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明顯衝著方辰疾奔而來的人影,即便連素來淡定的慧明都淡定不下來了。


    簡直就是要瘋了!


    什麽阿貓阿狗都敢來挑釁,他們對方辰的保護。


    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和韓光隻能帶著人將方辰,密不透風的團團圍住,然後一臉警惕的看著這人影。


    不過,他們卻絲毫沒有想要出動出擊的意思。


    對於他們而言,方辰的生命安全最重要,如果對方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他們去製服這人影的時候,萬一又突然蹦出個殺手對方辰圖謀不軌,讓方辰出點危險,那他們豈不是要百死莫贖了。


    而且還有二三十個別列佐夫斯基手下的安保二部,正朝著這人影急追而來,預計要不了兩分鍾,就能把這人影給按翻在地上,犯不著他們出手。


    再說了,這隻是一個人而已,哪有什麽威脅。


    要知道,這屋頂四周的狙擊槍數目都足足有百十多杆,隻要他一個手勢,就能把這人給射的連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好肉都找不出來。


    而且看這人影,似乎是一個俄羅斯少年。


    這俄羅斯少年似乎是知道方辰周圍是不可觸犯的禁區,在距離方辰五十米的地方就徹底停了下來。


    緊接著,完全出乎眾人意料的一幕出現了,這俄羅斯少年竟然直接朝著方辰跪了下來,並且將一張憑證舉過頭頂,聲嘶力竭的大聲喊道:“方先生,這一百美元不該您出,要出也應該是這些該死的龐茲會,是魯茨科伊這個龐茲會的幕後主使出才對!”


    方辰頓時愣住了,他著實沒想到這少年這麽拚死跑到他麵前,居然就是為了說這個,而且不知怎麽的,他現在突然看這個俄羅斯少年有些麵熟的模樣。


    不等方辰回應,這俄羅斯少年忽然又站了起來,並朝著台階上的演講台走了過去。


    慧明看了方辰一眼,請示需不需要攔截這少年,畢竟演講台距離方辰並不算遠,而且鬼知道這少年會說點什麽。


    又或者說,剛才少年那句聲嘶力竭的喊話,直接把他給幹懵了。


    這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


    方辰擺了擺手,示意慧明,就讓這個少年去,從直覺上來說,他從這個少年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惡意。


    而且說真的,如果不是別列佐夫斯基沒有跟他匯報,他都覺得這少年是別列佐夫斯基安排的托。


    少年的目光在台階下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嘴角閃過一絲不屑的笑容。


    他深呼一口氣,大聲的喊道:“作為一個俄羅斯人,我為你們剛才的所作所為而感到蒙羞!”


    聽了這話,有不少台階下的莫斯科市民,眉頭緊皺,麵露不悅,憑什麽一個小毛孩子也敢這樣教訓他們!


    “你們告訴我,這張憑證是方先生發給我們的嗎?我們是和方先生簽訂的合約嗎?我告訴你們方先生不欠我們的!”


    少年情緒更加激動的揮舞著手中憑證,那張不大的憑證,迎著風隨意飄蕩,就如同少年不屈的神情,高昂的頭顱。


    此話一出,一些莫斯科市民麵色一滯,然後有些羞愧的低下了的腦袋。


    少年的話點醒了他們,方辰的確是不欠他們,他們其實於情於理,哪怕是繼續圍攻克裏姆林宮,其實都比來找方辰更加能站得住腳。


    “我們本沒有任何理由來找方先生要這筆錢,方先生也沒有任何義務要為我們支付這筆錢,但方先生卻這樣做了!”


    “他之所以會應允,替這些龐茲會為我們兌換憑證,全然是一片善心,為了我們的利益考慮!他仁慈,善良,不忍看到我們的利益受到損失,不忍我們饑腸轆轆,衣食無著!”


    “而且我相信你們自己不會不清楚,我們為什麽會上那些龐茲會的當?瘋搶著,也要把憑證交給他們?”


    “不就是看上了他們許諾的高額回報!這一百美元的高額回報!我可以拍著胸脯說,我們隻是一群被利益,美元捂住眼睛的蠢蛋!”


