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穆星河不解。


    沒有心思給穆星河解釋的皇帝卻又對著站在一旁的宗正說道:


    “族譜修改過來了嗎?”


    “嗯,修正過來了。”


    得到了宗正的回答,皇帝這次微微點頭,嗯了一聲才吃力說道:


    “兒子不………爭氣,這天下大亂之際,朕…….隻能把天下交給你了。”


    大皇子聞言卻激動萬分,挪著跪在地上的腿向前兩步,問:


    “父皇,我再怎麽樣也是您兒子啊,他一個外姓人,我不服他。”


    三皇子也情緒波動,喘著粗氣,臉也變得醬紅,看向穆星河的眼神也變得淩厲、充滿妒忌。再看了眼躺在病榻上的皇帝,再也不見那種溫良敦厚的兒子模樣,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子裏的憤恨。


    被突如其來的皇位繼承人身份砸蒙,穆星河隻能看向那生命垂垂的皇帝,有些不太確定的問:


    “讓大夫好好給你治療吧,相信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不要想那些事情了。”


    話語間,穆星河表露出來的不願接手讓皇帝瞪大了雙眼,臨死之人也不明白,穆星河這個年輕人,居然在得到皇帝明確的傳位也不動心,反而還推出去。這樣的對大權沒有感覺,讓一輩子都在爭權奪利的皇帝有些不理解,他想不通,這世間還真的會有讓對這個位子不動心的人。


    可他自己也不想一想,倘若他留下的是一個太平繁榮,鄰裏和睦,內部和諧,下屬忠心的天下,穆星河怎麽會不動心呢。


    現在的玄武帝國又是怎麽樣的局麵,一個個皇子劍拔弩張,朝臣之間派係林立,丞相也像個老狐狸,軍事上又不能完全控製,更慘的是外方還有強大的白虎帝國和一眾小弟在虎視眈眈。


    這樣的爛攤子,隻有那些沒死過,對權有著極為罕見的、執拗的欲望的人才會感興趣。穆星河顯然是不感興趣的,自己也隻是打算支持新皇帝,畢竟新皇帝是誰都行,自己手中的麒麟軍可以保護自己的周全。


    現如今,自己被告知,這新皇帝就是自己,那情況就變得糟糕了,麒麟軍強大,可以抵擋不住這內憂外患的局勢,更何況,對於已經被淡化了幾十年的穆蕭兩家,縱然穆家與蕭家始祖是親兄弟,可這近百年,皇帝都換了五六個,穆星河與蕭芷若這樣關係的人都出了五服,哪裏還有一點點人情味兒可言。


    從心底裏,穆星河不願意接受。


    老而成精的皇帝又怎會看不出穆星河的心思,從袖口掏出了一張五彩錦緞。


    示意蕭芷若宣讀。


    接過錦書,蕭芷若平複了一下心情,緩緩站起身子,當著眾人的麵,將手中的錦書展開在雙掌間,一字一句認真的宣讀:


    “玄武帝國七世皇帝遺命


    受命為帝不過幾年,外敵不斷,內憂不絕,然身已膏肓,藥石罔效,幾子不端,難繼大統。”


    念此,蕭芷若停下來看了眼正複雜萬分看著自己的幾個已經成了年底兄長們,失望透頂的繼續閱讀:


    “駙馬穆星河,品行端正,能力出眾,堅強果敢,可繼大位,穆蕭本是一家,不分你我。今傳位穆星河也合情合理,眾臣,宗室也不可有異議。”


    又停下來的蕭芷若目光掃向了眾位大臣,又看看宗室內德高望重的人有何反應,在看到眾人皆低眉順眼,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


    什麽,於是又自顧自讀了起來:


    “穆星河繼位大統後,立蕭芷若為皇後,與蕭芷若子為太子,繼後續大統。若廢後,則群臣討伐廢之。”


    蕭芷若目光複雜的看向穆星河,當發現穆星河正在看著自己,便慌張的將目光轉向錦書,張開嘴巴,鶯鶯嬌韻,卻又不失英氣,聲音又因為哭的時間久了,略微沙啞,繼續的宣讀道:


    “穆星河繼位大統,不可輕易殺戮宗室,除造反或通外之人可殺之,餘者皆不可殺。”


    “穆星河繼位大統,續用八世皇帝號,於此萬世沿用,不可替代。”


    “七世皇帝遺命。”


    宣讀完畢,蕭芷若將寫著字的一麵給翻過去,讓下跪的眾人皆看個清清楚楚。


    眾人紛紛仰目,看著錦書上的字與蕭芷若所讀一字不差,還有玉璽的印,看完之後又紛紛底下了頭。


    這下子,三皇子卻不幹了,大叫道:


    “父皇,我不服,這字跡明明是蕭芷若代筆,您告訴兒子,是不是她脅迫你做的,我不服,明明您認定的接班人就是我,怎麽就突然變作了他穆星河一個外人。不服,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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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自己思量打不過穆星河,想來三皇子已經衝上前,先宰了穆星河,又反手剁了大皇子與二皇子,確保自己不會再有擋路之人,然後脅迫皇帝老子傳位給自己。


    話語間,瀕死的皇帝發出了最後一聲怒吼,頭離開了枕頭,側過臉看向三皇子:


    “這天下…….除了穆星河,誰能……..誰能治理好。”


    又指著三皇子要說些什麽,卻又有一口濃痰卡在喉嚨裏,手顫抖著嘴裏嗚嗚難語。


    很快,原本黑紫的臉被憋成了醬紫,那張臉看著讓人都感到恐怖,尤其是見到過他那張原本不怒自威的臉之後,更加不敢直視他現在這幅樣子。


    “咚”


    皇帝說不出來話,直接後仰,閉上了眼睛。


    “皇上……..”


