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叮!叮!叮!”


    一連串古樸,悠揚的鈴聲,驟然在不大的屋子中回響,蕩漾開來。


    方辰仰起頭,睡眼朦朧的喃喃道:“這哪兒來的擺鍾報點音效,誰把我手機的最炫民……”


    話說到一半,方辰頓時打了個激靈,噌的一聲就坐了起來,睡意全消。


    過了半晌,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方辰狠狠揉了一把臉,把臉搓的通紅!


    他娘的,真重生了啊!


    隻見眼前,斑駁破舊,紅漆掉的所剩無幾的桌案上擺著一座半尺多高,通身發黃的座鍾,三五牌的。


    剛才就是它報的時。


    扭過頭,一株彎曲猙獰的桃枝從窗戶口肆意放縱,大大咧咧伸進來,全然不在乎是誰的地盤。


    這是隔壁鄰居家種的,方辰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倒不是因為這桃枝占了他的空間。


    而是因為這是棵冬桃樹,並且還沒嫁接過,結的果,又小又澀,一點都不甜!


    一顆結出來桃子不甜的桃樹,那還算什麽果樹,老老實實當劈材不好嗎?


    發黃的牆壁上,肆意塗鴉的大作原本隻是存在於記憶中,現在也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了方辰的眼前。


    對此方辰毫不羞愧,這是他用一頓雞毛撣子炒肉換來的。


    看著這二十年前就應該被拆除的老屋,方辰此時打心眼裏沒有一點重生的喜悅。


    老屋是個平房,雨天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地麵潮濕,牆角長了一層綠色的苔蘚,時不時的還能冒出來點蘑菇,木耳之類的驚喜,當然了小強也是必來的訪客,有時候還能看到點天牛,獨角仙這樣可愛的小夥伴。


    這倒不是什麽平房的通病,隻是方辰家獨然。


    怎麽跟自己後來買的二百多平大複式相比,尤其是自己還專門開辟出了一個小健身室來,沒事還能練一練自己中年發福的肚子。


    “哎……”


    重重的歎一口氣,方辰無奈的任由自己放空,往後砸去,自己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哎呦!”


    一聲倒吸冷氣聲,方辰看著自己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手臂,欲哭無淚,自己怎麽把骨裂的事給忘了。


    越看,方辰越想扇自己一巴掌,真是造孽。


    其他都是舊的,唯獨這手肘骨裂是新的。


    連前世都沒有。


    他這會自己都納悶,重生就重生唄,沒事跑什麽樓頂啊。


    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看見老媽,爺爺,一堆老師同學在下麵喊,還覺得這夢挺真實的,老媽都變年輕了。


    一下子重生到高中,老媽能不年輕嗎。


    結果一腳踏空,摔了下去。


    得虧是老樓,隻有三層高,學校因為窮,地麵連個水泥路都舍不得鋪,都是土,一下雨腳上全是泥巴,這才隻摔個手肘骨裂。


    要不然,他恐怕是重生後死亡最快的重生者了。


    絕對的重生者之恥,給起點數以千萬的重生者丟臉。


    “方愛國,現在家裏一點錢都沒有了,兒子又摔成這樣,我讓你出去借點錢怎麽了!”


    一陣潑辣,尖銳高亢,震耳欲聾,直破天際的叫嚷聲驟然在隔壁屋響起。


    方辰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楞了一下,然後一臉無奈的把被子蒙住了腦袋。


    此時,隔壁屋的空氣近乎於凝滯。


    劉秀英雙手掐腰,怒目圓瞪,惡狠狠的看著眼前這個隻顧低頭噗嗤著煙,呆坐一動不動的丈夫,頓時悲從心來。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麽會看上方愛國你這麽個廢物,整天什麽都不會幹,就會拿杆筆在那寫寫寫的,四十來歲的人了,連個廠報總編都混不上,工資比我一個一線工人還低!你還好意思抽煙!”


    又急又惱,劉秀英一把將方愛國嘴邊的煙給奪走,狠狠摔在地上,又踩了兩腳,赤紅的煙頭迅速的熄滅了。


    方愛國看著地上扭曲的煙杆,四散的煙葉,臉上瞬間陰雲密布,雙頰的肌肉不由的顫抖起來,嘴巴緊緊的抿住,仿佛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唰的一聲站了起來,方愛國雙拳緊握,雙眼通紅的怒吼道:“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方愛國!”


    也不知道是許久未見丈夫的反抗了,還是被方愛國的厲色厲氣給震住了,劉秀英竟楞了一下。


    “廠報總編是由廠辦公室副主任兼職,我怎麽可能能當得上!”


