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澤士同學的表情閃過一絲訝然。他大約也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餘連繼續解釋道:“有一說一,切斯特,我一直覺得,你是應該是先管軍備,再做軍政,最後一定是可以成為一位合格的國防委員長的。你這樣的人,如果僅僅隻是給我當副官,其實是屈才了。”


    羅澤士笑道:“下官能感覺到了。隻是,屬下能否這麽理解,您其實是對我的領導力缺乏信心呢?”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餘連道:“我隻是覺得,若你的軍令能力是90,軍政能力便是95,軍備能力便是100了吧。”


    羅澤士同學多少還是有點受寵若驚的,覺得自己算是說話好聽的話,司令官閣下的話便是糖分在發酵了。


    他側過了臉,一副愧不敢當地的樣子,但還是道:“好吧,作為獅心會的一員,作為先驅黨的預備黨員,屬下就當仁不讓地收下您的誇獎了。可是,長官,戰局這般發展,最缺的其實是有經驗的前線軍官。”


    他又補充道:“優秀的廠長一定可以從優秀的工人中誕生,但有實戰經驗的艦員和軍官卻很難補充,畢竟我們在奇跡之環損失了400多萬經驗豐富的老兵。”


    餘連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對。要知道,開戰之後,派裏斯元帥和麥克瑟爾委員長他們,已經在想方設法重整武備了,但艦員這一塊的差額也就很大。


    餘連雖然在隨後的連續作戰獲得了一連串勝利,把艦隊使用到了極限,也隻是勉強抹平這場慘烈的交換比。這還是帝國把藩屬國和邊境領主的損失也算進來的情況。


    可是,就算是己方的交換比贏了又怎麽樣呢?400萬艦員的損失,對共同體宇宙艦隊來說堪稱是腰斬。可對帝國軍而言,卻就是不疼不癢的灑灑水了。


    拋開各路充當炮灰和苦力的異星民族,號稱自己是“星空眷族”、“群星之征服者”的蒂芮羅人,光是有10年以上航行經驗的船員,都是以億來計算的。


    仗打到了現在,他們甚至都還沒有開始開始第一輪動員,也絲毫不見人力枯竭的樣子。


    “既然實力不成正比,好鋼必須用在刀刃上。屬下認為自己姑且應該能算是好鋼的。”羅澤士一副當仁不讓的樣子,接著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況且,每個國防大學的畢業生,必然都是有統率千軍萬馬的夢想的。看在下官好歹也鞍前馬後地伺候了您一年的份上,總不能就真把我一介戰略研究係的學生,踢到軍工部門上去吧?”


    好吧,這樣聽起來,就確實不太人道了。


    餘連沉吟了一下,直接道:“那就幹脆一點吧。若是要單獨帶兵的話,還當什麽二副呢?直接就當艦長吧?”


    羅澤士未想到還有意外之喜,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正清和班納在巴讚準將那邊很受重用,已經坐著霞光號殺入帝國境內了。他們都戰功赫赫。隻要能平安回歸,都有資格去當分艦隊司令了。”


    “最殘酷的戰場最能讓人成長。”羅澤士點頭。


    “八幡和米希爾在給楊老師當助手,以哼哈二將的身份轉戰黎明星雲三千光年。”


    “您可以說是參謀長的。這是他們最擅長的崗位。”


    “維恩那家夥已經都是艦長了。嗬嗬,當初告別的時候還是驅逐艦,現在說不定已經整上戰巡了。”


    “這個,希望一切順利吧。不過,他確實是天生的艦長,天生猛將。”


    “埃莉諾學姐也就比我長三界而已,人家也早三年當上分艦隊司令了呢。”


    羅澤士覺得,長官不但說話好聽,而且還真的很擅長煽動啊!反正現在的自己,居然也難免心潮澎湃了起來。


    “大家都有美好的前途。你又能比他們差在哪裏呢?擔任航母艦長也是順利成章的事了。你說得對,艦隊的高級軍官中,你才是最熟悉新型戰機的。正好,從航母到戰機都是新裝備,保守的老派人充滿了疑慮,倒是沒有那麽多人來搶這個職位。”餘連道。


    羅澤士笑了:“如此一來,下官便確實是沒什麽壓力了。”


    “確實是不會再有什麽什麽壓力了,一旦你真的成了進取號的艦長,就得從前線撤下來。首要任務就是讓這艘進取號形成戰鬥力。達瓦裏希羅澤士,你就不怕別人說你借著調職的借口臨陣逃脫?”


