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天時間,我在發瘋地練習毛筆字。


    弄得蘭嫂和翠兒一臉莫名,洋兒則滿地蹦跳著說:“姐姐還沒有洋兒寫得好。”


    我眯著眼睛對他笑,“後來者居上,洋兒,你開心得太早了——”


    小家夥不以為然地離去,而我還在虛心地向蘭嫂求教一些字應該怎麽寫——


    蘭嫂可能萬萬沒想到我是白字先生,眼裏不停地閃動著訝異,卻不肯問,估計是怕傷了我。


    翠兒懂些字,卻也隻是皮毛,沒法子笑我,隻在一旁好奇地扇著大眼睛,一眨一眨,眨到她覺得無趣了,才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了。


    很好,在我終於把那些字都弄得很通,並一個筆畫也不會寫錯時——


    在我執毛筆的手不再發抖,寫出來的字也不再是自己一點也看不下去時——


    我收了滿屋子亂飛的紙張,包括奪上那一堆塗鴉式的大作,然後把蘭嫂也打發出去,自己一個人靜心地坐在桌前。


    認真地、小心地,在一張紙上寫下我在這裏的第一封信,並在中間揉掉過七頁紙張,終於在第八頁上,通篇再沒有一個塗黑的錯別字,才吹一吹,涼幹,折起,裝封!


    同樣的過程,又寫了第二封。


    “蘭嫂,你來。”我笑眯眯招呼蘭嫂,她放下手裏的活,走進來。


    “麻煩你去請一下清風。”本來想找明月,卻又覺得不妥,那裏她的神情不對,不需要在這個時候去麵對她。


    “好,姑娘先等等,蘭嫂去去就來。”


    我在這廂,看著她的背影,笑——


    見樓上無人了,便把外室架上所有我買來的小東西,打包。也沒有多少,不占地方的。


    再收拾身邊物,當看到那枚玉時,突然想到了樂陶,這是他的,如果能再相見,還給他。


    接著,又翻出前夜拿到的那張地圖,是羊皮為底,用浸過油的線繪製成的,是不怕水的。便卷起,裝進一個竹桶裏,非常精小易攜。而和這張圖放在一起的,是一個像鐵又不像鐵的金屬製的東西。


    這也是去藍衣臨夜交給我地圖後,贈送的。


    “無功不受祿,藍衣公子,是你幫了我,而不是我幫了你忙,怎麽反倒是我收你的禮物?”當時,我是這麽對他說的。


    他依然是平靜如水的笑,“姑娘收起吧,明日天亮後便是我離開之時,它留個紀念,卻也算不上是什麽禮物,隻是在他是姑娘若遇到什麽麻煩時,隻需亮出此物,大凡是有點明亮的江湖人,就會給姑娘幾分麵子,而不會與姑娘為難的。”


    喔?我很意外,接過來仔細看這件東西,有點像什麽令符之類的,烏黑色,很覺,一麵有字,一麵有圖,圖畫得奇怪,字嘛,不太認得。(.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姑娘隻要拿著它提到楚天極地宮,就可以了。”他的聲音再度飄來,而我的耳朵因此而豎直。


    “楚天極地宮?”


    他點頭。


    我皺眉,“你剛剛又提到但凡有點明堂的江湖人,藍衣公子,這麽一說,你是楚天極地宮的人?而這楚天極地宮是個江湖上的門派?”


    想起梅無大豔曾說過,他不會入江湖,那他怎麽會結交江湖上的朋友?麵前這位,雖然耍得一手劍術,但一身幹淨清透,怎也會是個江湖人?


    “姑娘,楚天極地宮向來不涉江湖事,但江湖人也沒有幾個會來招惹的,姑娘且請放心吧,沒有人來惹,楚天極地宮就永揜是笑看江湖的——”


    他說的雲淡風輕,但我聽得出他話中的鋒芒,那是傲視群雄的睥睨!


    我訝然,“能否告之,你與這所謂的楚天極地宮有什麽關聯?”其實我是想問他在這宮中有什麽身份,因為他話中是“來招惹”三個字,而不是“去招惹”,可見他是以主人公的語氣在說的。


    結果證實我的猜測方向是對的,隻是我沒想到,他竟是這個楚天極地宮的宮主!


    如此年少?而且還是江湖人不敢輕易得罪的?那他的武學至少不是我所看到的那麽簡單!


    又是一樁意外!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個冷秋蟬的什麽摘星閣是不是也是個驚天的所在?


    我搖搖頭,有些想笑,這種事情也能讓我碰上,到底是誰在暗中主宰著這一切?


