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塞得要塞之上,另外一披雷擊艦已經做好了發射準備。實際上,遠岸守軍的大部分雷擊艦編隊,確實都在隨同伏羲號行動。可是,最精銳的幾個中隊,卻都在塞得要塞內部待命。


    “新神州!俠盜!破曉!各個中隊!都準備出發了嗎?”


    安妮·羅曼諾娃中校的聲音中,絲毫不見緊張感,也絲毫沒有局促的使命感。按照她的說法,不管是跨越危險星空還是敵人的陣地,隻要當做是在玩障礙競速,就可以跨過死亡的險境了。


    “歸根結底,就是要輕視障礙物,重視你的同伴和駕駛舵!姑奶奶我當年在地球當暴走族的時候,就是這麽做的啦!”當著地球方麵過來采訪的記者,這位同樣也是“月球人”出生的女飛行員,就這麽傲慢地豎起了大拇指。對於青春中二病時期當過暴走族大姐頭的曆史,她也是一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樣子。


    不得不說,飛行員們很多時候就是好這個調調。


    這大概便是雷擊艦中隊中有高蘭夫上校這樣戰功赫赫的資深飛行員,最後卻是有安妮大小姐來發號施令的緣故了吧。


    “很簡單的任務,我也就不廢話了。我們是共同體最鋒利的短劍,我們也將要再次刺入敵人的致命要害!”


    飛行員們哈哈大笑,紛紛呢應和。俠盜中隊的馬爾斯·庫克中尉更是表示安妮大姐頭說得實在是對啊!


    這些飛行員們個都是膽氣豪壯的桀傲不馴之輩,視對麵的帝國軍為土雞瓦狗,精神的波長就和彈倉內的反物質彈頭一樣不穩定。


    不過,這其實是可以理解的。從大公海戰役、血門戰役再到後來的十蕩十決,輝煌的戰績促成了他們的驕悍之氣。對一支軍隊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太好的風氣。好在,這也是一批年輕的軍隊,精神方麵可有的是機會矯正。更重要的是,現在需要的,便正是他們彪悍的一麵。


    雷擊艦陸續從塞得要塞後麵的機庫駛出了要塞。飛行員們看著圓柱形的要塞本體上多出了的一個碩大缺口,麵色都有些古怪。


    不過,戰況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再遲鈍的人也能猜得出來。這個分離出去的要塞構建,一定和對麵那個恐怕的利維坦巨怪是有一定關聯的。


    既然如此,是不是便意味著,帝國軍已經上當了?他們從頭到尾,都被我軍耍弄於鼓掌之中。勝利已經在眼前了?


    抱有這種想法的當然不可能僅僅隻是雷擊艦的飛行員們。宙斯號所帶領的戰列巡洋艦編隊在要塞炮的掩護下,也準備發動前所未有的迅猛攻勢。他們一方麵是準備為雷擊艦們的突擊創造事件,一方麵大約也是在為自己的軍功著想了吧。


    至少,已經被虛境領主的分身折磨得欲仙欲死的紮納爾艦隊和璐龐艦隊,就已經被地球的將士視為自己的功勳刻章了。


    他們確實非常勇敢和堅強,使勁渾身解數,總算是擊破了那些神秘學怪物,但也是五勞七傷了。就仿佛一頭精疲力盡,血都要流幹了大象,甚至連挪動身體都很難做到了,自然隻會淪為獵物。


    在猛烈的炮火中,本就以笨重的大型艦船為主的紮納爾艦隊開始一艘接著一艘損失,璐龐艦隊也在屈服般的一步步後退。不過,這個動作並不是想要丟掉戰友逃開,而是盡量拉開縱深的防禦線。


    這大約便是這些恪盡職守的帝國將軍們,準備做出的最後一次努力了吧。


    可是,這一切,在宙斯號帶著八艘應龍號戰列巡洋艦,以及遠岸方麵所有的重火力艦支開始瘋狂猛撲的時候,便如同豔陽之前的冰雪一般融化了。


    在兩個月前大傷了一次宙斯號無畏艦,當然不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恢複完全的戰鬥力。別的不說,光是損失的那4門主炮,就得需要從聯盟訂貨了了。可是,不幸中的萬幸是,在現在這麽一個攻弱守強的時代,之所以會守強,有很大一方麵便在於,鋒利的“矛”高科技產物,牢固的“盾”便是土木工程的領域了。


    隻有有決心有資源,哪怕是用笨辦法,也總是可以把船給修到能上陣的地步的。


    就算是一半前主炮無法射擊,副炮、舷炮和導彈總是能正常運轉的。仙達奴合金裝甲必須要從聯盟進口,但用泰氏合金裝甲通上強磁場現象,反而能多鍍上兩層流體金屬,防禦力至少是可以恢複到以前的八九成的。