    “下官現在隻揪心如何才能恪盡職守。其餘人的言論,實在是沒時間去考慮。”他敬禮立正道:“在繼任者到來之前,我還是您的副官。長官,我們預計會在20個小時之後抵達白米爾克星係,星區長官齊秉文先生會在那裏迎接我們。新戰機的測試,將在那裏進行。測試已將會持續12個小時。艦隊會預定於12月26日23點之後繼續啟動,將會在12月31日抵達山海關。”


    這就是說,大家可以在新神州度過新年了。拋開這段過於緊湊的工作安排不談,餘連對這一點還是非常期待的。


    他這段時間吃了一大堆新神州運過來的特種牛肉和龍蝦,現在已經開始期待一頓豐盛的年夜飯了。


    隨後半天的航程,自然也都是一切順利的。


    餘連從知夏她們那邊知道,耶羅副總統終究還是離開了新順天。他在通過隨團的禦用媒體人給自己增加了一個“以自身為餌,將敵潛伏分子誘出,一網打盡”的有勇有謀的英雄光環之後,終於還是滿意了。按照知夏的說法,耶副總統現在的氣魄,簡直就像是個鬥誌昂揚的公牛,感覺不像是回地球繼續當副總統,而是回去找另外一頭公牛決鬥似的。


    餘連表示理解。相比起尼希塔總統遇刺之後,惶惶不安地潰逃回地球的做派,耶羅副總統的這段旅程可謂是順風順水,四舍五入之下甚至都可以說“異蛻戰役我指揮”之類的話,確實是有資格像個英雄般嘚瑟一下。


    說起來,就在餘連抵達白米爾克星係之前,凱斯·尼希塔總統的船隊也通過了南天門。大約是因為身處外環艦隊的總部,他總算是找回了一點點安全感。


    於是,在刺殺襲擊之後,他本人終於第一次在大眾麵前現身了。本人便在直布羅陀星港又停留了幾天,召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並且還是麵向全宇宙直播的。


    在發布會上,他譴責了恐怖主義,抨擊了不名譽的刺殺行為,詛咒身份不明的幕後黑手,為包括艾爾溫元帥在內的死者表達了哀悼和思念。總而言之,全程的狀態倒還是正常,可在餘連看來,總覺得這位的活力確實是顯得消退了很多。


    當然,也難免會有人問道,這次外事訪問無功而返,會不會影響戰局之類的重要問題。


    “我們依舊還在戰鬥!我們還會繼續戰鬥!我還在戰鬥!”他大聲說。


    嗯,這話倒是蠻言簡意賅的,但總覺得有點氣勢不足。


    接著又有聯盟的記者詢問尼希塔先生,關於聯盟大統領的換屆怎麽看。他甚至進一步發文,如果新一屆政府,決定恪守中立原則,共同體應當如何應付。


    這種應該就是妥妥地挑事了。


    凱斯·尼希塔總統似乎有了一個短暫的遲疑,但隨即還是擠出了一個沒太多信息量的商業用笑容:“你知道的,費諾·貝倫凱斯特先生是大學時的學長,我早在校友會上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的老大哥。他是一個睿智而堅定的人物,他強大得不可思議。若他將自己的天賦帶到蔚藍宮,便一定可帶領聯盟人民走出一切困境。而我們如果並肩,一定可以戰勝所有敵人,一切破壞宇宙和平的敵人!”


    於是,現場的政論記者們都有了瞬間的怔愣,總覺得這套路不太對頭。對方說話的水平一定都不像是個大出風頭的戰爭領袖,更像是個沒讀過幾本書卻要硬凹文化人的天球運動員。


    說起來,凱斯·尼希塔總統在大學的時候,還真是天球遠動員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婭妮她爹雖然說了要參選,雖然聯盟輿論一麵倒的對費諾·貝倫凱斯特老爺充滿了期待,但最終選舉畢竟還沒有開始。您這位外國元首就替聯盟內定了,這是很犯忌諱的。


    如果說尼希塔先生以前是個生機勃勃精神澎湃的領袖,說點畫大餅的套話都能說出感染力的演講大師和天生政客,現在舉手投足都總覺得有點套路化了。


    套路化就是庸俗化的開始,在共同體現在的政治生態中,或許也意味著領導力的流失吧?可現在的地球中央政府,偏偏又是一個多黨派的聯合政府,這就是事端和矛盾的自然產地了。


    而耶羅副總統這個反對黨黨魁,甚至還在以“戰爭英雄”的身份回歸地球。


    永恒城的中央政府那邊,或許是會起風波了。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或者說,一直到現在才有可能出現動蕩,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可是,餘連也難免為尼希塔總統多了幾分擔憂,總覺得他的精神狀態有哪裏不對。


