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多謝了。要是沒你,我們今天的行動就成無謂的盲動了。”泰娜拉住了前遊擊士的手,用最後的力氣表達著自己的感激。


    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協會叛徒的托爾·蘭納,滿臉沉重地搖頭。


    他在用敬佩的目光看著這位即將離去的女子,心中隻剩下茫然和悲傷。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何就糊裏糊塗就成了燃燒軍團的人了,但他已經不在意這種事情了。


    “……可是,仔細想想,我們其實一開始就是在盲動了。我居然把性命被搭上了,才搞明白這個道理。”


    她的話終於讓大家破了防,現場出現了低沉的哭泣聲。可是,她本人的笑容卻更加坦蕩:“不許哭!這麽沒有精神,還敢搞革命嗎?要死的可是我啊!”


    洛撒人的義軍戰士達禮倒是沒有哭出來。他追隨泰娜·摩恩已經有些時日了,彼此也算是熟悉。在他的映像中,年輕的領袖其實是一個憂鬱而沉靜的姑娘,即便是在笑,也總是帶這樣一絲惆悵的破碎感。可現在,當她的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卻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明朗。


    作為燃燒軍團的戰友,他覺得自己應該為她的離去而悲傷,可作為朋友,難道不應該為她的釋然而開心嗎?


    洛撒靈能者一時間已經不知道應該做什麽表情了。


    泰娜繼續絮絮叨叨地道:“我啊,從不是什麽堅定的義軍戰士,更談不上革命者。我是一個在錦衣玉食的環境中長大的大小姐,唯一特殊之處就是叛逆期特別長。我的生活是被別人安排的,以前是我的父母,後來又成了我同輩的大姐,以後啊,說不定會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丈夫,甚至是及未來的子女。我以為自己是在為了正義的理想而奮鬥,但其實就是為了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是有獨立的人,有自由的思想,不是一個偽裝成人的木偶。”


    大家都沒有打斷她。


    蘭納遊擊士甚至覺得,一個即將離世的人,還有時間有精力說這麽多話,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幸福吧。


    “我把性命交代在這裏,可不隻是為了你們,也是為了我。我隻是想要告訴她,她算不到所有的事情。我不是她的狗,不是她的人偶。”


    達禮和蘭納麵麵相覷。他們自然不知道是誰,但也能猜得出,一定是十三家的哪位大佬吧。這一位,或許就是大家需要打到的最大的,最厲害的大魔王了。


    “對不起了,感謝大家容忍我的任性。你們這些人,其實都比我純粹多了。達禮,瓦爾,說好了,你們不準死在這裏!我現在知道了,涅菲才是敵人最強大的大本營。我們要換一個天地,認真思考一下未來了。所以,去找亞修吧,把他借給我的寶具都懷給他。還有,要告訴他,是我對不起他,以前的約定都作廢了。給他留了一點東西,在燦川城的保險櫃裏,他知道具體位置和密碼。”


    這個時候,亞修·斯特因帶著“洛哈之子”剩下的人手也早已經離開了涅菲,已經抵達了陀山星區和哈爾巴加盟王國之間的邊境。大家約定好是要在哪裏會和的。


    據說,亞修·斯特因先生在邊境星係中成功找到了一個半廢棄的太空城,把大家暫時安頓下來了。這也是大家的後路了。


    達禮的眼神愈加黯然。他實在不敢想象,正在為大家經營後路的亞修先生,在聽到這件噩耗的時候,會是什麽反應。


    “達禮,這裏的大家,就都拜托給你了。”


    年輕的洛撒戰士沒有再矯情推遲,當仁不讓地用力點頭。他是靈能者,也是義軍的老兵,本就是唯一的人選了。


    “不過,你對涅菲也不太熟悉,所以……”泰娜又看向了蘭納,目光炯炯有神。很難想象一個即將離世的人,眼神卻依舊充盈著如此的力量。


    “我會想辦法的。”托爾·蘭納道:“就算是涅菲,也能找得到走私船。我有很靠得住的搞走私的朋友,他能帶我們離開。”


    這家夥不是遊擊士嗎?洛薩人忍不住看了蘭納一眼,覺得這位新戰友的成分也挺複雜的,但他表示無所謂。可是,在這個語境之下,成分複雜倒還真是幸事了。


    泰娜又道:“我還錄了三封信,都在我的終端裏。請把它們分別交給共同體的齊秉文先生,餘連將軍。最後一封,有機會的話,就交給……嗯,不用,直接寄到虹薔薇基金會的總部吧。他們知道應該交給誰。”


    說完了最後一番話之後,燃燒軍團的第一任領導人這才終於發出了釋然的歎息聲,她吐出了一口帶著血腥氣的渾濁空氣,目光開始漸漸渙散。


    共同曆833年12月12日,涅菲標準時間22點48分,泰娜·摩恩的時間,停頓在她的二十三歲的韶華之年上。


    就這樣,遠在5000光年之外的亞修·斯特因,便在他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自動成為燃燒軍團的後繼領導者。