    “還有!我掙錢是比你少,可是你怎麽不說說,你整天打牌輸了多少錢!”


    心裏的怨氣積攢了好久,方愛國的嗬斥聲如同機關槍一般噴射了出來了。


    愣過神來,劉秀英勃然大怒,猛推了方愛國一下,聲調驟然又提高兩個八度,“方愛國,行啊你,長本事了,你居然敢吼我,你再吼我一個試試!”


    劉秀英不停的推搡著,方愛國也不敢還手,隻能趔趄後退,場麵著實狼狽不堪。


    “不叫你方愛國,那叫你什麽?方子軒?樂水山人?你看看你的模樣,有半點器宇軒昂的意思沒有!”


    劉秀英冷笑了一聲,“再說了,愛國是爸給你起的名字,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找爸去啊,看爸會不會把你的腿給打折!”


    仿佛被踩到尾巴的貓,方愛國抬起手,怒氣衝衝的指著劉秀英的鼻子,渾身上下不住的顫抖。


    “怎麽?你還想打我?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劉秀英輕蔑的說道。


    “我懶的跟你個潑婦計較!”


    撂下一句話,方愛國大步流星,直接甩門而去。


    聽到哐當一聲,方辰的腦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長籲了一口氣,一場戰爭終於結束了。


    父母吵架在方辰前世四十多年的生涯中著實屢見不鮮,隻不過大都是老媽在吵老爸,像吵的如此激烈,到是從未有過,看來老爹真是被逼急了。


    方辰最初並不理解,愛國,愛軍這些名字不就是那個時代的通用名,叫這個的海了去了,再說了,不就一個名字嗎,至於這麽敏感嗎?


    簡直固執的可笑。


    後來長大了點後,方辰才算是理解,對於一個文青氣息深度中毒,向往著詩和遠方的人來說,方愛國這麽老土的名字簡直是壓在頭頂的一座大山,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或許,這是他對這個世俗汙濁的世界,最後的一點反抗了。


    隻不過,對於一個出生於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與國同生的人來說,不叫愛國又該叫什麽?方國慶?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麽會嫁給你爸!”


    劉秀英氣衝衝的推門而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覺得還不解氣,狠狠的在方辰的床上拍了一下。


    方辰有些無奈的揉了揉鼻子。


    老媽不知道,他到是知道,對於年輕時候,老爸又高又帥,而且愛好文藝,能寫的一手漂亮好詞,文采也不錯,甚至還能寫點小詩,在洛州日報,晚報發表過不少豆腐塊。


    不知是多少少女的夢中情人。


    隻是說,等結婚之後,老媽突然發現,帥啊,有文采啊,這些統統都當不了飯吃。


    反而老爸五體不勤,連醬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自命不凡,又不肯鑽營,更不願與人同流合汙,總之不善於生活的性格顯露了出來。


    生活的主旋律總歸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至於說老媽,毛病更是一大推了,潑辣彪悍,愛打牌不說,還總是輸,還有不善於操持家務。


    這點跟老爸真是絕配,如果他們兩個人能有一個善於此道的,家裏也不至於落成這般破落模樣。


    再加上,小時候在農村長大,上學晚,學習也不好,初中畢業就進廠上班了,所以說話做事總顯得有些笨拙,然後又怕人看不起,就以潑辣來掩蓋,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現在這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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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外公在屠宰場上班,老媽能時不時的那點豬下水祭一祭老爸的五髒廟,再加上老媽漂亮的話,方辰覺得老爸也不會跟老媽結婚。


    不是方辰吹,老媽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大美人,和老爸站在一起,著實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聽著劉秀英喋喋不休的數落著方愛國的不是,以及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怨氣和悔恨,方辰在旁邊一哼一哈的敷衍著,這些陳詞濫調,他耳朵早聽出繭子了。


    如果繼續按照現在這種趨勢發展下去,大概再過個兩三年,老爸老媽就要和前世一樣離婚了。


    這件事,他大學畢業之後從嬸嬸無意間話語才知曉的。


    真是好演技,不拿奧斯卡小金人真是虧了,居然硬生生瞞了他大學四年,每次他回家都裝作一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模樣,就是吵架少了些,他還以為倆人的感情好了呢。


    一想到這些破事,自己這輩子還要再經曆一次,方辰就跟吃了屎一樣。


    不對,比這還難受。


    比吃一次屎還難受的,那就是吃兩次。


    哎,真是想想都覺得腦殼疼,糟心的很。


    說到底,還是錢鬧的。


    想到這,方辰的眼睛猛然一亮,不就是錢嗎!


    重生者最不差的就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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