    話又說回來了。他認識這位老哥哥這麽多年了,居然還是第一次誠懇地感覺到了擔憂,這也是很新鮮的體驗了。


    ……好吧,餘連現在必須要承認,拋開另外一條時間線上的記憶,拋開一些現實的政見和利益衝突,自己和尼希塔總統的私人關係還是蠻不錯的。至少也能算得上可以坐下喝杯酒的朋友關係了。


    希望他老人家能再支棱一下吧。


    至於塞得前線方麵,帝國大軍在打灰,希爾維斯特上將當然也在打灰。


    “今日依舊無事。”在例行的通話中,希爾維斯特老學長表情淡定得很。


    “還有,我在白·米爾克星係那邊的工程也已經搞起來,骨架應該做完了吧?你可以也順便視察一下進度,給他們打打氣。”他又補充道。


    “您主持的建設,我還能有不放心的嗎?”餘連商量道:“從後方輸送過來的補充戰艦和兵源,我準備留一部分在白·米爾克星係整編。一些新裝備的測試和整編工作,也可以放在那裏進行。您看如何?”


    希爾維斯特上將有了一個短暫的遲疑。他思索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麽,卻隻是闔動了一下嘴角,意味深長地看了餘連一眼,然後帶著三分決然的姿態,用力過猛地點了點頭:“很好。我讚同你的安排。”


    “感謝您的理解。”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餘連老弟,白·米爾克星係是為了紀念當初發現這個航道的兩位探險家,白源嗣先生和傑森·米爾克而得名的。”


    白源嗣先生就是白家的老祖宗了,也是新神州星區開拓者們的領袖。至於另外一位米爾克先生,再發現有可能通向另外一片青壯年穩定恒星群的航道之後,便把信息賣給了帝國皇室的珈藍商會,給自己換了一個貴族身份。


    兩位探險界的黃金搭檔,就此分道揚鑣。


    在後來,白嗣源先生帶著開拓者在新神州種田挖礦,艱難地拓展文明的生活空間。米爾克爵爺則在成為貴族的第十年之後,再一次皇家資助的探索活動中死於事故。


    ……沒有那麽多陰謀論,隻能說,個人的命運在時代的洪流麵前,其實是充滿意外了的。


    希爾維斯特上將又道:“不過,按照我國行政規劃令,一旦修建了要塞,就應該以古代關隘和軍事據點而命名了。”


    也即是說,這個星係要改名了?莫不是準備讓我起吧?嘖,就算是在對麵的帝國,這也是皇帝的待遇吧。老學長莫不是準備害我?


    想到這裏,餘連百便幹淨露出了謙虛謹慎的表情:“這種事情,怎麽可以問我呢?怎麽著都應該由國會來商討決定吧?”


    “誰問你了?就算是有人真問你,我也會幫你推掉的。”希爾維斯特上將狐疑地看了餘連一眼:“國會已經征求了白老部長的意見,正式命名為居庸關了。唯獨在這種事情上,他們的效率倒是挺高的。”


    好吧,從遠岸通往新神州的航道叫做山海航道,但出口那邊已經既然已經叫山海關了,入口叫居庸關,好像也是挺合理的。


    餘連甚至覺得親切感油然而生。


    然後,在12月26日的淩晨五點左右,餘連乘坐的客輪如期抵達了白·米爾克星係。至於“居庸關”這個名字,將會在新年伊始,正式啟用。


    他果然看到了一座已經搭建起了骨架的要塞。規模當然不算特別大,但結構非常完整,也是預留了船塢、主炮和居住區域的,倒也算五髒俱全。


    更重要的是,應該是預留了擴建空間的。


    現在,主體骨架已經完成,便到了擴建艙室的時候,餘連便隻是見到,許多工程船和機器人圍繞著要塞忙碌不休,就像是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蜂。


    這般熱火朝天的工作,哪裏還需要我來視什麽察,打什麽氣呢?他們的工程進度明明已經提前很多了。


    望著這樣一個熱火朝天的大工地,餘連腦中甚至自動響起了“我們工人有力量”的歌聲。


    他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也跟著振奮支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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