    我到底是因為什麽被弄到了這個世界?


    猛然又想起,墜水前,看到的那個水中的白裙長發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個女鬼?她在水中衝我笑,而現在我才迷糊地想起,那個女子,她的麵貌,似乎比這山莊的四位絕色更甚一籌?


    被我刻意遺忘的不愉快的經曆呀,我竟忽視了許多情節?


    簾被掀起,清風出現了。


    收起思緒,而一幹物品已被我收拾妥當了,沒有一件能被別人看到,包括她。


    我笑,笑得像朵燦爛的太陽花,她不是梅無豔,如果是,很快就會明白我這種笑是別有所圖。


    “紅塵姑娘——”她款款走來,依然是霧中的芍藥。


    這些天來,四位女子中,我更覺得這樣的女人更適合成為一個男人的妻子,穩而婉約,精明不外露,宜家宜外,很好。


    “你來,清風。”我招手,請她坐。


    她依言坐,沒有扭捏,也沒有做態,果然很好。


    “紅塵姑娘有何吩咐?”她看著同樣坐下的我,而坐著說話遠比站著說話要有效果。


    “我需要一輛車——”單刀直入地道明請她來的目的。


    “嗯?”她說不出話來,表情足以證明她現在的訝異。


    微微一笑,我平和地說:“清風,我來到山莊也有多日,莊內的風景也非凡景,讓我留連這麽多天也不曾想到俗世,隻是天氣漸冷,冬天就要到了,如果再不出去逛逛,可能哪天想出去時,氣候不太適合,也不會那麽方便了。”


    她遲疑——


    “姑娘要出莊,清風自然不能駁了,隻是長安已隨公子外出,這莊內平日沒什麽人進出,便沒有備那麽多輛馬車,恐怕——”她說得不痛快。


    喔?


    長安隨梅無豔而去?我不認為他們會駕著那輛明顯有楓樓竹苑特點的馬車上路,梅無豔此去不會那樣張揚,必竟是要解決事情的,他那樣聰明的人,明白“敵在明我在暗”是最好的道理。


    但至少證實了長安絕不是一個普通的車夫,從外表的氣質到這次的隨明,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我這麽想著,卻是笑嘻嘻地繼續說:“清風姑娘胎,平日這莊裏采買物品是少不了的,如果沒有你們公子出門那般可以堂皇的車,那走卒販夫的木板車我也可以搭乘的。”


    她怔住,又是訝異,顯然是我說對了,也顯然她沒想到我會指到這條路上。


    “姑娘如果真要出莊,清風遵命就是,隻是請姑娘等待一天,明日清晨,我們同出,正好清風也要去水月城采辦點東西。”


    她下樓離去後,我這廂笑,要和我同去?


    嗬嗬,那又何妨?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一早起來,用過熱騰騰的早飯,我除了有個小得實在稱不上是包裹的包裹外,身無長物。


    “姐姐要去水月城?”洋兒跑來,明亮的眼裏是渴望。


    摸摸他的頭:“姐姐此去是要辦點事,要帶上個小娃兒嘛,這個——”我故作為難地拖著長調,並且摸著自己的下巴。


    蘭嫂和翠兒立刻跑來拉了他去,一路下樓的同時,教訓著讓他懂點事,大人有時是不能和孩子一樣光知道玩的,等等等等……


    洋兒,如果可以,我會帶你同去的——


    看著她們離去,我心裏這麽說著,將湧起的淚逼下。


    隨後,清風進來,她一襲輕紗罩麵,體態嫋娜,即使有那層紗,她很容易讓人看得出她的美麗與出眾。


    看來是很有出門的經驗了,而我這等人,是不需要輕紗的。


    坐在車上,依舊是那輛車,車夫換了一個,竟是灶間薛嫂的男人?


    嗯,這個男人非普通人,一身的力氣不是蠻力,萬一再有點輕功——


    我得留點神了。


    一路無語,直往水月城而去。


    我不聒噪,她也不聒嗓,駕車人更不聒噪,大家享受窗外無力美景,也是不乏悶的。


    而我在出風樓竹苑後,回頭,看了許久,這座莊院,如仙境,是我此行最美的夢境——


    它,及它這裏的一切,會讓我魂牽夢縈嗎?


