高大的黃桷樹,枝繁葉茂,從牆頭上探出一大片的樹葉來。夏風吹著黃桷樹,那些樹枝搖啊搖的,樹葉互相摩擦,出沙沙的聲響。


    鄭曉路對著那兩棵黃桷樹,大聲笑道:“張千戶大人,何不出來聊聊天,老是呆在樹葉堆裏做甚?”


    樹葉一陣抖動,一個人影從樹梢上躍起,在鄭府的高牆頂上一點,空中翻了一圈,輕輕巧巧地落在了鄭曉路的麵前,金色的飛魚服、細長的繡春刀、腰懸一塊巴掌大的錦衣衛令牌,來人正是張逸塵。


    他落地之後便一動不動,拿一雙神光暴射的眼睛盯著鄭曉路看了半響,最後重重地歎了口氣道:“我終於站到你麵前了!”


    幾個月的四川之行,途中無數心酸與苦澀,曆經多少陰謀詭計,終於在裏找到了正主兒。張逸塵原本怒火中燒的心情,在麵對鄭曉路的一瞬間突然平靜了下來,他冷靜地問道:“我感覺自己隱藏得很好,連我所在的樹枝,也跟著別的枝葉一起隨風在擺動,你為什麽知道我在那裏?”


    鄭曉路極為騷包地神秘一笑,道:“我不是用眼睛來現你,我用的是心……”


    原來張逸塵與張子元連夜打馬衝至成都,再也不敢和當地的衛所接頭,害怕調動官兵目標太大,再次被江湖上的惡賊用陰謀詭計暗算,便悄悄躲進了一間鄭府附近的民居裏,那戶人家看到飛魚服與繡春刀,再看到張子元一身東廠檔頭打扮,嚇了個半死,乖乖地讓出了房子給他們暫住。


    張逸塵一心要查到鄭曉路私藏火銃,屠曹府滿門的證據,便叫張子元留在屋子裏,自己仗著武藝高強,跑到鄭府旁邊來打探消息。好不容易找到一顆視線比較寬闊的黃桷樹,躲在上麵偷看鄭府裏的情形。還沒看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就被鄭曉路一口喝破行藏,隻好現身了出來。


    “用心?”張逸塵冷笑道:“你以為我是張子元那麽好糊弄?”


    鄭曉路笑了笑,心想,你倒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不過哥不是照樣整得你死去活來,肝火上升,血壓升高,哈哈。想歸想,嘴上卻道:“你打馬狂奔,想趕在我的兄弟們前麵來到成都,甩脫追兵。想法是很正確的,可惜馬跑得沒有鴿子快,我早布下了人手,監視著重慶到成都的所有交通要道。你進了成都之後,沒去衛所,而是在我鄭府附近弄了個房子住下,我就料定你要來探我虛實,要探我鄭府虛實,當然是在那兩顆樹上最佳。”


    鄭曉路笑道:“你說我算不算是用的心?”


    張逸塵沉默不語,低頭想了半天,又歎了口氣:“你說得對,這一路上本官已知你心計厲害,本官被整得不冤枉。”


    “曹府滅門案是你做的吧?”張逸塵不喜歡耍花槍,很直接地問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是我做的!”鄭曉路笑道:“但是你沒有證據!”


    張逸塵眼光一亮,冷笑道:“本官是錦衣衛千戶,要拿人,又何必一定要什麽證據,把你抓進詔獄,打上幾百板,上了夾棍,你自然招認。”


    喲,你小子嚇我,可惜我可不是嚇大的。鄭曉路哈哈笑道:“如果是張子元給我說這句話,我定然就信了。但是張逸塵大人給我說這個,我就不大信,你甘心被我整了又整,最後沒拿到證據,渾渾噩噩的拿了我歸案?若真是這樣結了案,我看你定然會好幾年睡不著覺吧,哈哈!更何況,你既然查過我,應該知道我在四川的名聲,若是沒有證據胡亂拿我,你就不怕激起民變?哦,對了,我未婚妻馬祥雲手上還有些白杆兵,你沒證據亂抓我,不光是民變,還會兵變的,哈哈。”


    張逸塵眉頭一揚,這話說到他心裏去了,他一路上被人陰謀暗算,幾次險中求生,如果真的不明不白把對手屈打成招來結案,他還真咽不下這口氣。再加上鄭氏在四川確實聲望不錯,胡亂拿人,如果拿不出確切的證據,確有激起民變和兵變的可能性,如果因為自己胡亂拿人激起了民變,到時就算拿對了人,隻怕也要掉腦袋。


    他壓了壓心中怒氣,冷然道:“先不說曹府滅門案,隻憑你手下這幾個人對我和張子元做過的事,我就可以拿了你歸案。”他說的手下幾人,自然就是站在旁邊的搜魂劍、碎夢刀和王小滿了。


    不料他話音剛落,搜魂劍就接口道:“我們江湖人,一人做事一人當,暗算你和張子元是我們自己的主意,與這位鄭大官人沒有關係,你若要抓,便來抓我吧,正好我們手底下見見真章。”


    張逸塵心裏大怒,剛才我在旁邊的樹上,還聽到你叫他“東家”,現在轉口就變成“鄭大官人”了,這撇清關係的度還真快。


    他還沒來得及怒,就突然聽到鄭曉路蹦出一句讓全場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的話:“張大人,有沒有興趣來我府上辦事?別再當什麽沒前途的錦衣衛了。”


    錦衣衛這麽有前途的工作,你居然說沒前途?放著錦衣衛的千戶不當,來你府上辦事?張逸塵聽了這話,差點沒暈了過去。場中站著的王小滿、搜魂劍、碎夢刀一起打了個寒噤,心想,東家就是東家,這話說得拉風,就是太不靠譜了點,難道是有點燒?腦子不太清楚。


    張逸塵被這句話震著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以嘲弄的口氣笑道:“在本官破案之日,你就要被抓進詔獄,以私藏火器、屠戮良民、謀害朝廷命官等大罪,等著秋後問斬。以你這種身份,有什麽資格對本官堂堂錦衣衛千戶說出這樣的話?”