    船上的大家一直陪伴著泰娜,等到她完全離去,才開始收拾心情,行動了起來。他們按照泰娜生前的吩咐,把她去世之後析出來的零元素帶走,當做義軍的公有資源存好。然後,又剪下來一縷秀發,別在鈦金的吊墜中,在會和的時候交由亞修·斯特因。


    剩下的遺體放在小木船推入海中,再用火把點燃。小船會載著火炬和骨灰自然地航向墜星海的深處。、


    隨後,便是在前任遊擊士蘭納的指引下,駕駛小船離開墜星海,往涅菲西半球的洛南群島去尋找可以帶他們離開的走私船。


    貨艙裏有一些不記名的本票和少量貴金屬,可以用這些來買船票,甚至做一些補給和武裝。


    另外,在共和廣場,大家分頭突圍的時候,儉學會的主席艾德科先生也說過,最好能在一星期之後再洛南群島碰頭——這其實是冰穀城事件之前,上代領袖歸摩先生還在的時候就定好的事情。無非就是一些激進的學生認為,區區的街頭運動是一定救不了聯盟的,希望能加入抵抗組織。


    對於這個問題,義軍將士當然是很歡迎的。他們都覺得,有儉學會的學霸們加入,會讓組織正規化的。這樣一來,燃燒軍團就會越來越像是個有理想,成體係的組織,而非是農民起義一流。


    當然,在趕路的期間,也不能和外界斷絕聯係。因為害怕被監聽,大家的個人終端都是經過改造的,和星網是斷絕了聯係的。不過,泰娜畢竟曾經是大報記者,身前便在船上留下了一台倒過幾手的商務用大號終端,據說是海盜和走私船最喜歡使用的型號。


    可是,從終端中收聽到的新聞,卻讓大家都覺得難以置信。


    他們調換了二十個新聞頻道,也僅有兩個頻道提了寶石海岸的抗議集會,但前後事件還不到半分鍾,言辭也顯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一場小範圍的治安事件罷了。


    當然了,對於艾梅塔·帕羅庭議員的遇刺,當然便是濃墨重彩的報道了。畢竟那位可是反對黨聯盟的領袖,極有人望的政治新星,又是倒在了那麽多人的麵前,是不可能輕描淡寫地略過的。


    於是,充斥著新聞中的,便都是各種紀念節目了。剛剛在醫院去世的帕羅庭夫人便頓時化為了在世聖賢,仿佛已經快要和雅歌彌·貝倫凱斯特並列了。


    義軍戰士們隻是聽得煩躁,便又把節目調整到了更莊重的寰宇新聞頻道上。這個頻道乃是正在執政的星海聯合的友台了,甚至也可以直接視為執政黨的嘴替了。


    果然,嘴替中的新聞便都是關於執政黨的,代理大統領的埃斯科元帥已經向國會提出了辭呈,並且很快得到了受理。


    這位老元帥雖然並非職業政客出身,對這方麵的彎彎道道總是少了一根筋,但畢竟不是傻子。到了這個程度,就算是用膝蓋想也知道,要想保持體麵,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識趣了。


    他很識趣,便保持了體麵,至少是被彈劾下台體麵多了。


    另外,國會則表示,會在明年1月開始大選,並且盡量簡化大選程序,迎接新的國家領導人入主蔚藍宮。


    於是,很有責任感的埃斯科元帥也就順水推舟的,在國會議員們的要求下,站好最後一班崗了。


    很諷刺,在任期的最後的半年中,他將會是一個沒有選舉壓力,彈劾壓力的國家元首,便也是一個沒有任何掣肘,可以放心施政的大統領了。


    如果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政治家,半年時間已經可以做出很多大事了。


    於是,埃斯科元帥便表示,自己會做好本職工作。自己最後的重要工作,便是招待好準備過來國事訪問的藍星共同體的尼希塔總統了。


    大家這才後知後覺地恍然意識到,這邊還有一場重要的外事活動呢。而在銀河的另外一邊,一場在第七次銀河大戰之後最大規模的戰爭,已經進入了最慘烈的白熱化階段。


    “地球人的總統居然還要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埃斯科那個老瘋子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戰爭狂!聯盟會讓我們卷入戰爭的。這樣的老蟲豸,怎麽可以成為大統領呢?”


    “可是,戰爭已經發生了。總不能讓帝國真的吞掉地球人吧?地球人還能抵抗多久?”


    “我討厭聯盟的老爺,但也討厭帝國的老爺。”


    燃燒軍團的義軍將士們心思複雜,議論紛紛。他們確實不想卷入帝國和共同體的戰爭,可是,出於起義者和革命者樸素的價值觀和端正的三觀,對帝國自然也沒什麽好感,當然也實在是說不出“地球人的死活和我們有什麽關係”這樣的話來。


    而事實上,這也確實可以和他們扯上一些關係的。


    義軍戰士們或許隻是覺得,如果聯盟政府真的把注意力放在了外事活動和戰爭上麵,大家的處境應該會好一些,也更容易從涅菲脫身吧?


    不管怎麽說,至少在這個時候,燃燒軍團的將士們,對正在趕來的凱斯·尼希塔大統領,還是頗有幾分感激之情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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