    就這樣,在要塞主炮的瘋狂攢射的掩護下,宙斯號無畏作為突擊單位,向著紮納爾艦隊和璐龐艦隊的結合部便開始了勇猛的突擊。


    她就像是想要發泄上一位指揮官戰死的仇恨,以及在船塢裏趴了兩個月的窩錯過了翠翎戰役的憋屈似的,橫衝直撞癲態逼人。那樣子,哪裏像是個“主神”,倒更像是個渾身已經布滿了幹涸泥漿甲,於是便隻剩下衝鋒的野豬。


    它就這麽橫衝直撞狂飆猛進,仿佛是在準備獻祭自己似的。


    紮納爾艦隊開始徹底崩潰了。以大型守衛艦和武庫艦為主的他們,其實最怕的就是被敵人的高速戰艦近身了。


    當宙斯號和應龍級們一路咆哮突入反應笨拙的敵群中時,便正經出現了“四麵八方都是敵人,我們隻要隨便開火便一定能命中”了。


    緊接著,便是跟隨著主力艦們衝鋒的雷擊艦和戰機們了。他們就像是躲藏在重加和長矛之下的鋒利匕首似的,準備隨時給人一次致命的刺殺。


    此時此刻,紮納爾艦隊中的航母,已經在對付虛境領主的無數鬼影時,損失殆盡,根本沒有抵抗的餘地。就連紮納爾少將所在的旗艦,裝甲強襲航母“大岩台城”號,才剛被四頭以上的“觸手鬼影”和兩位數的虛境幽靈光顧過,士兵大多數戰死了,還能起飛的戰機也不剩三分之一了。


    五分鍾後,勇猛的紮納爾少將終於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旗艦,還給自己的部下們下達了分散逃跑的命令。


    又過了十分鍾,紮納爾艦隊所有的大型戰艦都被擊毀。而在此期間,紮納爾少將乘坐的逃生交通艇也被一架地球幽靈戰機的爆能機炮的流彈擊中而毀滅。


    向宇宙之靈保證,真不是地球飛行員不講武德打救生艇,真的是機炮的流彈,真是是無妄之災。


    至於他們的難兄難弟,試圖確立第二道防線的璐龐艦隊,倒還是總算保持了建製。倒不是因為他們真的堅定地守住了,而是精明的璐龐少將,在宙斯號編隊突破兩支艦隊的結合部時,便意識到了對方是想要分割包圍。


    這位帝國將軍或許在自己的心裏進行了長時間的天人交戰,但到了最後,他終於還是做出了足可以讓自己上軍事法庭的選擇。


    當然了,這和宙斯號的主炮擊中了他的旗艦戰列巡洋艦林貢克公爵號,點燃了距離旗艦極近的四個中央艙室,讓艦橋內的溫度瞬間拔高了二十度是是沒什麽關係的。


    璐龐少將自然是做出了盡量讓自己的部下們都活下來的命令。


    “全艦隊向3點鍾方向轉向,以最大速度,向4號重力井方向轉移!快!隊尾被擊中的友艦?不要理會了!加快速度了。”


    他確實活了下來,但宙斯號編隊,以及雷擊艦群向泰坦艦自然紋章號的進軍路線,卻一點點明朗了下來。


    至於另外一邊的伏羲號編隊,此時已經打穿了拉斯特中將拉開的防線。


    大家都情緒穩定,這一步遲早是會發生的,也早就是大家的共識了。畢竟,在索拜克艦隊帶著所有的高速戰艦去馳援自然紋章號的時候,拉斯特艦隊無論是兵力、火力還是機動性,都全麵落在了下風。


    這條臨時防線遲早是會崩潰的,拉斯特中將隻盼望自然紋章號和坦利安艦隊能有穩定的選擇,便非常滿足了。


    在這個情況下,伏羲號編隊加速繞前的動作,便頓時讓拉斯特艦隊陷入了尷尬的境地中。在這種情況下,地球艦隊完全可以完成對方己方的戰略包圍,當然也可以避開己方的防線,襲擊索拜克或坦利安艦隊的側後,甚至幹脆直撲紋章號。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拉斯特艦隊可以承擔的。


    拉斯特中將已經猜到,這很有可能是一個陷阱,但也不得不拿出決斷來了。


    “什麽時候,堂堂的銀河帝國,也被逼到要被迫取舍的地步了?特麽的這仗打得真是特麽的……”


    拉斯特中將覺得,這絕對是自己這輩子打得最憋屈的一仗了。他其實和坦利安中將一樣,都是讚同在己方主力浩浩蕩蕩地抵達之後,再考慮以泰山壓頂之勢戰而勝之的。


    可是,蓋蕊貝安公爵說要打,自己這個老兵又有什麽辦法呢?自己也很絕望啊!比那邊的坦利安中將還要絕望。後者是坦利安公爵家的大小姐,那可是僅剩的十七家開國公爵之一了。這邊打輸了,她還能去樞密院告狀,甚至把事情鬧到元老院那邊,還真不怕得罪蓋蕊貝安殿下。