    鄭曉路嘿嘿地笑了:“隻需要一個理由,我就有資格說這句話!”


    “願聞其詳!”張逸塵雖然並不期待他說得出什麽有用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的自信心使得他想聽一聽。


    “魏忠賢要倒了!”鄭曉路一出口就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刷地一下張開了手裏描金扇子,很騷包地扇了兩下,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羽扇綸巾的神算之才:“魏忠賢一倒,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馬上就會跟著倒台,到時候你這位被指派出來辦大事的‘心腹’,也要跟著完蛋!”


    鄭曉路笑道:“你武功越高,越招人忌諱。到時候滿朝文武,無一人不想殺你。莽莽天下,無一人敢留你。使隻有我鄭小路,才有用你的膽量與器度。”


    鄭曉路這幾句話一說完,場中諸人一起震驚,別說張逸塵了,就連王小滿等人都嚇得混身一激棱。魏忠賢是什麽人啊,那是九千歲,權傾朝野,到處都建著魏忠賢的生祠,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鄭曉路再厲害,敢說能扳倒魏忠賢?


    張逸塵哈哈一聲笑:“鄭小路,本官雖然佩服你的陰謀詭計,但你說能扳倒魏公公,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鄭曉路一聽,咦,我隻說魏忠賢要倒台,沒說是我要去扳倒他啊,你咋這樣理解?本想解釋兩句,突然轉念一想,我解釋這個做什麽?就讓他理解成我扳倒的,豈不是殺傷力更大。此念一通,頓時胸有成竹,把那扇子扇得更加騷包了:“我不需要你相信,別人都怕魏忠賢,我卻不怕這個奸賊,張大人,我們要不要打個賭?”


    “如何賭?”張逸塵冷笑道。


    鄭曉路心裏默默一算,現在是七月,八月木匠皇帝病死崇禎帝即位,九月魏忠賢的姘頭客氏被驅逐出宮,十月文官群起彈駭魏忠賢,十一月魏忠賢就要被崇禎搞死。


    心中算定,於是笑道:“我和你賭個局,一個月之後,朝中局勢將會大變。兩個月後魏忠賢羽翼被削。三個月後魏忠賢焦頭爛額。嘿嘿,四個月後,魏忠賢就要魂歸地府!你信麽?”


    眾人一起倒抽了一口涼氣,張逸塵心想,你說要扳倒魏忠賢,我已經覺得你瘋了,想不到你還要給出具體時間,還一個一個月的有計劃的列出來……張逸塵搖了搖頭,冷笑道:“癡人囈語!”


    “哈哈!張大人既然不信,我們就把賭局擺在這裏,若是四個月之後魏忠賢不死,我乖乖認罪,讓你抓進詔獄去。若是魏忠賢真的死了,張大人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的親信,必已無處容身,不妨屈才到我府上來辦事,如何?”鄭曉路笑道:“對了,這四個月裏我不會再暗算你了,你可以安心地等著京城裏來的消息。”


    “不用等四個月那麽久,我會在四個月之內,查到你私藏火器的證據,將你捉拿歸案!”張逸塵冷冷地道,他不想再和鄭曉路這個“瘋子”繼續談下去,轉身走到鄭府的牆邊,也沒見怎麽動作,身子便貼著牆輕輕巧巧地飛了上去,在牆頭一點,消息得無影無蹤。


    “還有搜魂劍和碎夢刀,今天先放你們一馬,等到破了案,定將你們一網成擒!”張逸塵的聲音一轉眼已經去得很遠,隻留下餘音還在院子裏回響不散。


    這時候王小滿才回過神來,向鄭曉路苦笑道:“東家,你剛才是不是把話放得太大了!魏忠賢那可不得省油的燈。”


    鄭曉路嘿嘿一笑道:“難道我是省油的燈嗎?”


    王小滿苦笑道:“東家辦事一向不瞞著我們這些手下,您有多少底細,我們又不是不知道,您的手哪裏伸得到京城那麽遠。”


    哈哈,王小滿,你這家夥還是個實誠人嘛,換個油滑點的家夥,肯定大拍我馬屁,說什麽東家一定辦得到之類的,你倒是頗具備自我審視的能力,嗯,不錯不錯。看來財迷也有財迷的好處,那就是知道自己家底有多厚,哈哈。


    鄭曉路把王小滿評頭論足了一番,笑道:“我自有閻王鬼手,莫說京城能伸過去,就算大洋之外,我也了如指掌!你們等著看一場好戲吧,哈哈哈哈!”


    王小滿搖了搖頭,心想,東家最近玩得過了火,越來越不靠譜了,莫讓江湖上的好漢看了笑話,他趕緊帶著搜魂劍和碎夢刀,飛也似地跑到廂房裏去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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