    “也就是說,我們手中的憑單其實是不值這一百美元的!我相信你們自己也承認這一點!”


    在少年慷慨激昂的聲調中,許許多多俄羅斯人羞愧的低下的腦袋,他們的確是利令智昏,認為一百美元換憑單,是他們撿了大便宜。


    要不然的話,他們前些日子,也不會瘋了一般,排著隊也要把憑單交給那些龐茲會的手中!


    “而我相信,這些方先生更為清楚!但是他跟我們計較了沒有?他還是依照一百美元的價格,來向我們支付!”


    “可你們卻是這樣的恩將仇報,見利忘義!竟然得寸進尺的要求方先生一次性支付你們一百美元,作為俄羅斯人,我為你們而感到羞恥!”


    說到這裏,少年重重砸了一下桌子,發生一聲巨響,神情激動的看著台階下的這些俄羅斯人。


    隻不過跟上次不同,幾乎沒有一個俄羅斯人敢於直視少年的目光,一個個都羞愧的低下了腦袋。


    其中一部分人是,因為少年說的這些,其實他們也知道,隻是錢帛動人心罷了。


    但現在被少年這樣赤果果的點了出來,就如同最後一層遮羞布被揭掉了一般,這臉上怎麽掛得住。


    而絕大多數人則是有種洪鍾大呂,被豁然敲醒的感覺。


    畢竟他們其實就是在盲從上麵那少部分人而已,隻是知道這樣做是有利可圖的,壓根沒想到,他們應該不應該這麽做,他們這筆錢應該不應該向方辰討要。


    “你們告訴我,剛才那個高喊‘方先生萬歲’,知恩圖報的俄羅斯民族去呢了?”


    “如果你們真的想要討回這個公道,認為自己手中的這張憑證應該被支付,那就請找龐茲會,而不是賴在方先生這裏,然後又覺得方先生不好!”


    少年這話又如同一把錘子狠狠的在眾人的心尖上砸了一下,一股強烈的羞愧感由內而生,甚至還有人覺得心髒仿佛被人使勁扯了一把,揪心的疼。


    過了數十息,似乎心中的這口鬱氣終於釋放了出來,少年衝著方辰一鞠躬,然後就準備下去了。


    而就在此時,方辰突然開口,並朝著他招了招手道:“阿夫傑,過來。”


    少年的身軀猛然一顫,然後有些難以置信的扭過頭來,一臉震驚的說道:“方,方先生,您還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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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方辰頓時笑了,甚至還伸手在自己的胸膛上比劃了一下,“我怎麽可能不記得你,前年我在孤兒院做慈善,你陪著我散步的時候,還鬧著說要給我做秘書。隻是你那時候個子剛剛到我的胸膛,而現在卻已經長成了大小夥子,個頭已經到了我下巴這裏了。”


    聽到方辰的敘述,以及熟稔的語氣,阿夫傑本來強烈克製住的情感瞬間控製不住了,淚水如同兩道小溪從眼眶溢出,然後順著臉頰向下淌去。


    “他是阿夫傑?”吳茂才看著麵前的俄羅斯少年,也不敢相信的說道。


    “我就是阿夫傑,那個被您救了一命的阿夫傑,如果不是您答應讓我按照原來的存款時間和利息計息,如果不是您把我安置到孤兒院,如果不是您經常的打量捐助孤兒院,那恐怕就沒有現在這個阿夫傑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一直銘記在心,所以剛才才沒有忍住,衝了上來,我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吧?”


    多年對方辰的情感此時終於得到宣泄,阿夫傑雖然聲音哽咽,但話還是如同連珠炮一般飛射而出,隻是到了最後一句,才意識到了一絲絲的不妥,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這有什麽不妥的,這如果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你是我安排的托呢,要不然怎麽會這麽為我說話。”