    可是,自己這個普通公民家庭的老水手又能怎麽樣呢?是個高門大戶的貴族就得罪不起。


    沒辦法,他隻能一邊爆粗,一邊指揮艦隊隨著對方的行動軌跡,而進行平行運動。


    他確實上當了。在艦隊的極限編隊作業中,機動性和絕對速度最好的鎮國將軍無畏艦,反而變成了突出部。


    而在這個時候,三艘主神級無畏艦協同四艘戰列巡洋艦忽然有了一個敵前轉向。主炮連綿不絕地砸在了鎮國將軍號上。


    在護盾承受的出力超過極限負荷的瞬間,灼熱的光束貫穿了鎮國將軍號的艦身。龐然的艦體內部發生爆炸,猛烈的火舌猖獗地肆虐著。


    拉斯特中將從指揮席上被彈出,撞向壁麵,劇痛宛若螺旋般地刺入體內,這像極了自己年輕時候,被一發電磁步槍子彈打掉了半個肺的感覺。


    他忽然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卻咬著牙用力一咳,便將肺部深處濺出來血,伴隨著內髒的碎片和空氣都突著濺在地板上。軀幹內斷了的肋骨也在“嘎吱”一聲之後,崩回了原樣。


    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頓時順暢了過來。


    可是,當他自己從地板上起身來的時候,卻發現什麽都看不見了。一種嗡嗡的耳鳴聲音在他的耳畔中響徹著,像是死神在向自己接近的足音,在耳內深處響起。


    “我這是什麽時候得罪了幸運女神嗎?第一時間就被敵人的炮火集中?還被擊中了艦橋?”


    滿臉是血的拉斯特中將的感官被痛楚支配,心中滿是憤懣和屈辱。


    緊接著,他的視線似乎恢複了一下,卻依舊還是暗淡的。可是,他還是看到了急急忙忙向自己衝過來的艦橋官兵們。


    他們焦急地呐喊著什麽,但自己確實是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好吧,到這個時候還要擺出這麽一個德行,就顯得太不體麵了。死在這場戰爭中的帝國將軍多了去了,我當然不是第一個,也肯定不是最後一個。所以,我一定不能當最不體麵的那個。我不是貴族,所以絕不能是最不體麵的那個。”


    拉斯特中將感受到了更劇烈痛楚襲來,正在支配自己的感官。這種痛苦很快會剝奪自己思考的能力,到了那時候,便真的是死亡的時候了吧。


    於是,他抽動著自己的嘴角,想要擠出個笑容,接著便感覺到了血溜到了自己嘴裏的味道。


    “嗯,鹹的?不對啊……”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頭蓋骨其實已經被削掉了一片,鮮血伴隨著腦漿流入了他的嘴角中。


    半分鍾過後,拉斯特中將搶救無效,在自己的旗艦艦橋中斷了氣。


    可實際上,鎮國將軍所受到的傷害並不算特別嚴重,還能繼續作戰。可是,司令官意外戰死的事實,卻讓全艦隊的官兵都深受打擊,在執行戰術動作的時候,自然也看不到絲毫果斷了。


    等到伏羲號編隊自然繞開這條攔截網的時候,拉斯特艦隊剩下的戰艦,也隻能跟著後麵吃灰了。


    不過,他們確實始終不離不棄地跟在地球艦隊後麵,試圖亡羊補牢。這動作顯得徒勞,卻也恪盡職守且還特別悲壯,悲壯得甚至讓人覺得有些無謂了。


    而另外一邊,正在閻光龍號的蕾妮絲·坦利安中將,以及禦兔號上的耶格爾·索拜克少將,也都得到了這條消息。


    “是嗎?拉斯特中將已經……”坦利安中將歎了口氣。可是,除了歎氣之外,她的表情卻非常平靜,甚至平靜得有些麻木。


    熒幕上的拉斯特艦隊還活著的最高級長官,一位名叫巴卡基斯的萊塔林人準將,滿臉都沉浸在哀愁之中,但仍強打精神挺直腰杆,盡量用鎮定而平靜,充滿了儀態和風度的語氣道:“是的,閣下,拉斯特長官的靈魂,已經回歸戰神蘇爾了。”


    說到這裏,巴卡基斯準將看向兩位長官的眼神帶上了一絲猶豫和退縮。在經過了一段心理建設之後,他終於小心翼翼道:“我們繼承了拉斯特長官的遺誌,正在奮起抵抗,但追擊不成,需要二位長官的援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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