    我之所以堅持選擇馬車代步,也是因為從這山莊到外麵的世界,一路除了僻靜外,還有段不短的距離,靠腿走,隻怕走不出幾步就會被發現並追上了。


    現在,水月城已可觸及,它依然那樣靈秀,即使掩映它的草木已凋零——


    繁華再現,仍是再入塵世的錯覺,窗外人聲不斷,紅男綠女的,這才是人世間的真相。


    “姑娘來此可有什麽特別想到的去處?”清風看著我,仍是溫文地笑,雖然掩在麵紗裏,但眼裏的笑意依然明顯。


    我也笑,笑得很是平和,沒有任何異樣:“清風,你出來要辦的事照辦就是了,不需管我——”


    她看我,“紅塵姑娘,清風這次出來是要采辦一些用品,並且要查一查這城中裏所有屬於公子名下的產業的情況。”


    我的笑不變,“這樣嗎?你采辦物口少不了要用馬車,而對我商鋪的帳務清寒有經營一竅不通,更不感興趣——”


    她怔一怔:“姑娘此來,如果是需要什麽,隻要是這些商鋪中有的,姑娘自可隨意拿去,這些商鋪經營的範圍很廣,衣食住行都有——”


    啊?


    “公子走前交代過,隻要是姑娘想要的,楓樓竹苑有的,隻管滿足姑娘的要求,不得怠慢姑娘,所以姑娘若真需要什麽的話,是不需去他處的,隻管開口就是——”


    哦?


    “但如果姑娘是不願隨我同行,嫌清風這一路上枯燥無味,那清風無話可說——”


    嗯?


    難為了這個女子,沒見她一次說過這麽多話。


    我還是笑:“清風,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子,也是聰慧的女子,怎會這麽說?我來,隻是想隨意地逛逛,更願意沒有目的性地、放開心情地逛,而一路有你相伴,風景也因姑娘生色,並非你想的那樣是認為清風你枯燥!”


    她這麽漂亮的人,雖然遮上了麵紗,但還是讓我不停地看了又看,有些東西不是麵紗能遮得了的,而我的後半段話,說的是事實。


    她不語,看著我——


    良久後,點點頭。


    於是,我獨自下了車,那位被清風極力要安排在身邊的薛嫂的男人——嗯,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被我也極力的婉拒了。


    婉拒成功,是因為我們說好一個時辰後,在此處會合。


    終於,一個人站在街時,鬆了口氣。


    但隻有一個時辰,我不能浪費時間!


    迅速找到最近的一家小成衣店(大的估計都是梅的產業),置了幾件禦寒的衣裳,買了水袋、幹糧,又一路打聽,直奔這城中最大的騾馬租車店,雇了輛馬車,幸好,這店不是梅氏的。


    他所有的店麵我現在已能區分,除了名字不同,在每一家他的產業下的店鋪匾額上的右下角,都有一個記號,小小的圓裏,是個類似篆體的梅字,不注意看是無法發現的。


    最後,挑了個麵相老實的夥計,給了他一錠大大的銀兩,在他又驚又喜又想涕淚交流的表情中,囑了他幾句話,交給他要這般這般那般那般,便在車夫的一聲揚鞭中,滾動車輪——


    隻有半個時辰,我已做完這一切,並已出了水月城。


    看著漸離漸遠的城池,一種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


    在整一個時辰後,那個夥計會帶著我寫好的兩封信去與清風二人會合。


    而在清風知道一切後,她會飛鴿傳書於梅無豔——


    梅無豔若真要派她及別人找我,我笑,他們一時是想不到去問雲藍衣的,而雲藍衣與他們已分開幾天的路程,不會主動知道我的離開的。


    在多少天後,他們可能會從雲藍衣那兒知道了我向他打聽過北方的浮雲寺,而那時,我已是出了寺門不知多久,雁過無蹤了——


    隻要我這一路上小心謹慎,保護自己的同時,也不讓他們的人發現我——


    隻是,這一切發生的可能性,得建立在梅無豔真得讓人去找我時——


    我笑,分不清自己是苦笑,還是高興——


    除了給蘭嫂她們的一封信囑咐她們要好好生活並安心呆在楓樓竹苑外,另一封,是寫給梅無豔一個人的,他看了會作何感想?


    “無豔大哥:


    我,落紅塵,真正的名字是落莘莘,而我,在這個世間,終究是過客。


    早也得走,晚也得走,請原諒我走得勿勿——


    無論我在哪裏,都永遠會記得,我在這裏有個無豔大哥!


    紅塵(莘莘)上”


    對天長笑,我,這個世界的落紅塵,將再一次踏上一個人的征程,無論艱險與困苦,都無法阻止我回家的路!


    再看一眼縮成一個黑點的城池——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函


    我輕輕的抬手,作別西天的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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