    方辰微微一笑,徑直從椅子上走了下來,一把牽著阿夫傑的手,然後朝著自己的椅子旁帶去。


    重新坐了回去,方辰上下打量著阿夫傑,心中充滿了奇妙的感覺。


    嗯,沒錯,這個阿夫傑就是當年,因為父親病重,然後從華夏銀行將僅有的存款取出,想要治療父親,結果錢沒用上,父親就死了的那個小孩子。


    也正是因為阿夫傑,方辰才會在華夏銀行推出,隻要在短時間內將存單上的錢交還給華夏銀行,原存單上的日期繼續有效,隻是往後延長幾天的政策。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政策,使得華夏銀行從俄羅斯諸多銀行中脫穎而出,奠定了華夏銀行,俄羅斯第一商業銀行,第二央行的地位。


    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其實應該感謝阿夫傑才對,而不是阿夫傑感謝他。


    後來,他跟葉琳娜商量,把阿夫傑送到一個莫斯科市中層幹部的家中,但無奈的是,阿夫傑自己不答應,執意要去孤兒院。


    也正是因為阿夫傑的存在,再加上方辰有在俄羅斯刷聲望的需求,他這才大量的資助孤兒院。


    並且在兩年前,他一次去孤兒院做慈善,跟阿夫傑閑聊,阿夫傑還說要做他的秘書,他當時也笑著答應了。


    但方辰萬萬沒想到的是,阿夫傑竟然會以這麽一個出場方式,出現在他的麵前。


    問了一下阿夫傑的現狀。


    大概因為他的存在,阿夫傑在孤兒院並沒有受到欺負,反而成為了一個類似於吉祥物般的存在,而這三年過去了,他也脫離了小學,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名中學生。


    而因為憑單的領取是每個俄羅斯人都有資格的,那阿夫傑自然而然也領到了一張屬於他的憑單,也更理所當然的把憑單交給了龐茲會,從而上當受騙。


    本來阿夫傑其實是沒打算出來的,甚至連兌換憑證的打算都沒有,之所以跟著大家來到這裏,其實就是存著能再看方辰一眼的想法。


    畢竟方辰這個他一直銘記在心的大恩人,他已經兩年沒見到了,現在有機會,他肯定不會放過。


    聽阿夫傑這麽一說,方辰不由臉一紅,他依稀記得,他答應過阿夫傑,有空就去看他的。


    但因為他來俄羅斯的次數其實並不多,而且每次來都有大事發生,畢竟沒大事,他也懶得來俄羅斯,所以就把這件看起來,似乎“微不足道”的小事給拋之腦後。


    果然,所有大人對小孩的承諾,都是不靠譜,難以完成的,方辰心中自嘲的想著。


    緊接著,阿夫傑越說越激忿填膺,本來他隻是打算看看就走,當後來看到這幫俄羅斯人如此不要臉,竟然還打算讓方辰一下子把一百美元全部支付給他們,頓時就忍不住衝了上來,並說了那些話。


    在他看來,方辰就是他的大恩人,如果不是方辰的庇護,他不可能在孤兒院得到這麽良好的撫育,在孤兒院待久了,他大概也有些了解到孤兒院其實並不是每個孩子的天堂,這麽一個事實。


    尤其是在,俄羅斯食物和生活用品極度匱乏的現在,孤兒院的孩子們之所以還能吃飽穿暖,全是因為方辰的捐助。


    把該對方辰說的思念都說了出來,阿夫傑突然歪著腦袋,變得有些扭捏猶豫,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狀,方辰頓時笑了,摸了摸阿夫傑的頭發,笑著說道:“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要知道,你可是以為答應要做我秘書的人。”


    沒想到,方辰竟然還記得跟他的這個約定,阿夫傑感覺一股熱血直接衝到了臉頰,整個臉一片滾燙,如果不是方辰拉住他的話,他已經忍不住要跳起來了。


    組織一下語言,阿夫傑無比認真的問道:“我想知道,為什麽龐茲會,魯茨科伊這樣真正造成我們損失的壞人不付出代價,不來按照約定向我們支付錢,而是您這位與憑單,跟他們無關,跟龐茲會更無關的好人來支付這樣的代價?”


    “這個世界,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因為憑單所引發的一切,以及今天發生的一切,簡直對於他幼小的三觀是個巨大的顛覆,所以他迫切的想要從方辰這個他覺得最了不起,也是最信賴的人嘴中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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