    “父皇…….”


    大夫顧不得禮儀,連忙走到皇帝跟前,慌忙的紮針,張嘴要替皇帝吸走卡在喉嚨的濃痰,可吸出來的都是血,帶夾著紫黑顏色的鮮血。


    在場的人都已經明白,皇帝的身體已經不行了。可更多的人卻在考慮,穆星河這個人能不能在眾多皇子的覬覦下順利完成接位。


    京城!要亂了。


    終於,在眾人目光中,那個胡子花白的大夫慢慢從皇帝身旁退了兩步,跪在了地上,悲痛萬分的哭泣道:


    “皇帝,駕崩了………”


    那些根本品級低微的臣子和後妃都開始了自己的表演,一個個哭的悲痛欲絕,有真有假難以分辨。


    可那些因為皇帝駕崩生活會發生實質改變的人眼中卻沒眼淚,一個個目光投向了已經站起身來的穆星河,原本以為跟穆星河關係不錯的三皇子也怒目而視,看著穆星河像是看到自己的畢生仇人般,不死不休般刻骨銘心的仇恨,都映在了三皇子那雙眼睛裏。


    穆星河卻久久不能平複,隻能瞪著已經閉上眼睛的皇帝,這樣天降大任的事完全把人給砸傻掉。


    還好,那個宗正走到了穆星河身邊,輕聲在耳邊道:


    “駙馬,不,皇上,您快布置人手把京控製好,遲則生變,性命難保。”


    說完,穆星河猛然被說醒。眼睛裏也


    有了光。回過頭,看向了在下跪的眾人。


    宗正最懂事,大聲喊道:


    “先皇駕崩,新皇已立,臣蕭道明拜見新皇。”


    蕭芷若哭著,同樣也跪了下去,與穆星河對視的一眼中仇恨盡消,隻剩下無力感,小女人在亂世中的無奈。


    無法顧及兒女情長的穆星河又將劍目投向左右大臣。


    “臣,叩見新皇………”


    丞相一直坐在皇帝賜坐的椅子上,假寐,不說話,不表示。沉靜無聲中無人反駁、無人敢反抗,丞相才緩緩站起身來,沉默不語的跪了下來。


    大皇子氣的跪在地上,眼淚不爭氣的滴在地磚上,二皇子同樣不服氣,卻沒有表現出來,隻有三皇子,表現的最為激動,在他看來,皇位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可偏偏,蕭芷若來了,伺候了兩天,皇帝就換了主意,這樣的結果他無法接受。


    “皇上,嗬,我先下去去安排父皇身後事,一會兒再來守靈。”


    說著三皇子就站起身來,挪步疾走向門外。


    “噌噌”


    長劍被拔出來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這樣一個嚴肅的宮闈之中。


    穆星河看向長劍的主人,竟是那個剛剛讓自己取下寶劍的中年黑男人。


    “皇上還沒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去。”


    著急出去的三皇子哪裏肯這樣輕易的放棄,於是上前兩步,將自己抵在寶劍邊,逼著那人向後退,邊走還不斷說道:


    “黃山雲,你這個狗東西,也敢攔著我,你倒是刺啊。刺啊。我看有誰敢攔著我。”


    那個叫黃山雲的目光投向了穆星河,似乎在征求穆星河的意見,那樣見慣了鮮血的模樣,穆星河絲毫不懷疑自己讓他把三皇子的性命留下他也會照做。


    猶豫了一下,穆星河還是說道:


    “讓三皇子去,為子應當如此。宮闈之內,不要動刀動劍,讓他去。”


    不敢相信穆星河真的敢放三皇子離開,黃山雲愣著,看穆星河向看傻子。


    同樣冷笑的是三皇子,他可不怕穆星河,雖然打不過穆星河,可這京城外可還有聽令於他的守城軍,家裏也還有數百名可隨時武裝起來的家將。


    而穆星河帶來的麒麟軍現在還在城外,那被帶進城內的三百餘麒麟軍根本就不是守城軍弓弩營的一合之敵。


    下定了決心的三皇子回過頭,冷笑話著道:


    “謝謝新皇,我現在就去。”


    等到三皇子出了門,那宗正卻站起身來勸說道:


    “守城軍皇上收回來了,可還有大半人是聽三皇子的,您就不怕嗎,還是先派人將城外的麒麟軍拉進來保護好城內的治安吧。”


    穆星河不說話,沉聲說:


    “醉後不知天在水。”


    緊接著,又一個平日裏根本不起眼的禮部小官抬起頭來回道:


    “滿船清夢壓星河。”


    穆星河點點頭道:


    “去吧。”


    那小官從腰間掏出了四五個穆星河召喚暗箭的煙花彈。


    跑到了宮殿外,一股腦將這些煙花彈統統放出來。


    很快,那些被放在天上的煙花組成了一個個箭矢,召喚著穆星河埋在京城內的人馬。


    宗正看到穆星河胸有成竹的模樣,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癱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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